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适刚从实验室出来,夜风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站在路边才打开手机叫车,在等车间隙切到和姜瓷宜的聊天页面你怀疑什么
姜瓷宜很多。
许从适具体点。
姜瓷宜猜测过很多,譬如双胞胎。
许从适实在嫌打字手冷,便发语音道“不太可能。当初程家生了两个儿子以后,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怀了程星,保护得很好。要是存在双胞胎这种事儿的话,早爆出来了。”
“而且,你见过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吗就算是同卵双胞胎,骨相上也会有差别。”
姜瓷宜嗯。
许从适的车来了,她上车坐到后排“报告你保存好,我这边的存档就删掉了。”
姜瓷宜好。
从认识这个学妹以来,她的话就少得可怜,许从适已经习惯。
“你跟她之间还准备继续下去不如离了吧,到我实验室来。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跑一线,在实验室里刚好,我们现在做的课题要是成功的话,拿奖也不是不可能。”许从适仍没死心,想把她挖到实验室来当帮手。
姜瓷宜是她见过在这一行天赋最高的。
虽然许从适从小到大都成绩优异,走哪被夸到哪,可在她就读研究生的时候,导师曾说过,没再见过像姜瓷宜这样的天赋型选手。
那时许从适问导师“我也比不上她吗”
“你很聪明。”导师很高情商地判了高下“但她是天才。”
后来年仅一十三岁的姜瓷宜在江港警署,凭借一己之力驳倒两位法医界赫赫有名的法医,破了一桩悬案。
名声大噪。
许从适那次也参与其中,她和其他法医的想法一致,认为致命伤是在腹部,但姜瓷宜一直沉默地看着,良久才说是在头部。
所有人都不信,因为尸体的种种痕迹都证明了腹部才是致死伤,可姜瓷宜笃定地说是在头部。
之后经过更进一步的尸检,发现尸体颅骨内部有一根细长的针,而这根针才是他的致命伤。
从那次开始,许从适才是真的服了姜瓷宜。
所以姜瓷宜冷淡、高傲、漠然,她都能忍。
不过认识久了也就发现这个学妹并不傲慢,只是单纯不喜欢跟人交往,而且人比较纯粹,许从适还挺喜欢跟她共事的。
这才不遗余力地帮她。
不然私下去查程星dna的事情,要是让程家人知道了,不说别的,就她那个舅妈都要闹翻天。
要这么说起来,她跟程星还沾点亲。
她的舅妈程秀丽是程星的姑姑。
程家有多宠程星,全江港都知道。
私下里都揶揄程星是江港第一千金,骄纵任性是实打实的,但受宠也是实打实的。
大家在揶揄时,几分嫉妒几分羡
慕。
不过许从适不怎么跟她们厮混,她的日常就是读书留学考研,泡实验室,对家族产业不感兴趣,亦看不上她们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玩咖。
不混圈也就不知道程星那些破事,这次姜瓷宜找到她,她才去查了下。
人品确实不大行。
那天晚上她又听见程星和刘柠的对话,这才恍然,原本就是一丘之貉啊。
现下明知程星那儿就是个火坑,许从适干脆给姜瓷宜指条明路“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先有份工作吧到我实验室来,不用你加班加点,早九晚五,午休两小时,双休,五险一金,一个月两万,每个月五号准时打你卡上。”
许从适还仔细想了下两万块是不是有点配不上姜瓷宜,但现在实验室经费紧张,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不过为了能更诱惑姜瓷宜来她实验室“如果你来以后,项目有了新进展,我可以自掏腰包给你加薪,你自己提。”
姜瓷宜现在做科研这么穷吗
许从适气笑了“你以为呢给的经费就那么点儿,要不是我家接济我,我早饿死了。或者你在警署那边拿多少我给你开同等。”
姜瓷宜也没有狮子大开口,就按照你说得来吧。五险一金你不用给我交,警署那边还给我挂着职,他们会交。
许从适我草。
姜瓷宜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爆粗口,打了个问号过去。
“姜瓷宜,你这是背着公家接私活儿啊。而且江港警署没有因为你受伤把你辞退,而是给你开着薪水让你挂职,这就是天才的待遇”许从适说到最后语气泛酸。
却没有嫉妒之意。
姜瓷宜并没有就此承认,而是很谦逊地说可能是看我可怜吧。
许从适切。
姜瓷宜捏着手机思索一会儿,才给许从适发消息说了可以入职的时间,挑了最近的周一。
而且她并不是一定可以做下去,也不是一定能给她的项目帮助,如果没办法帮到许从适,到时许从适可以直接说出来,她自己也会辞职。
许从适只淡淡地说姜瓷宜,你太小看我导口中的天才了。
天才,那是最高的赞誉,是做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人。
但许从适也没给她压力你只需要尽力就行,这个项目确实有难度,我已经连着泡实验室一周都没有任何进展了。研究本来就是个没有尽头的事情。
姜瓷宜跟她道了谢,这才放下手机。
已经凌晨一点半,姜瓷宜仍旧没有睡意。
从她和程星结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她一个人在阁楼的黑暗里待了十天。
而当她从阁楼里出来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姜瓷宜开始从最开始找线索,却发现都是惘然。
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毫无预兆地,毫无缘由地,程星就变了一个人。
她不记得自己吃皮蛋会过敏,开始用以前从来都没用过的外卖软件,从高大上的西餐厅变成路边摊和外卖,会用那双很温柔的眼睛注视自己,会真诚地跟她谈条件,能认真地做手工礼物,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拥有同一张脸,姜瓷宜很难将现在的这个人和原来的联系在一起。
可科学证明,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程星以前很坦荡地说过,要是不信的话她可以去验dna。
就是从她这句话开始,姜瓷宜才有了她可能是原来那个人的孪生姐妹的推测,所以对她的态度变好不少。
却没想到,一纸报告推翻了她所有的猜测。
姜瓷宜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正酝酿着一场新的阴谋。
可思来想去,似乎没这个必要。
如果她要制造一种让自己爱上她,再狠狠把自己甩掉的现象,那好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开始了。
可显而易见的,自己并没有让程星得逞。
因为姜瓷宜不爱她。
跟她结婚是为了让奶奶如愿,也不过是人生的另一种将就。
那时姜瓷宜想,找不到自己爱的人,找个爱自己的也行,抱着这样的想法答应了她的求婚。
却没想到,刚一结婚,她就原形毕露。
如今又换成了另一种模样。
先答应能跟自己离婚,到第一天又改口,说是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两个月,能做什么呢
姜瓷宜自诩聪明,也被人夸过无数次,如今却在这件事上毫无头绪。
闭上眼后,脑海里不断出现程星这几天的面容,最后又停在晚上她很认真说的那句,“我不想成为你眼中从前的那个卑劣的我。”
从前的,那个卑劣的我。
无一种种不是在透露出,现在的她跟原来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可她也会用各种各样无厘头的,或真或假的话来说明前后就是同一个人,不过她真的在改过自新。
姜瓷宜却不信。
这一晚上姜瓷宜睡得都不太安稳,翌日也醒得晚,醒来时手背上已经扎了针,不过是换了一只手扎,看得出来,这位护士扎针的技术很好,都没把她吵醒。
吊瓶内的葡萄糖都已经输了大半,病房里的窗帘还拉着,只有微弱的光从窗帘缝隙中折射进来。
她躺在那儿懒洋洋地不想动。
昨晚睡前耗费了很大的情绪,也一直在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什么都没想出来。
反倒是像走进了迷宫一样,越走越迷茫。
一夜过去,她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想不通的事就先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
反正这世上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孤家寡人一个,随程星怎么做。
曾经有人跟她说过,人只要没有软肋,就一定是最强大的。
如今,她还真做到了。
不过没了软肋,也没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还挺讽刺的。
姜瓷宜坐起来发了会儿呆,有护士进来查看她挂水的进度,看见她醒来之后笑笑“您醒了呀。用不用给您拉开窗帘”
开吧。谢谢。”姜瓷宜说。
窗帘拉开,温暖的阳光洒落进病房,一瞬间刺了下姜瓷宜的眼睛。
她抬手遮了遮,隔了会儿才缓过来。
再睁开眼发现这病房好像跟昨天有些不同。
护士走过来问她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姜瓷宜说还好,但护士还是给她将输液管拨慢了一些。
护士还是昨天那个给她扎针的那个实习生,许是因为姜瓷宜昨天对她十分宽容,而她今天对姜瓷宜的态度特别好,一说话就笑眯眯的,还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零食什么的。
姜瓷宜摇摇头“不饿。”
即便如此,护士还是给她床边放了几颗糖。
姜瓷宜跟她道谢,小护士却连忙摆手“您昨天给我那么多次机会,我还没跟您道谢呢。您真是个好人”
说完还朝她鞠了一躬。
护士看上去年纪就小,后来一问才知道刚读大三,学校派出来实习的。
她说自己本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可是这种基础也不至于那么差,甚至在她的勤学苦练下,班里没人比她找血管扎针更熟练,昨天是个意外。
因为姜瓷宜的血管实在太细了。
姜瓷宜却莞尔“但你今天做得很好。”
护士嗨呀一声,“今天您的针不是我扎的。”
“那是谁”姜瓷宜问。
护士正要回答,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惯例来查房。
秦医生问了她几个问题,又给她调整了今天的药,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等到弄完,小护士也跟着医生一起走了。
姜瓷宜倒是也不在意这件事,本就是跟护士闲聊几句。
等到人全走了,病房内安静下来,姜瓷宜才观察出这病房内的变化。
昨晚在医院门口买的花经过修剪放在了不同的花瓶里,花瓶大概是早上出去买的,也可能是让人送来的,但五个花瓶各有各的漂亮,每个花瓶里的花颜色都搭配得很好,典雅的,有活力的,艳丽的,像是专门从花店买来搭配好的。
昨晚还有些蔫巴的花在经过修剪入水之后又重新焕发生机,虽然看着不然刚采摘下来的花好看,却也比昨晚买来时好很多。
在窗台上还有一盆没有任何植物的盆栽,看上去光秃秃一盆土,但土被翻新过,也浇了水,好似埋下了种子。
有了几盆花的色彩,原本死气沉沉的病房顿时变得明艳起来,也变得更有朝气。
毫无疑问,这些应当都是程星做的。
也可能是她喊人做的,只为了跟自己献殷勤。
可她献殷勤有什么必要呢
姜瓷宜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她利用的地方,不值当她做低伏小来讨自己
欢心。
这大概才是姜瓷宜百思不得其解的点。
之前是为了折辱她,程星才会费尽心思跟她结婚,然后不停地欺凌她。
像驯兽一样驯她。
可现在,程星目的已经达成。
难不成她是有精神障碍或是有表演型人格
在推翻了孪生姐妹的猜测之后,姜瓷宜觉得目前唯一能说得通的理论,大概也只有这个。
正当她思考着,病房门被敲响,姜瓷宜应了声“请进。”
门应声而开,穿着一身粉色休闲服的郑舒晴抱着一捧花走进来,“heo啊,我的姜宝。”
姜瓷宜看见是她,眼底闪过失落。
却又很快调整。
可是这细微的表情却被郑舒晴看得清楚,“姜宝你怎么回事看见我还不开心是吧是不是以为进来的人是程星啊”
姜瓷宜“没有。”
姜瓷宜的社交确实很少,所以生活中可能会在这个点出现的也只有程星。
不过短短几天,她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
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推开门走进来的会是程星。
按照她前几天的做法,她应该会端着饭走进来,说服自己去相信她。
可今天程星帮着换掉了病房里的花,却没有进来见她一面。
姜瓷宜心底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没仔细想,郑舒晴便打断了她的沉思,“你刚刚的眼神分明就充满失望。呵。”
姜瓷宜斜睨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望我最好的朋友啦。”郑舒晴将花放在一旁,呀了一声,“这花是谁送的我买重了。”
姜瓷宜看向床头柜上花瓶里的花,是几朵栀子花和薰衣草搭配在一起,配了一个粉紫糅杂的彩色玻璃瓶,看上去生机勃勃。
而郑舒晴买的就是一束薰衣草。
“没事。”姜瓷宜说“你这个多,好看。”
郑舒晴切了一声“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人家搭配得这一束更好。我在花店也看到了搭配得更好看的,但没办法,你喜欢薰衣草,我当然给你全买薰衣草。”
“谢谢你咯。”姜瓷宜被她的情绪感染,声音也轻快不少。
郑舒晴还问她吃过饭没有,顺带拿出了她妈妈煲的鸡汤“我妈知道你身子骨弱,专门早起去菜市场买的三黄鸡,炖汤好香。我早上闻着味起来的,想用勺子尝一口,差点被我妈拿筷子打断手。”
“阿姨也舍得”姜瓷宜揶揄。
郑舒晴耸了耸肩“没办法。你知道的,我妈一向偏心你。”
姜瓷宜沉吟“可能因为我没跟叔叔阿姨住在一起吧。”
“就算住在一起也是最喜欢你。”
郑舒晴给她盛了一碗鸡汤,见她在挂水,便打算喂她。
姜瓷宜却说“等会儿,马上挂完了,我自己吃。”
郑舒晴无奈摇头
“真不知道你什么毛病,真是一点都不给人机会。”
我给你机会做什么要是让叔叔阿姨知道你过来伺候我,还不得把我恨死。15”姜瓷宜笑着跟她开玩笑。
郑舒晴立刻翻白眼“我爸妈要是知道,肯定是觉得我出息了,竟然能喂高考状元。”
姜瓷宜“”
“他们巴不得我多跟着你多沾点聪明气。”郑舒晴说着忽然蹦出一句粤语“女儿都是别人家的好呀。”
姜瓷宜抿唇“过段时间吧。”
“我跟他们说了。”郑舒晴这次过来,情绪明显比之前平和许多,跟她随意闲聊几句之后,却还是拐到了正题上“你决定好了吗跟她离婚的事。”
“还没有。”姜瓷宜说。
之前决定再缓两个月之后,姜瓷宜有跟郑舒晴发信息说,只不过没说约定,就说准备再观察观察。
郑舒晴也是个蛮有边界感的人,知道她不是被胁迫着做出决定以后便说让她自己决定。
不过今天郑舒晴过来也带着心事,“我回去想了想,你现在跟她离婚确实比较冲动。她名下的财产不少,你跟她离婚肯定可以分到一些,我还认识一些律师,到时候可以打官司。还有,你不用担心跟她离婚以后没地方可去,我家虽然比不上她家那么富裕,但分你一个房间还是可以的。”
“你搬去和我们住,我爸妈还能照顾你。”郑舒晴这几天冷静下来以后,为她思考好了所有的后路,“你后续的医药费也不用担心,我最近开的新书数据好像很不错,马上我也能成为小富婆,不靠我爸妈也能生活,然后就拿钱养你。”
郑舒晴家里就她一个孩子,爸爸开公司,妈妈做全职主妇,从她毕业之后上过几天班,每天除了在办公室面对同事的勾心斗角,就是帮领导打杂跑腿,还有天被带去饭局陪酒。
要不是那天刚好遇上她爸,她肯定被那帮人给欺负了。
后来就留下了阴影,在家里窝了几天之后,也不乐意见人,更不愿意去上班。
她爸干脆就让她在家里待着,想做什么做什么,把人事关系挂在了自家公司,然后每个月固定给她打钱。
一个月打三万,遇上她生日就打五万。
郑舒晴存的小金库也不少钱,但郑小姐说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除了必要生活之外根本不动她爸给打的钱。
不上班以后她就喜欢上了看小说,经常一熬一个通宵看网络小说,偶尔姜瓷宜受郑母所托,让她找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的郑舒晴喊出来兜兜风。
姜瓷宜给她发完消息,等下班时看见郑舒晴时,对方一般都顶着两个熊猫眼,跟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神似的。
一问才知道是连着通宵看小说来着。
看得多了,郑舒晴便开始自己写。
起初写的时候把马甲捂得紧紧的,谁也不告诉,说是等有点起色以后再告诉她。
后来为了嘚瑟自己的文笔,把马甲透露给了姜瓷宜。
不过郑小姐在写文这件事上,基本是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萎靡不振。
但两年过去,郑舒晴已经有了固定的读者,每个月能赚到几千块,却经常半夜不睡觉,跟幽魂一样爬起来,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一写就是一整晚。
为此,郑母经常担心她,劝她不要干了,还让郑父多给她打点钱,结果郑小姐特有志气地说“这是我的精神支柱。我堂堂郑大作家,岂能食嗟来之食”
然后那天,她被撤掉了碗筷,饿了一整天,去找姜瓷宜的时候揉着肚子,恨不得让姜瓷宜请她吃个满汉全席。
从那之后,郑舒晴就再也不敢说那种话了。
但写小说是个不太稳定的职业,郑舒晴上本很萎靡,一点儿不敢嘚瑟,姜瓷宜为了安慰她,请她吃了很多顿饭。
今天郑舒晴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特豪气地拍着姜瓷宜的肩膀说“这本书要是不挣个百八十万的,我郑舒晴三个字倒过来写。养你不在话下。”
姜瓷宜挑眉“这么有自信”
“你不知道,我写文这么久,没有这么好的数据过。”郑舒晴还拿自己的后台给姜瓷宜看“现在才这个点,我已经有一千块钱了。”
姜瓷宜“”
确实挺赚。
郑舒晴跟她分享工作上的事儿,姜瓷宜便把自己要去学姐实验室工作的事跟她说了。
起先郑舒晴还有些惋惜,问她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回一线了。
姜瓷宜顿了顿“如果腿好不了的话,应该不会再回去了。”
警署留给她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而她的腿没好,解剖多有不便,她可以凭借过往的资历破格去高校任职,也可以转去做科研。
但要是想一直当法医,却不太可能。
从她车祸以后,已经有前辈给她透过口风,说是可以介绍她去江港大学任教,就是她的学历是个难题,但如果有警署的举荐信,应当可以入职,不过薪水应该没有在警署高。
姜瓷宜当时没考虑过转行,所以委婉地回绝了对方。
事到如今,她应当是要考虑转行的问题。
“那多可惜啊。”郑舒晴表情垮下来“你不知道,我经常跟读者吹我有个法医闺蜜,所以她们都很相信我写的悬疑故事。”
姜瓷宜“”
“啧。”姜瓷宜跟她开玩笑,以此来缓和有些低沉的气氛“你这是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呐。”
“这叫实事求是怎么能是招摇撞骗呢”郑舒晴说。
姜瓷宜纵容地应和几声,郑舒晴才低声说“真的好可惜。”
之前只是感慨,如今确实认真的惋惜。
姜瓷宜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好处想,不干法医就少了很多生命威胁。”
“倒也是,要是早不干,说不准都没这场车祸了。”郑舒晴皱着眉说“我还是觉得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我也知道。但警署那边还没线索。”姜瓷宜说
“这么长时间过去,连肇事逃逸的人都没抓到。”
越是这样,才越证明不是一场简单的车祸。
更像是一场精心谋划。
俩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心事重重。
片刻后,姜瓷宜的点滴瓶内空了,只剩下输液管内一点,看着流得差不多,姜瓷宜伸手拔掉。
又摁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拿过郑舒晴送来的鸡汤。
郑母做的鸡汤味道馥郁,香味醇厚,入口之后又鲜又香,一点儿都不比外面饭店的口味差,姜瓷宜喝了两碗之后,郑舒晴忽然问“怎么今天没看见那个程星她不是说要改过自新了么你还跟着她回家,结果就放你一个人在病房里待着啊。”
“没有。”姜瓷宜顿了顿,从昨晚到今天都没想清楚的问题在脑海里打了个转,凝着眉问郑舒晴“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变成另一个人”
郑舒晴“”
郑舒晴没懂,姜瓷宜便细化地说了这几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等说完之后,姜瓷宜还补充了句,“那天她喝醉以后,她说要跟我说个秘密,说她是外星人。”
郑舒晴“啊”
姜瓷宜却放下碗,沉声道“你觉得这是真的吗这个世界上真有外星人”
郑舒晴“啊”
姜瓷宜看见她的表情,自知讨了没趣“算了。”
“外星人存在。”郑舒晴说“科幻小说里有。不过根据现在的研究进度来看,宇宙里应该是有外星人的,只是我们还没能跟外星人建立联系。她说这话就是在逗你玩。”
“但,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姜瓷宜说“我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郑舒晴对于这点深信不疑。
起先听姜瓷宜这么说还觉得是姜瓷宜为了要跟对方走下去而编出来的借口,但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于是,郑舒晴思来想去,“就只有三种可能。”
“什么”
“第一,她神经病。第一,她换了灵魂。第三,她双重人格。”
作为一个网络小说作者,郑舒晴还给她仔细分析了一下三种可能性的概率。
从理智上来说,第三种可能的概率更大。
但作为既信科学又信玄学的人来说,郑舒晴更喜欢第一种可能性。
可是不管怎么说
“这个人太危险了。你真的应该跟她离婚。”郑舒晴说“你不要怕没地方去,也不要怕会拖累我,我们家很欢迎你呦,姜宝。”
姜瓷宜哭笑不得“知道啦,我有分寸。”
“就是看你有分寸才在你决定结婚的时候没说什么。”郑舒晴心疼地说“结果你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
姜瓷宜“”
郑舒晴一直在病房里待到下午才走,姜瓷宜耳边这才安静下来。
期间护士来给她重新挂过水,扎针的技术仍
旧没那么熟练,不过要比昨天好很多。
姜瓷宜都平静地忍耐。
反倒郑舒晴在一旁皱着眉,眼看着小火山就要爆发。
姜瓷宜拉着她聊起了昨天在书店看见的那本小说。
郑舒晴一下就来了兴趣。
等到郑舒晴离开之后,姜瓷宜坐在那儿发呆放空了会儿。
脑海中又响起郑舒晴临走前说的那句,“那个程星对你就是三分钟热度,贪图你的美貌,我今儿来了一天都没看见她。她对你真一点都不上心,以后要是一婚,你可嫁个好的吧。”
姜瓷宜只笑笑“行。”
郑舒晴离开,也把姜瓷宜的笑容都带走了。
姜瓷宜的社交能量条已经消耗殆尽,可一扭头看见的就是两束花。
各有各的漂亮。
病房内被花香充盈,就像是置身于花园之中,而窗外又是漂亮的傍晚,火烧云弥漫在天空之中,就像是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天。
姜瓷宜忽地想起昨天程星说的那番话,好像从此晚霞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傍晚也不再单纯是白天和黑夜的分界线,而是浪漫的俗世人间烟火。
姜瓷宜很想去看昨天错过的晚霞,却又提不起劲儿。
她总是这样的,一个人的时候很无聊。
思索之后,干脆重新拿起床头的书看。
诚如郑舒晴所说,程星今天一天没来找她了。
大概是因为她昨天的话生气了
程大小姐确实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姜瓷宜要道歉吗
姜瓷宜也未修习过道歉这门课程。
尤其是对程星。
往日种种对姜瓷宜来说,就是不可磨灭的阴影。
对待程星,姜瓷宜觉得怎样都不为过。
而且经过郑舒晴的分析之后,姜瓷宜觉得程星很可能是双重人格。
但双重人格一般都会有特定的形成过程,以往姜瓷宜也见过双重人格的犯罪嫌疑人,在副人格犯罪之后,主人格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而且两个人格之间有很明显的差别,通常都是人性格的极端反面。
经过调查之后,犯罪嫌疑人幼时常被虐打,在经过一次强女干案之后,为了逃避痛苦,也为了向别人复仇,衍生出了副人格。
主人格负责真善美,还是原来天真无邪的自己,而副人格会在主人格觉得痛苦时跳出来,露出所有人性的阴暗面。
经过调查,是副人格杀死了被害者。
最后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再之后姜瓷宜听见后续时,是病人在精神病院受不了里边的氛围,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也是个颇为唏嘘的故事。
算是姜瓷宜经手的案件中比较复杂的一个。
程星的症状符合双重人格的特征,可是程大小姐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未遭受过虐待之类,也不具备任何变成双重人格的条件,为什么会是双重人
格
而且姜瓷宜认识她的时间不算短。
难道是刚刚才分裂出的第一人格
猜测不断在姜瓷宜脑海中浮现,导致她根本看不进去书。
在她第三次尝试合上书时,姜瓷宜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后知后觉,似乎对程星的关注太高了。
以往就算三天没看见程星这个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并不会想着要见她。
可今天,她总是心神不宁。
大抵是因为昨天闹得不太愉快吧。
姜瓷宜正如此安慰着自己,病房门被推开,小护士来帮她拔针,顺带给她带了街边卖的热栗子。
护士一边给她拔针,一边低声说“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又要像昨天那样呢。”
“没事的,你进步得很快。”姜瓷宜安慰她。
“你真是个好人。”护士说“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你妻子那样了。”
“我妻子”姜瓷宜诧异。
这关程星什么事
护士点头“是啊,今天早上她给你扎的针,一下就进去了,而且你都没醒。”
姜瓷宜“”
她错愕到甚至重复问了一遍“今天早上是程星给我扎的针”
“是的,程小姐坐在一旁看我给你扎,我太紧张了,她便自己来了。”护士说。
姜瓷宜“”
她发消息问许从适双重人格的病症包括不同技能的学习吗
许从适你怀疑她是双重人格
姜瓷宜还没来得及回,病房门再次被敲响。
小护士端着托盘,朝姜瓷宜暧昧地笑了笑“您真的找了一个好妻子呦,程小姐一直在外边等着呢。”
“等着做什么”姜瓷宜问。
“她说她做错了事,不敢进来见你,但又想见你,所以一直在门口徘徊。”
“嗯她原话”
“当然不是。”小护士说“我加工过的。她原话是找你有点事,但她今儿一天都在你病房门口绕来绕去,心神不宁的。就算做错了什么事,你也就原谅她吧,她好爱你呦。”
姜瓷宜“”
病房门被推开,程星也刚好听到了小护士说的那句。
而小护士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还朝程星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程小姐,fightg”
程星“”
等到小护士离开,程星站在病房里,姜瓷宜看向她。
四目相对,有些许尴尬。
姜瓷宜率先开口“为什么不进来”
“怕你看见我心情不好,也想给你时间想一想。”程星说。
姜瓷宜问“想什么”
“想一下要不要继续维持我们的合同。”程星说“如果你执意要离婚,我好像也没什么办法。”
姜瓷宜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来了”
程星看了外边的天一眼,温声道“怕你又错过今天的晚霞而遗憾。”
所以,想带你去看今天的晚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