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沨身子急促地一哆嗦,猛地睁开两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眼底阴寒惊得桃环手中药碗没拿稳,从手上掉了下来。
容沅见此,连忙站起身子,瞧了一眼容老夫人“祖母,四妹妹都醒了,这药也就不用了。粗心的奴才,还不把东西给拾干净,要是伤了主子,你有几条命赔。”
容沨身子一偏,小半个身子歪歪地探出床榻将桃环给她喂的药吐出来许多。
一只手臂被用木板给固定住,因容沨的动作又开始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她只觉疼得浑身发冷,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床沿。
碧花挣脱开钳住她的婆子,连爬带滚趴到容沨身边“姑娘,姑娘,你觉得怎么样了”
容沨忍痛,低声道“我怎么了”
碧花泪眼汪汪“姑娘从台阶上摔下来了,可还记得。”
容老夫人捻动着佛串的手一顿“四丫头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台阶上摔下去,若不是有丫鬟婆子发现的及时,你要受的罪可大了。”
容沨低垂下头,青丝也跟着缓缓落下贴在两颊“孙女只记得有丫鬟来说,祖母唤我有事儿我还奇怪前脚祖母刚把姐姐叫走了,怎么后脚又让人来唤我。”
容老夫人幽幽道“我叫人来唤你此间你可是遇到了繁姐儿。”
容沅想起之前听闻的龃龉之事,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正欲开口,却听容老夫人又道“怎么沅姐儿也瞧见了繁姐儿。”
容沅闻言一惊,缓缓低下头。
容沨嘴角勾起一丝冷漠的讥笑,她的好祖母若是心有怀疑,何必处处试探
“繁姐姐繁姐姐不是忙着与孙家亲事,孙女又怎么会遇见上她说来,孙女还不知祖母唤我何事”
容老夫人盯着容沨半晌不语“不曾瞧见那便最好。”
容沨被碧花扶着在身后垫了几个软枕,眼底神色幽暗莫名,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孙女倒是瞧见了繁姐姐身边的杏梅引着孙家公子往内院走去想来是祖母体桖姐姐,让她们见上一面。”
容沨话说得无辜,可细细听来却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容老夫人两眼微眯,扶着秦妈妈的手缓缓站起身子“刚刚见四丫头在昏迷中喊疼,才想着让大夫给你用药,若还疼得厉害,这药也不妨继续喝下去。”
她扫了容沅一眼“你四妹妹醒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莫叨扰太久扰了她休息。”
待回了寿安堂,秦妈妈叫退了屋子的丫鬟,屋子内氛围似已凝滞,叫人压低不得。
容老夫人沉沉地睁开眼睛“你说四丫头受伤可与今日之事有关”
秦妈妈为容老夫人续茶的手一顿,低眉顺眼道“奴才瞧着并无什么关系,四姑娘摔得地方虽和昭雪楼有些近,可大夫也说了,若不是四姑娘命大,可是要留一辈子的腿疾的。”
容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我真是怕了,这些丫头一个比一个心狠,都拿自己的命来算计。”
秦妈妈道“孙家那边又如何交代表姑娘与孙家公子。”话语一停,似不好在多言说下去。
容老夫人脸上积着几分恼怒“哼怎么交代我不要他们交代便是好的了,好好盯着孙家与表姑娘那里,若真牵扯四丫头”
她稍稍犹豫,在秦妈妈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只见秦妈妈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也该知道侯府的基业不容别人动摇一分,更不能沦为那些贫贱百姓中的话柄。”
当夜。
容沨直直地躺在床榻上,疼痛一阵一阵袭卷她的身体,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
掌心被珠钗刺伤的伤口已经被白布包扎起来,她看着碧花,有些虚弱的张了张口“云宵呢”
碧花将浸湿的帕子拧了拧,小声道“老夫人说云宵看顾主子不利,罚了月银,还被打了板子,不过还好有秦妈妈在,倒也无事。”
容沨闭了闭沉重的眼眸,呼吸清浅,她昏迷之时,云宵也还在她身边,可她怎么会被赵繁带走云宵不会背叛她那是有人在她将昏迷的时候,把云宵给支走了
会是谁
“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碧花想了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今日姑娘受伤,我原本还担心大夫来晚了,耽误救治,却不想府上连请了两位大夫,好像是说孙家公子在府上受了伤,连表姑娘今日身子也不安。”
容沨鸦青色的长睫轻微颤动,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外面的人怎么说”
碧花道“倒也没听见下人说些什么,要不是婢子听送大夫出府的婆子说了一道,也不知有这回事儿,府上像也没谁在意这消息。”
容沨眉眼微动,眼底幽深缓缓浮现出来,今日祖母故意试探她说的一番话,像是已经知晓昭雪楼发生的事,可为何还会疑心到她的身上
事出突然,她只想着如何让自己洗清干系,难道还遗漏掉了什么
还是赵繁说了什么,让祖母疑心她已经失了清白,才会
碧花苦笑一声“姑娘还是别想了,今日受了这么大的罪还是好好休息吧。”
容沨因思量过多,额头抽抽地扯着神经痛了起来,她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额头,却见桃环端着水走了进来。
桃环虽挺直身子,可脑袋却忍不住缩在胸前,她想起容沨喝的那壶茶水,铜盆里的热水随着她抖了一下的手荡出些许。
她步伐越发小声,没人会知道的没有人
容沨目光微凝紧盯着桃环,似在回忆什么,缓缓开口道“桃环。”
桃环将热水放在床榻边缘的架子上,听得容沨的话,身子没来由一哆嗦“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婢子”
容沨手指微动,有一下没一下在身下敲击着“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二姑娘走后,我便亭子里小憩了半晌,隐约间听着是你把云宵给叫回了卷舒阁,替她陪着我,怎么我醒来也不见你人”
桃环身子一僵,扯出笑容“姑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背脊一阵发凉,她支走云宵后,自然就赶忙离开了,见她如何解释
眼底惊恐之色缓缓放大,思前想后,噗地跪在地上“姑娘恕罪,婢子替了云宵后,见姑娘在休息,便生了玩心,偷偷跑开了一小会儿,回来后就不见姑娘了。”
容沨脸上笑意不减,冷冷地收回目光“是吗。”
桃环额头贴在地上,咬了咬牙,镇定道“婢子也去寻了姑娘,后来便听说姑娘从昭雪楼外的台阶上摔了下来,婢子害怕受责罚,叫云宵替我担了罪。”
碧花不知容沨今日经历了什么,只当主子因桃环照看不周而遭了罪,忿忿不平瞪着桃环。
容沨轻笑了一声,眉眼之间似聚起一丝戾气“可还有别的没说的”
桃环不安地眼睛微动,别的四姑娘是不会的,四姑娘怎么可能会知道,就是跟她同住的碧花也不知晓。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没有别的了,姑娘恕罪,求姑娘责罚。”
“责罚”容沨眉眼微蹙,忍痛闭了闭眼,将两字幽幽咀嚼在口中。
“你是祖母给的人,若处置了你,岂不是落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桃环心头一喜,以为容沨顾及容老夫人不敢对她怎么样,充斥着身体的惊恐慢慢褪去。
“不过,侯府的规矩一向有错当罚,你来我这里,管着卷舒阁的下人亦是如此,我也不罚你打板子。不如降你为二等丫头,在外间伺候着,小施惩戒。”
桃环脸色快速地变幻着,降为二等丫头,这四姑娘是在打她脸可她又不能不服气,磕头道“多谢四姑娘宽恕。”
天色已晚,碧花将纱帘放下,隔着远远的亮了一盏灯,单手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
容沨双眼阖上,却久久不能安眠,脑海中孙敬和赵繁丑恶的嘴脸挥之不去,身子轻微战栗着。
她不该手软下一次她要拖着赵繁一起下地狱。
第二日,太阳刚起,桃环便借着要去寿安堂替四姑娘取药的由头离了卷舒阁。
“桃环你能从一个粗使丫头爬着上来,可全靠了咱们姑娘,不然你早就被你那个赌鬼爹弄到窑子里去了。”暗处一女声极力压低着声音,恶狠狠道。
桃环低着头,眼底流露出一丝轻蔑,嘴上却奉承道“我知道我能有今天离不了表姑娘的提携,说来还得多谢杏梅姐姐指路。”
杏梅冷哼一声,丝毫不见在赵繁身边伺候的怯懦,趾高气昂似想在桃环身上寻找宣泄口。
“说得好听,听说你在四姑娘那儿得重用,怕是连自己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了,昨日那药你可是全部都放了”
桃环闻言一惊,想起昨日她匆忙往茶壶下药时,却被突然走进来的烧火丫头吓了一跳,那药也被撒出来大半,她连忙把东西处理干净就端着茶水出来了。
她心头一凉,表姑娘没能算计成四姑娘难不成是和她有干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