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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维坦
    掐表一算,从第一个人踏进门框起到现在,拢共还不到十分钟。

    书柜被机关触动,缓缓向一边旋转,露出下面的漆黑洞口。就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尸体”。

    失去意识的村民们要么是眼圈乌青地仰面朝天,要么是脸肿起老高,只剩起先领头的那个阴沉男人还清醒着。

    一开始的威风气势一去不复还,目睹过全过程的他两腿发软,被这一边倒的局势吓得站都站不起来,战战兢兢地望向还站在原地的年轻姑娘。

    “来,”此时此刻,后者笑吟吟地往洞口的地方一偏脑袋,“带路吧。”

    男人“”

    草啊啊啊啊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时候再想掐死那个瞎点人的自己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咬着牙爬起来,挺着直哆嗦的腿肚子一拐一拐地下了洞口的那段台阶。

    与他这硬撑出来的狠劲儿不同,顾浅胳膊抱在脑后,别提有多轻松了。

    她还在蒸汽塔里跟郑哥他们交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村民没经过正儿八经的训练,顶多是因为血统和日渐长出的鳞片皮糙肉厚了点,以一敌八全撂倒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这底下连通的是一条狭长的走廊。尽管位于地下,但墙壁上间或有灯泡点缀,也算不得太昏暗。

    “你经常来这儿”

    她随口问道。

    走在前面的男人狠狠一抖,僵硬地回答“也就第二次。”

    顾浅“哦”了声。

    这些鱼人和它们的后裔也没有把东西藏得太里,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他俩已经到了最尽头的小门前。

    事到如今也瞒不过去什么了,男人硬着头皮又挑出一把小钥匙,哆嗦着打开了门。

    密室不大,撑死五六平方米,空空荡荡,只有中间摆着一张桌子。

    桌上的透明容器里盛满了液体,有什么正在这散发着诡异荧光的不明溶液里沉沉浮浮。

    顾浅“你去捞出来。”

    事实证明,她这次提防得毫无必要。男人没有二话地走过去,直接掀开盖,“哗啦”一声拎出了里面那片东西。

    他知道自己再怎样也是白费力气,虽是恨得牙根都要咬出血,最后还是把这宝贝递了过去。

    入手的厚重触感让顾浅一怔。

    明明刚才被浸泡过,这玩意儿的表面却还是干燥的。摸着很粗糙,却在角落里几盏灯的照耀下反出幽幽的光。

    她翻过面,终于看出了这到底是个什么。

    是一片巨大的、足有半个胳膊长的鳞片。

    顾浅眼皮一跳,但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不打算再在这里久留,这就转身要走。

    却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里面的人”

    隔着木墙,一道嘶哑的苍老声音传了进来,“交出我族的信物”

    屋外,黑压压一片。

    混血的鱼人怪物们佝偻着背,手里拄着长矛,成群结队地站在栅栏周围,而站得最前的那一位,比同族都还要矮上大半个头。

    却没有任何人敢看轻它,都敬畏地隔开一小段距离,空出个小圈。

    有谁匆匆忙忙挤过这群鱼人中间,边挤边满头冷汗地赔不是。

    郑哥好不容易醒转,一听到海底的祖宗们听到动静找上门了,就赶紧跟着冲了过来。

    “大长老”他凑到那领头鱼人跟前,腆着脸赔笑。

    被他称为“大长老”的鱼人看都没看他。

    “没出息的孽障”大长老恶狠狠地骂道,“还以为能把我们蒙在鼓里”

    郑哥觉得自己冤死了。

    “这这,这也不是我吩咐的啊。”

    他苦着脸说“我一开始是想向您求助来着”

    大长老一声冷笑。

    “捅出这么大篓子,你也别想往外摘”那双凸出的鱼眼死死盯着正对的木门,“居然叫一个祭品翻了天,还领到了这儿”

    有巡逻的鱼人及时听到头顶上兴师动众搜查的动静,它一听说就赶紧召集了所有同族。结果一上来就发现搜查队里也被人混了进去,还给领去了存放信物的地点,真是差点没把它给气死。

    幸亏来得及时,不然还不知道这群不肖子孙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把人推出来”它一挥手。

    “靠”杨桃难得地爆了粗口,她挣扎道,“松手,把我的锅还我”

    黎烁也冷着脸。这乌泱泱一群鱼人来得突然,他们还没来得及逃出几步就被彻底包围。

    连带着发现了被打晕在屋里的那两个村民,在他俩和别的搜查队员指证下,鱼人们直接围堵起了这座小屋。

    老陈好容易逃出来,这下又落进他们的手里,脸色煞白得要命。新来的那几人更是完全不清楚情况,乍一看到这么多怪物,差点直接晕过去。

    “所有外来者都在我们手里,”鱼人长老蛊惑道,“你现在出来,把信物还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谁信你们的鬼话啊

    杨桃刚要出声,就被后头看穿她意图的鱼人一把捂住了嘴,黏糊糊的鱼蹼恶心得她够呛。

    “我给你三秒的时间考虑。”

    他语气近乎和蔼道“三,二,一”

    与此同时,只见小屋的门被人轻轻一推。

    “可以啊。”顾浅倚在门边,“但我再加一个条件,让我们所有人走,再配上最起码够用一礼拜左右的物资。”

    “你”

    郑哥差点就翻了脸,他被大长老一眼瞪了回去,后者挤出个扭曲的笑来。

    “可以,”它招招手,“过来吧,把那个给我。”

    顾浅“等我们走之前再说。”

    “放心。”

    大长老那张狰狞的鱼脸笑起来就更没法看了,它嘶嘶道“不会出尔反尔骗你的。”

    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浅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群鱼人是典型的只想稳住她,不可能真放他们走的到嘴的祭品谁还想再吐出来再仗着自己的人数优势,连表面功夫都不怎么想做,只随便看看骗不骗得过。

    “真的”她表现得却像是真被它给说动了,一步步走上前,“要是我乖乖把东西给你们”

    眼看鳞片近在咫尺,大长老这就伸出手要去接,正不自觉地现出点狞笑,就听她话锋一转。

    “那我就是个傻子。”

    大长老脸色一变。

    “动手”它喊道。

    顾浅没有漏过后方闪过的那点锋芒,她一早发觉到了悄悄围上来的鱼人护卫。长矛直冲她后颈扎下,闪避之间只恨这所谓长老的警惕心太重,自己没法真近了它的身。

    这下,那大长老早在掩护下撤退,只留顾浅还在对付这群鱼人。

    “保护好信物”就听它在喊,“一定要把东西抢回来”

    鳞片挟在胳膊底下,她一倾身,在另一支刺枪掠过身体的一刹那抓住了那鱼人握枪的手,径直踹向它膝关节。

    鱼人呼痛松手,刺枪落地,顾浅也没就这么放过它,揪着它肩膀和后面袭击她的鱼人的脑袋来了个对撞。

    其他鱼人见势不妙,纷纷朝她扑了过来。顾浅理都不想理,左闪右躲,竟是没几下就接近了那个挟持着杨桃的鱼人。

    “别过来,”那鱼人威胁道,“再过来我就”

    它还没说完,被顾浅拽着手腕向上一掰,“啊”地惨叫出声的同时也卸了力道。

    杨桃呲溜向下滑出去,匆匆留下句“谢了浅姐”,这就爬过去捡自己那兵荒马乱下不知被谁扔在地上的平底锅。

    “别顾着谢了”

    “稳住生火,”顾浅喊道,“能点哪儿就点哪儿”

    放心

    杨桃想,这种活计她平时自己开野炊的时候可太熟了。

    她集中精力,在锅底催生出火星,逮着哪里都去碰一下。

    被烫着的和挨揍的惨叫声都响成一片。落在木头茅草上的火星转为火苗,火苗熊熊燃起。大多鱼人长年生活在深海,哪禁得住这火光。

    顾浅一肘正中一个鱼人还未退化完的鼻梁,忽觉自己胳膊底下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眼皮一跳,意识到那块巨大的鳞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算了

    顾浅看着马上要杀出生路的包围圈。

    不管了

    就在她身后数米,某个被打趴下的鱼人刚爬起来,突然发现鳞片就在眼前。

    “我拿到了”它喊出声,忙不迭地要往外跑,“信物在我”

    它满心充斥的都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根本没顾上自己的手蹼有多黏滑。战况乱得人仰马翻,它刚跨步跳过倒在地上的同伴,又不知是谁的胳膊把它一挡

    时间宛如定格,鱼人徒劳地伸出胳膊,眼睁睁地看着脱手的鳞片在指尖滑了出去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进了栅栏和干草燃起的火堆。

    火声噼啪。

    鱼人“”

    哦豁,完蛋。

    它似有所感地低下头。

    伴随着一声不知源自何处的巨响,地面突如其然传来的震动一阵强似一阵。

    杨桃差点没站稳,一把扶住路边的石头。

    “怎么回事”她惊恐地问。

    顾浅摇了摇头。

    她们只看见方才还想弄死她们的鱼人转眼就扔下长矛,尖叫着四下溃逃。

    海底深处,那道巨大得不可方物的黑影悠悠醒转。

    它本还处于将醒未醒的状态,可身上某处骤然感应到了灼烧般的炽痛

    沉睡了太多年的黑影还依稀记得,它把那块鳞片交付到了何处。

    居然敢烧它的东西

    上古的海怪恶狠狠地睁开了那双澄黄色的巨眼。

    等着瞧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