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出成绩当天,从课间操公布排名，到晚自习老周拉他们到操场，九班人还陷在路言夺魁,顾戚紧跟其后,班级平均分第一，且与位居第二的八班，拉开历史最高分差的“里程碑事件”中没醒过神来。

    直到第二天，周四上午第一堂语文课,他们才发现了问题。

    这次联考所有题目,都是找各个学校最有经验、甚至直接参与过高考命题的老教师出的，可参考性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没得比。

    各科老师怕浪费，都没第一时间讲解卷子，而是等成绩出来后,专门抽了两节课,做试卷讲解。

    九班周三的时候还没怎么察觉，等到周四第一堂语文课，老师讲解作文的时候，拿了路言的卷子做范文，分析如何扣题，怎样精写开头才能拿高分,林季他们才回过神来。

    语文老师刚一放权,让他们先小组讨论,底下立刻讨论开了。

    可讨论的对象，却不是题目,而是路言。

    “老郑，你有没有觉得，言哥拿第一这件事,老师他们态度都很奇怪”林季想不通，皱了皱眉，还是开了口。

    “有吗。”郑意正盯着自己作文卷上那“46”，有些心不在焉。

    “我觉得我这篇作文要什么有什么，和言哥的也差不多，写得还顺，就跟鲁迅先生附体似的，在考场撂下笔就觉得可以弃医科大从文了，怎么就给了个46”

    “语文老师刚是不是说作文平均分也有45”

    “这么说，我就高平均分一分”

    林季一巴掌压在郑意的作文卷上。

    “认清你自己。”

    “还跟言哥差不多”

    “你这叫登月碰瓷。”

    郑意想找回点面子“也就差了个9分。”

    林季无情拆穿“别说什么也就，没听见老师刚说什么吗，言哥是满分档的，改卷的时候压了点分数，才给了个55，所以严格算起来，言哥是60分，你们差了14分，相当于数学大题一整题的分数，懂”

    林季跟郑意从初中起就认识，基本就是郑意动了动嘴，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了。

    立刻抬手打断“老师压的是满分档的分，不是平均分档的分，所以言哥被压了五分是真的压分，我们没有。”

    林季拿起他的卷子，跟展示藏品似的，展示了一下他自己的“47”“这，就是我们的真实水平，不用怀疑。”

    准备弃医科大从文的郑意，收回了试探的脚。

    郑意装模作样感慨了两句“怀才不遇”，这才看向林季“对了，你刚说什么”

    “老师他们什么好像还说到了言哥”

    林季“我说老师他们对言哥拿第一次这件事，态度很奇怪。”

    郑意想了想“不刚夸了言哥吗”

    “我的意思是，老师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奇怪。”林季说道。

    郑意还回答，前排先转过身来。

    “我昨天就想说这个了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一岔，忘记了，你一提我又想起来了。”

    “今天语文老师还好，昨天下午那节数学课，老戴才厉害。”

    林季“”

    “刚开始几张卷子，不是老戴自己发的，后来才让清北发的吗，”他说着顿了一下，“第二张也不知道第三张就是言哥的卷子，我刚好在他后面，你们知道老戴对言哥说什么了吗”

    林季和郑意凑近了点，还推了推他“快说。”

    “老戴说路言啊，这次做得没有上次好，不够细，跳了一两个步骤，这次不影响，但万一哪天答案没算对，分数就扣得比较多了。”

    “还说言哥解题风格往戚哥那边歪了点，这个不好，不能学，让言哥下次多写两步，保险点。”

    林季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言哥数学我记得是满分吧。”

    郑意“嗯，150，年纪段就他和戚哥。”

    “靠150了还没有上次好老戴不是人”林季捶了捶桌子，可手刚敲在桌子上，顿时睁大了眼睛。

    等等

    上次

    “上次什么上次言哥不就考过这一次吗哪来的上次”林季问句四连。

    前排“你们还记不记得上学期期末考”

    “就我们班平均分第一，然后八班班主任突然不唠叨了，还让老王他们进入高三之后不要和别人比，要和自己比那次。”

    林季和郑意闻言，顿了一下。

    林季很快转过弯来“你是说，期末考那次，言哥其实就考了”

    “对。”

    “昨天不是说了吗，言哥之前不考试是有原因的，我们不知道，不代表老周他们不知道。”

    “可其他班级的老师，也见怪不怪的样子，就不对劲了。”

    “言哥不考试的原因可能还是不太好说的那种，我们班老师了解情况在情理之中，但以老周的性子，是不可能跟其他班老师说道的，所以”

    说着，他视线往路言那边转了一下。

    林季“所以你觉得言哥参加了上次的考试，我们不知道，但老师们都知道，也就是在那时候，他们了解了言哥的水平，所以这次成绩一出来，他们才一点都不意外”

    林季他们这个猜想，很快就从教室尾，传到了教室头。

    等从顾戚口中得到验证的时候，所有人竟有种“原来是这样”、“就知道是这样”的感觉。

    然后，看先路言的目光更加炽热。

    接下来两天，九班基本就成了所有老师口中，尤其是曾宏口中的“别的班的孩子”。

    就连宿管阿姨都知道九班出了个小状元。

    然后，路小状元就替尚清北拿回了镇压在宿管阿姨那里的小台灯。

    还一拿拿了俩。

    九班人还没进入社会，就从这个“台灯事件”里，深刻体会到了一个事实。

    读书是真有用的。

    什么月薪多少、圈子大小、职位高低，这些都是后话，先不说。

    就说他们现在。

    这么多“台灯人质”压在宿管阿姨那里，独独赎回了俩，还都他们九班的。

    这就是状元的重要性。

    当然也跟人有关。

    就好像九班也坚信，如果这次夺魁的不是言哥，而是戚哥，去向阿姨要小台灯的也是戚哥，那“人质”可能还救不出来。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戚哥一看就没言哥讨宿管阿姨喜欢。

    成绩、排名一出，试卷分析、讲解一结束，连续被占用了几节的副课一回来，联考的氛围就淡了很多。

    等到周末的时候，无论是考得好的，还是不怎么满意的，也都过了劲，开始回到原先的复习节奏。

    可就在周六那天，就在一中所有人都快把五校联考的事压箱底的时候，关于路言的一个帖子却突然横扫了镇安整个高中圈。

    起因就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五校联考总分排名。

    原件明显是一份exce表格，可就只截了前二十名的成绩。

    还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把第一行字体放大、标红、加粗。

    主楼还配了这么一句话“所以说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是真的，以前弃考，现在直接替考，也是牛逼。”

    发帖时间刚好是在晚饭后没多久，又是周六，因此几分钟之内，就热了。

    路言是我知道的那个路言吗从十四中转到一中那个别吓我啊，这分数，是人能考出来的

    靠卧槽这图是恶意图吧有没有谁来鉴定一下否则我为什么会看到路言的分数比顾戚还多一分

    不是图，表哥在一中，这次他们五校联考第一的确是路言。

    艹艹艹，如果真是路言，那楼主这语气，明显就是知道点什么啊替考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给还不知道这次考试规模的人科普一下，这次五校联考，不是镇安这边的几所市重点联考，更不是和普高联考，是新才、隔壁附中、江宁二高、南一高，以及镇安一中，然后你们再品品这个成绩和排名。

    别说了，当年南一高自主出的那个期中卷被我们学校拿过来做过月考卷，是我有史以来最低分。

    假的吧没必要啊，这种替考有什么用高考又不可能替考，就路言那长相，就算替考也找不到什么人啊，不肯定露馅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以路言那样的家庭，高考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啊，比如出国，要是出国的话，这些平时成绩就有用了，所谓的替考，也就有用了，再花点钱，搞个什么推荐信起来，这种事还真就多了去了。

    帖子转到一中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

    从开贴到现在，只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可已经翻了十来页，热度还一直居高不下。

    他们只看了一眼，其他八个班都差点没给气出病来。

    虽然每一次考试，谁都不服谁是真的。

    嘴上谁都不让谁也是真的。

    可扭头就能勾肩搭背下楼打篮球也是真的。

    他们很清楚，这次考试，路言不仅仅是替九班拿了个第一，更是替他们一中拿了个第一，替他们这109届拿了个第一。

    看过路言卷子的老师都说“挑不出毛病”，他们一中出的状元，还能给外面骂了

    一中散群在短短两分钟之内，上线了200多个人。

    来tii“你季爷，林季，这傻逼帖子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你季爷“妈的我也不知道啊。”

    張三“通知言哥了没”

    你季爷“没，通知戚哥了。这傻逼帖子我们都没往班群搬，不想给言哥看见。”

    来tii“是别给言哥看见的好。”

    热心市民小吴“你季爷，季季你让戚神也看看这帖子，里头有问题，感觉不像是随意开帖的那种，尤其是中间有几页，有人说了替考不可能之后，本来安静了十几分钟的，突然又来了几个号，还逻辑都不自洽的那种，好几次了，安静了又顶上来，不是有人故意想搞言哥吧”

    新坛酸菜“林季你先去跟戚哥说一下看看什么情况，我们去论坛骂两句先，憋不住了。”

    很快，一中就加入了战局。

    楼主是有什么臆想症吗替考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么大一个活人说换就换，你是当我们一中学生傻啊，还是当我们瞎啊

    也是绝了，这种帖子都能建这么高的楼替考这种一看就假到不行的东西，我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说句难听的，你谁啊在这儿装什么不平，还替我们一中学生感到不值不值个屁。

    还有别张口闭口就是路言那种家庭路言那爸妈，麻烦酸也酸得光明正大一点，别这么阴阳怪气，行吗

    顶楼上和楼上的楼上，我就说啊，替考这种东西，想想就破洞百出，虽然像路言那种家境的人不多我羡慕，是真酸，但酸得光明正大，但一中还有个顾戚啊除了顾戚外，就我自己知道的，就有很多挺有名的企业家的孩子在那边，还有很多老师的孩子，要是路言替考，真不至于像楼主说的那样，什么为所欲为，其他人敢怒不敢言的，太夸张了。

    还有说作弊的我都听笑了，首先，这次考试全是新题，就是带着手机让你搜，都搜不到。

    第二，五所学校联考语文作文最高分就只有55分，五所学校一共三篇，言哥是一篇，你做个弊给我看看

    第三，算了，不第三了，直接看图，我们一中这么多老师、领导都发了朋友圈，提到了言哥的成绩，你觉得他们会特意弄个这个，然后等着作弊被发现，然后被打脸

    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言哥不是突然考这么好，是一直就这么好，以前只是没考。这点不信的话，可以跟十四中的小伙伴求证一下。

    就是这么一句话，同时炸出了一片十四中的。

    “戚哥，是有人通知了十四中吗”林季一秒钟刷新一下，底下就多上好几条。

    顾戚没抬头“说什么了。”

    林季随便挑了几句念了一下。

    “大概就是说言哥就是高考不考了，也不会作弊、替考什么的。”

    顾戚淡淡应了句“嗯。”

    “还有说我们学校和十四中联动的。”

    林季还在说，杨旭之在他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示意他看顾戚。

    林季立刻噤声。

    因为明显能感觉，戚哥现在气压很低。

    紧接着没多久，林季就看到顾戚手机响了。

    然后顾戚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林季生怕顾戚等会儿真气着了，再把手机给摔阳台上，于是也顾不上看论坛了，把椅子换了个方位，正对着阳台上的顾戚，准备好盯梢。

    直到手背又被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不过这次拍他的不是杨旭之，是郑意。

    力道之大，下手之狠，林季眼见着手背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红了起来。

    “你他妈”林季话说到一半，就被郑意高声打断“看论坛快”

    “论坛”两个字，现在在林季耳朵里，简直就跟自动抓取的记忆词一样，几乎是郑意开口的同时，手指就先动上了，立刻打开了论坛。

    一刷新。

    林季就看到了最新的一楼。

    7丁力，下次发帖的时候，机灵点，别用实名认证的号，查起来太方便。

    这个“7”是谁，所有人心里都门清。

    哪怕最初有些懵的，几楼下来之后，也心里有数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死都猜不到这走向会是这样的，一说发帖人是丁力，都懂了，所以这帖子就是故意黑路言的。

    丁力可能是觉得现实里打不过，所以披个马甲就过来放肆舞，结果这马甲才穿了一个小时，都还没穿热乎呢，就被脱了，也太好笑了。

    这楼真的是反转反转再反转，一中和十四中联动也绝了，联姻实锤哈哈哈哈。

    路言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那十几个未接来电，有顾戚的、林季的、陈蹊的、还有两个林南的，还怔了下。

    周六这天刚好是路言舅舅的生日，徐娴就让路言回家一趟，聚一聚。

    聚会地点在一个山庄，路言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机落在了车里，没注意。

    舅舅本就和路言关系亲近，再加上他和周易的关系，从开席开始，基本就没停过话，所以直到结束，路言才拿到了手机。

    路言刚解锁，还没来得及看别的，林南的消息就先弹了出来。

    哥，没事了，你放心丁力和他那群小弟都不说话了，大概生怕被戚哥查出来哈哈哈，我都没想到这个，戚哥是真的牛逼。

    路言先给这些人回了个消息，解释了一下手机不在身边，然后才折回来，往上翻了翻。

    看到林南特意截出来的那一楼，点开了顾戚的对话框。

    路言“你怎么查到的”

    顾戚“没查。”

    路言“”

    顾戚“林南说的。”

    “丁力发这个帖的时候，刚好在网吧，十四中有人看见了。”

    “知道林南和你关系好，就先跟林南说了一声。”

    中间发生了什么，林南都已经跟路言说过了。

    因为他手机没电，联系不上他，所以联系了顾戚。

    路言又把顾戚发的那句“丁力，下次发帖的时候，机灵点，别用实名认证的号，查起来太方便”来回看了一遍。

    沉默片刻。

    “你诓他的”

    路言基本确认了，顾戚压根没查，一开始就确定了发帖的人是丁力。

    只是如果照着实际情况说，是有人刚巧在网吧碰上了，这么凑巧的事，说出来别人信不信先不说，丁力只要不认，也没人能按头，甚至还能被倒泼脏水。

    可顾戚给的这句话，基本就是“铁证如山”。

    很显然，也奏效了。

    前一秒还在口吐芬芳的发帖人，在这句话后，突然就不敢说话了。

    哪怕是后来反应过来，这么短时间内，顾戚应该查不到他的信息，可他沉默的这几分钟，就已经把他马甲脱了。

    顾戚“他的智商，反应不过来的。”

    路言笑了一下。

    他没去看那帖子，可也知道了很多人在帮他说话。

    路言给林南发了条短信，也谢了谢十四中那群人。

    再点开的时候，顾戚那边刚好有一条新消息。

    “你那边结束了”

    路言“嗯。”

    “现在呢”

    “回家路上。”

    “路上小心，晚上让司机开慢点。”

    “到家了说一声。”

    “好。”

    “是不是温度太低了”司机见路言从上车开始，神情就没怎么放松过，有些担心地开口。

    路言摇了摇头。

    “那要不先躺一下，我开慢一点。”司机又道。

    路言本来想说“不用”，可不知怎的，想起顾戚刚发的那句“晚上让司机开慢点”，应了声。

    路言再低头的时候，又有一条新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顾戚这条消息和上一条隔了两分钟。

    路言本来想回个“明天”，可“天”字都打完了，却迟迟没发出去。

    刚好此时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

    路言垂眸瞬间，只扫到一长串感叹号。

    路言点开。

    发现给他发消息的是林季。

    一共发了三条消息。

    言哥你要不给戚哥打个电话吧

    他都在阳台外面吹了好久的风了论坛的事都解决了也不知道在干嘛就一直不进屋

    而且今天晚上心情一直不太好

    阳台吹风、心情不太好

    路言默了一会儿。

    最终把“明天”两个字删掉。

    “林哥，掉个头。”

    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掉头吗再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路言“嗯。”

    司机“要去哪里吗”

    路言给林季回了个消息，往后一靠“学校。”

    学校

    大周六晚上回学校

    司机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一中”

    路言“嗯。”

    见路言说得肯定，司机这才点头，在前面路口的位置，调了头，朝着学校的方向开去。

    路言打开手机地图，算了下时间。

    快要九点。

    半个小时，说不定还可以赶上。

    但顾戚说的开慢一点，怕是不行。

    路言闭上眼睛。

    “林哥，开快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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