第四十三章
“血光冲天, 败家身亡”八个字迎面朝顾盼砸了过来, 她静默半晌, 回神问道“小师傅, 您确定自己没有解错吗?”
小僧人也是头一回解烂到这种地步的签文,奈何出家人不能说谎话, 若不然他还可以说些漂亮话来安慰这位香客。
他摇了摇头,考虑好措辞后缓缓说道“施主, 这个签实属罕见……”
所以他是绝不可能解错的。
顾盼整个人都有些泄气,提不起劲来, 表情恹恹,随即她勉强镇定,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说“这签不准, 我重抽一次试试。”
顾盼兴致勃勃又在签桶里抽了一次, 将掉出来的签木递给小僧人, 道“劳烦请您帮忙再看看。”
小僧人盯着上面的签文沉默了好久。
顾盼期盼的目光盯着他看, 轻声催促,问道“这次如何?”
小僧人双手合十,低垂眼眸,低声细语说道“同上。”
也就是还是个十足十的烂签, 自然是个会“败家身亡”的签文。
顾盼上扬的嘴角弧度逐渐回落, 笑容凝固起来,睫毛静静垂落,想笑也不怎么笑的出来。
她这破命!!!
小僧人许是察觉她心情低落, 轻声宽慰道“施主不必太过忧心,只是一次求签罢了,做不得准。”
顾盼也觉得不太准,再怎么样,她也不至于落得个“败家身亡”的地步。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小师傅了。”
“不必客气。”
那边主持同钟砚也说完了话,他们俩似乎是旧识,谈话不怎么愉快,眼看着钟砚的脸色越来越冷。
烧香拜佛后,钟砚领着她去了提前为香客准备好的厢房,摆设简单,打扫的很干净。
顾盼心神不宁,满脑子只有方才解签的那八个字,她不觉得自己会死,如今的钟砚应当舍不得杀她。
钟砚倒了杯茶,轻抿嘴角微微尝了一小口,问“在想什么?”
肌肤雪白的少女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细腻柔和的长发压在肩头,鼻头微红,轻咬着下唇,神情恍恍惚惚。
顾盼自然而然抱住他的腰,钟砚并不排斥她的亲近,摸了摸她的脑袋,问“怎么了?”
顾盼吸吸鼻子,将苍白的小脸深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听不出好坏,“我方才求了一个烂签。”
准确来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烂签。
钟砚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似乎也察觉到她的不安,轻笑了声,“不过是一个签文而已,平日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这次吓成这样了。”
女人恬淡的面容浮现丝丝不安,脸颊苍白如纸,眉头紧蹙,紧紧抱住他的腰不放,惶恐难安。
钟砚从来不信鬼神一事,更不会信所谓的签文,寺庙只是世人来求安慰之所罢了。
顾盼被他这么一说,竟然有些想笑,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怎么还迷信这些呢!!?
“我没有怕。”
她本意是想替自己替孩子求个平安,谁知道会这么邪门?
顾盼叹息一声,改为搂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小声的说,“我有点累了。”
她早就发现钟砚喜欢听话的、会撒娇的女子,乖巧软糯的更讨他的欢心。
“那便歇着吧。”
顾盼忽然间抬眸,眨巴眨巴水润润的一双眼睛,慢吞吞的问“我上次送你的玉佩呢?今天怎么没见你戴啊?”
她本就是个粗心大意之人,平日里就不太怎么察言观色,更加没特别注意钟砚有没有佩戴她送的玉佩,这会儿只是恰好摸到他的腰,有些奇怪才随口一问。
青年镇定自若,肤色白皙,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挡住一片神色,他停顿几秒,冷静答话,“今日不巧忘记了。”
事实上,从顾盼送给他那天起,钟砚就没有戴过。
那玉佩虽然成色好,却入不了他的眼,从始至终,钟砚就没放在心上也没有当真。
顾盼轻易相信了他的话,钟砚洁癖严重,每日都要换两三套衣裳,一时忘记佩戴实属正常,她也并非是个小心眼的人。
钟砚神态冷冽,这会儿却难得缓和了几分,如玉般柔和平静的脸,精致的五官,暗藏的锐气收敛些许,姿态慵懒。
顾盼盯着这张极致好看的脸看了又看,他的眼皮动了动,浅色瞳孔淡淡瞥她一眼。
四目相对,顾盼又说“我给你绣个香囊,好不好?”
她目前还没有放弃继续攻略钟砚这件事,努力去刷他的好感度总归没错,让他爱上自己怎么想都不亏。
对钟砚好,花心思去讨他的欢喜,成为了顾盼唯一能做的事了。
见钟砚不吭声,顾盼补充道“费不了多少时间精力,只是我的女红向来不好,香囊可能绣的没多少好看,你可千万不能嫌弃。”
钟砚捏捏她的手,少女手指纤细,指尖葱白,没什么肉,大概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小,捏起来倒是舒服。
“我不嫌弃。”
“那就好。”
顾盼之前对女红一窍不通,穿针引线都不会,怀孕之后无事可做跟着碧青学了几天,渐渐就学会了怎么绣香囊,毕竟她学的时间不长,针脚歪歪扭扭,上不得台面,只能当个小玩意看看。
钟砚平日不用香囊,不过既然顾盼开口了,他当然不会拒绝。
“我们今晚在庙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找主持商量些事情。”
顾盼缓缓松开手指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方才钟砚和主持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不欢而散。
门开了又关,等到钟砚的身影彻底消失。
顾盼懒洋洋靠着枕头,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这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
如果她没理解错,她抽的那个大烂签说她会死。
可如今她一没病二没灾,还怀了男主的孩子,怎么会丢了性命呢?
除非男主钟砚最后和原书走向一致,彻底黑化,她穿书任务失败,被迫丢了命。
顾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好在钟砚一直以来看上去都与正常人没多大的区别,只是话少了点而已。
屋里有些沉闷,顾盼下床,穿鞋时脚踝上的脚链碰撞起来叮当响,声音清脆。
她抬起脚尖,低头看着脚踝上这个做工精细华丽的链子,没有忍住,动手摘了下来。
其实从钟砚送给她的第一天起,顾盼就想摘下来,没能做成这件事,只是因为不敢,摸不准钟砚的性子,怕他这个小变态发疯耍狠。
他在床上多也冷淡,她神志不清时偶尔才能望见男人疯狂阴狠的眼神。
她记得,钟砚很喜欢抓着她的脚腕把她拽到他身边,对自己精心挑选的礼物爱不释手。
顾盼如今摘下来后如释重负,穿上鞋袜,打开门窗,下过雨的空气带着自然清香,扑鼻而来。
院子里的枝叶葱葱郁郁,树叶脉络清晰,坠着剔透的水珠。
顾盼深呼吸一口,小心翼翼迈开脚步,打算在寺庙里逛一逛。
此庙以灵验出名,香客络绎不绝,前面热热闹闹,后院也有在此住下的几位客人。
顾盼拐了个弯,撞见了意想不到的男人。
多日不见的李都济,也就是她姐姐顾舒怀的前未婚夫。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依然是用鼻孔看人,桀骜不驯,满眼不屑,盯着她的脸瞧了瞧,想到前些日子听闻她怀孕的事,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盯上她的肚子。
少女身材纤细,柔弱的身板看起来风一吹就倒,脸白白的,没什么攻击力。
李都济望着她隆起的小腹,有过瞬间的失神,心里说不上来是何种滋味,怪怪的、闷闷的,没有喜悦。
他和顾盼从小就不对付,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非常厌恶她,如今看来,讨厌是真的,但心里头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冷嗤一声问“你是不是跟着我上的山?”
他明知道不可能,却还非要呛这么一句。
果不其然,顾盼翻了个白眼,“李公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李都济冷笑,“你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在他们两个都还没有婚约之前,顾盼就跟个甩不掉的尾巴,时常出现在他眼前找他的麻烦。
有几次他从书院里溜走,被顾盼逮了个正着,这人沾沾自喜觉得抓住了他的把柄,将他逃学的事全部抖落给他父亲,害得他当年差点被打了个半死。
几年过去,顾盼的脸没多大变化,依然漂亮,化了妆后美艳到不可方物,绝色天姿。
他又说“听说你怀孕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如此一来,你是更加不可能离开钟砚另寻良人了。”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钟砚手握实权,如今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想来你应该已经没那么想同他和离了,毕竟你就是这么一个见风使舵的势利眼,只爱有权有势的男人。”
顾盼被李都济拦下,嘲讽奚落一通已经很不爽快,怀孕后说话口无遮拦,她抬头盯着李都济的眼睛,说“你不也一样?我姐姐只丢了名声你就取消了婚约,比我好到哪里去了?咱们俩半斤八两。”
李都济被她说白了脸,有些恼怒,过了一会儿,神色严厉威胁她,“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钟砚?”
顾盼故作镇定,矜骄道“我才不怕,哪怕当着钟砚的面我也敢说我就是贪图他的权势。”
废话,她当然不敢。
钟砚心眼比针还小,秋后算账能要她一层皮。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三更
么么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