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对不上的事早就有了,本来是说等郑安秋出差回来再解决这件事的,因为郑安秋这个人办事靠谱,经济上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所以当时他没有在意。
但现在郑安秋很有可能回不来了,这些责任一下子堆在了他的身上,财务处主任又怎么可能不焦虑?
邵玉琳一问三不知,他也顾不得童海生是谁,只想来个人担负起这个责任,如果能把钱给补上,那就更好了。
世界上自然没有这样的好事,童海生听完了,只说道:“我也不太了解。既然目前郑校长暂时不会回来,我个人认为在他家里追问是得不到结果的,不如将亏空和明细好好理一理,举证报警。”
财务处主任犹豫道:“报警啊……”
童海生淡淡说:“最起码比现在这种方法效率要高,不是吗?”
还是他镇得住场子,一番交涉之后,挤在郑家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纷纷散去。
周围总算清净下来之后,邵玉琳松了口气,实在觉得疲惫不堪。
这一天她伤心气急再加上被这么一堆人围着嚷嚷,简直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样。
之前跟童海生在一起,觉得他不够温柔体贴,也没有总是哄着捧着自己,后来离婚之后,邵玉琳也只有在需要帮忙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这位前夫在她的生命中,从来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在一起与分开,给人的感觉都是淡淡的,无所谓。
直到后来童海生不管自己了,邵玉琳的生活受到了很大影响,她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对方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分量,只是他太沉默,所以从来都被忽视了。
邵玉琳心中百感交集:“谢谢你。”
童海生道:“你打算怎么办?”
邵玉琳茫然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已经请了搜救队去找他,人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他们工作上的事我不了解……”
童海生见她说来说去不到点子上,已经知道邵玉琳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干脆点明了说:“现在郑校长那边的事你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先把心放宽。但更重要的是他经济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了那么多笔空账?你也应该主动跟学校那边沟通一下,把这件事弄清楚。”
邵玉琳本来没有多想这件事,结果听童海生一说,也有点慌了:“怎么弄清楚?他工作方面的事从来没出过岔子,所以我也不干涉。最近他倒是开了个厂子,不知道和那有没有关系?但他没提过啊。”
郑安秋开厂的事,童海生也已经听童隽说过了。
他原本不想插手,也知道这个前妻的性格,见邵玉琳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便说:“信得过的话,明天我借你两个人,带着他们去厂子里看看吧。”
“你……”只要有童海生站在这里,就仿佛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邵玉琳突然之间找回了那种久违的安心感,不由低声道:“谢谢你。”
童海生淡淡地说:“不用谢,我是被你逼着过来的。毕竟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为了他们不能不管你,但希望用提到他们来威胁我这种情况,没有下一次。邵玉琳,我说过,小磊和隽隽是我的底线。”
他也就是看着这回郑安秋确实是出事了,邵玉琳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这才会出手帮这么一次忙,如果对方把儿子搬出来只是为了无理取闹,郑安秋不会惯着他。
跟童海生的日渐淡漠相比,邵玉琳反倒慢慢发现了前夫的可靠,但她没想到对方再一次帮助了自己,却将话说的这么不近人情,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底又是一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
童隽和童磊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两人在楼下碰上,一起上了楼,原拓觉得自己在场不合适,就坐在车里等着。
见到两个儿子,童海生皱了皱眉,他之所以没有把邵玉琳撇在那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愿意让童隽和童磊掺和到这件事里面。
虽然不知道郑安秋暗地做过什么,但他突然发生意外,又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童海生凭借着生意人的敏锐直觉,本能地感到这件事不会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在学校经济出了问题的情况下上雪山失踪,要么是被人寻仇,要么是逃避现实自杀,甚至更大胆地想一想,还很有可能为了躲债而故意死遁。
这种事听上去离奇,但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童海生深知,人为了钱什么疯狂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不等两个儿子发问,他直接道:“这边已经暂时没有什么情况了,等一下郑校长那边的消息吧。”
邵玉琳道:“我……”
童海生打断她:“小磊,隽隽,跟妈妈道个别,咱们回家。”
童隽顿了顿,道:“那行,没事就好。妈我们就回去了。”
童磊更干脆:“再见。”
在这种心理脆弱的情况下见到儿子,邵玉琳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温情。
她本来是想多说上两句话的,却刚刚发现没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童磊和童隽对自己已经是这个态度了。
童磊和童隽都没有理会她的失落,正要和童海生一起走,邵玉琳家的房门再一次被砰砰敲响了。
几个人在房间中对视,然后童磊要上去开门,童海生拦住了他,自己过去开了门。
只见外面站着四个男人,看起来都是人高马大的,衣服稍微有点邋遢,身上的烟味很重。
其中有两个在这大冬天里还挽着半截袖子,露出小臂上虬结的肌肉。
他们看起来就像混社会的危险分子似的,眼看开门的是童海生,打头那人吊着眼梢打量他片刻,又往里面看了看童隽和童磊,最后落到邵玉琳身上。
邵玉琳又紧张又茫然,没敢吭声,童磊不动声色地上前一点,将童隽挡在身后,隔着父亲在门里问道:“几位找谁?”
“这是郑安秋家吧?听说他失踪了?“
其中一个镶有大金牙的男人说道:“我们是贷款公司的,他借了我们的钱,我们要债。”
邵玉琳从没跟这种人打过交道,都听傻了。
童海生看了她一眼,问:“欠了多少?有合同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真的拿出了借款合同,还一拿就是两份。
一份是拿郑安秋的身份证和车抵押借的,另一份所用的证件竟然是邵玉琳的身份证和房本。
由于房和车都价值不菲,这两份贷款都足有好几百万。
这下连童海生都吃惊了,就算邵玉琳是他的前妻,这件事他也做不了主,转手将合同递给了邵玉琳,问道:“知道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童海生几乎萌生出一种奇异的猜想,那就是会不会邵玉琳和郑安秋一起欠了钱,然后故意把自己骗过来上套,主动帮他们还钱。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打消了,因为当看到合同的时候,邵玉琳的脸色真的很难看,手也在不断地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郑安秋的失踪本来让她又担心又慌乱,但是对于丈夫的惦记持续还不到几个小时,她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事给搞蒙了。
如果说刚才学校的账目问题,邵玉琳还可以用应该是哪里出了差错,郑安秋回来就可以解释清楚这个理由来告诉自己,那么现在将她的证件抵押出去借了那么多钱,怎么都解释不通啊!
这么多年的相识,最起码经济方面她对郑安秋一直是信任有加,现在却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此刻她眼前所能够依赖的救星,反倒只剩下当初被自己抛下的前夫和两个孩子。
几个人来之前本来是想打听下情况,现在大概看出来童海生有钱了,也不管他们什么关系,不依不饶地堵在邵玉琳的家门口,放话说不还钱谁也不能走。
其实童海生带来的保镖和助理都在楼下,这几个人对他们没什么威胁性。
只是郑安秋欠钱本来就跟他们没关系,根本犯不着和这些人起冲突。
刚刚原拓那边打电话过来,见童隽这么长时间还不下楼,他担心出事,问童隽是否需要自己上去。
童隽低声跟原拓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让他在车上再稍微等等。
说完之后,他正好听见几个要债的放狠话,于是过去拿起合同扫了一眼,又放下。
童隽道:“几位大哥,距离还款期还有一个多月呢,我记得应该没有借贷者失踪就要缩短还款期限这条规定吧?”
一个人冷笑道:“小子,给我们普法呢?”
童隽道:“我没这义务,不如让警察过来给几位说说,什么叫私闯民宅?”
他说着直接拨号。
这些人毕竟还是怕警察,一看童隽这个态度也怂了,那个打头的过来,一把将合同抢了回去。
他临走还不忘瞪了邵玉琳一眼道:“走就走,一个月的时间,反正要么他死了我还来,要么他活着回来把这钱给我还上!”
好不容易见那几个人悻悻离开,邵玉琳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想起了他们的话,更大的忧虑涌上心头。
如果说刚才账面上的问题还能解释为可能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现在郑安秋居然还在外面借了这么多的钱,就绝对一点也没法想到正常的理由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
童磊这个急脾气也忍不住了:“等再过一个多月,郑校长要是还不回来,他们还会上门找你。妈,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借了这么多钱肯定应该是缺钱吧,前段时间没什么异常表现吗?”
邵玉琳也急的发慌,她现在手头上根本没有太多的钱,都投到郑安秋那个厂子里面去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房子都得卖了还债,她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难道最后要睡大街去吗?
她道:“真的没有啊。我跟他也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他要是有什么异常表现,没道理我看不出来。”
他们在这里空猜也猜不出什么来,现在已经不早了,只能等明天天亮之后,再查查郑安秋的厂子、学校,以及那些贷款都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等到查清楚了……好像也没法解决。
这么大一笔钱,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愿意帮着背这笔债。
曾经的一家四口站在这栋豪华的大房子里,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还是童海生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天介绍两个人来帮你。”
他刚才说的是“让两个人来帮你”,原本是打算给邵玉琳直接找两个自己公司的相关方面的顾问来调查,做什么也比较方便,现在“让”变成了“介绍”,明显是不会出人了。
不光是巨额的债务让童海生起了疑心,更重要的是,他觉得郑安秋这里绝对不仅仅是一个钱的问题,还可能沾上了一些其他的麻烦,要是跟着掺和,说不定就脱身不了了。
邵玉琳猜测着郑安秋可能做了什么,连自己都发怵,更能看出童海生的抗拒与疏离。
她眼看三个人准备离开,童隽走在最后,终于忍不住过去,低声喊了句“隽隽”。
童隽回头,邵玉琳拉住他,小声说:“你帮妈妈一把,回去跟你爸说说,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让他看看有没有办法让那些人别来找我了,我一个人住着,心里害怕……啊,听见了吗?你说话呀?”
童隽沉默了一会:“妈,我之前跟你说了很多话,你相信过吗?”
邵玉琳想起之前童隽让她买商铺的提议,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当时怎么会想那么多啊。”
童隽笑了一下:“你拿奖的时候不是挺会盘算的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嘲讽,让邵玉琳觉得很陌生,她以为童隽不会记得这件事,或者说,她从来就没觉得对方会很在意。
邵玉琳又尴尬又下不来台,想解释,又发现好像也解释不出来什么。
她看着童隽的眼睛,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从小带在身边长大的孩子,此时对方却用一种让她十分陌生的眼神望过来,目光中似乎有寒冰。
邵玉琳也觉得胸中升起一股凉意:“我……”
“隽隽,别说了,回家。”
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童海生发现童隽没跟着他一起走,便又折回来,将他拉走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邵玉琳不由地追到门口,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可以挽留的。
看着几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又忍不住害怕,连忙将自己的门反锁上,又神经质地检查了每一扇窗户。
收拾好了之后,面对着家里的满地狼藉,她终于忍不住流泪,脱力一样坐在了地板上。
在这种寂寞和软弱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想起了郑安秋,并担心对方的安危。
但随即同时记起的,还有对方的隐瞒和欺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最起码郑安秋瞒着她借了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拿走了她的房本和身份证,又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难道这么多年来,那些温柔与甜蜜都是装出来的?
以为对方深深地迷恋与爱慕着自己,永远如童话书中那样,把她捧的像一个公主,这份感情令邵玉琳愿意再一次同郑安秋走入婚姻。到头来,竟然是一场骗局?
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足够让邵玉琳毛骨悚然又心灰意冷。
她现在只能指望着明天童海生介绍来帮忙查账的两个人了。
面前满地狼藉,房子里空空荡荡。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那个家,或许今晚他们一家四口会在一起平淡而温馨地吃顿饭,然共同开车回家。
经过这个小区,看见大批记者,听说是有个人失踪了,也只会惋惜和事不关己地感叹一句:“哎呀,真可怜,希望平安。”
那样的人生……曾经只要一念之差,就可以属于她。
心中传来难以忍受的窒闷感,邵玉琳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后悔。
童隽出去之后,和童磊一起上了童海生的车,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似的。
眼看司机马上就要开车了,他这才想起来:“等下,我和原拓一起来的,原拓呢?”
把男朋友给忘了。
童磊:“……你打个电话,没事,肯定不能让人给绑去。”
童隽刚拨了两个号,只听外面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原拓已经回来了。
童隽下去道:“你干什么去了?”
原拓说:“跟那几个要债的聊了一下。”
两人上了童海生他们那辆车,原拓打个招呼:“童叔叔,小磊哥。”
童隽道:“刚才他去找那几个信贷公司的人了。”
童磊道:“看样子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原拓拿出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页递给他:“他们这种信贷公司一般互相之间都会通气,而且对郑安秋这种一借就是大数目的客户盯的特别紧。我接了隽隽电话之后,正好看他们出来了,就追上去套套情况。”
原拓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惯了,刚才又没在邵玉琳家里出现,上去套了一番话之后,问出来了不少东西。
——最起码他们目前知道的,郑安秋就已经连续在s市的数家小额信贷公司中以抵押证件的方式贷款。
因为房本车本不能二次抵押,他在其他公司借的钱数额没有这么大,一般只是三万五万的,但积少成多,加起来也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最重要的是,借的时间还非常短,还款期限大约都卡在一个月或半个月之后。
这要是在刚才被邵玉琳都听见了,她恐怕能昏过去。
童海生看着那页纸思索了片刻,然后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里面水深得很,你们都别管了。小拓也是,你一个人追着他们去了解情况,多危险。”
原拓心中涌上一丝暖意,说道:“童叔叔,我知道了。”
童磊道:“爸,我怎么觉得这郑安秋像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出事呢?哪有这么巧,还款日期卡的时间都差不多。”
童海生道:“咱们不了解这个人,没法推测他这样的行为到底有什么目的。算了,能做的都做了,不能管的也实在没法插手,过一阵子再看看情况吧。”
童磊和童隽也是这个意思,当下便开车回了家。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童海生觉得原拓也还是个孩子,担心他自己回去不安全,干脆让家里的阿姨收拾了一件客房出来,留原拓也在家里住一晚。
童隽整天都在外面奔波,回家洗了个澡往床上一躺,简直觉得舒服极了。
他在软软的被窝里伸个懒腰,舒口气道:“啊,太爽了。”
小刺猬从被子里面爬出来,趴在童隽的枕头边,用力抻了抻后腿,再抻了抻前腿,学着童隽的样子,把自己拉成一根刺猬条。
童隽顺手把它捞起来捏捏,觉得整只刺猬都很q弹:“你不是个特效吗?怎么感觉最近胖了呢?”
小刺猬刚刚弯起眼睛,正要享受本体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结果被童隽的话说的僵住。
它努力向下扯了扯自己,悄悄把后脚踩在童隽胸口的被子上,以期能够稍稍减轻一点分量。
突然,一个机械音响起:【无论特效,还是人,乃至于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应该有理想有追求。】
【它身为一只刺猬,不努力觅食,奋发向上,只知道通过卖萌来博取依附于他人的地位,当然会胖!】
久违的系统带着熟悉的励志腔调出现了:【这样下去,只要没有了姿色,难免会被无情地抛弃,又多么可悲!】
小刺猬:“……”
童隽倒是很惊喜:“统子兄,好久不见了啊。”
【虽然你确实很久不见本系统了,但是本系统天天都能看见你,宿主。】
童隽道:“那你怎么不出来聊聊?”
【宿主现在越来越上进了,没什么可聊的。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工作关系而已。】
小刺猬心里啧啧啧,瞧瞧这家伙一根刺都没长,比刺猬还能装。
可悲!
童隽道:“唔……普通的工作关系,会是这样每天偷偷地看我,再不出声的默默离去吗?”
系统果然还是那个傲娇的系统,一点也经不起调戏,立刻炸毛:【还不是因为你天天跟主角在一起!看见你们两个,本系统感到害臊,张不开嘴!】
【男孩子谈恋爱太腻歪,会导致脊髓液脑髓液下流,变成傻子的!】
童隽:“……哦,你们系统最近也在搞男德班培训呢?”
【打造纯洁男孩是我们下一阶段的任务目标,以“一生一心动,能看不能吃”为口号,教花心渣男重新做人。】
系统稍稍冷静:【等改造完这一届咸鱼,本系统就要开始新的征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