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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路鹏程九万里(1)
    第57颗

    霍礼鸣和宁蔚或许小区的人不那么熟。

    但佟斯年和佟辛, 那可是好人缘儿,于是,围观群众都自发站出来为两人说话, 纷纷指责闹事方。最后物业保安过来, 询问需不需要报警。

    宁蔚还没答话,对方一听警察,立刻骂骂咧咧地走了。

    待看客散去, 霍礼鸣二话不说, 拽着宁蔚就上了车。佟辛反应快, 一把拽住宁蔚的手,警惕地望着霍礼鸣,“不要凶姐姐了。”

    霍礼鸣现在脾气劲儿没消, 板着脸克制不了心情。稍一用力, 还是把宁蔚塞进了车里。

    佟辛急了, 转头向佟斯年求救“哥哥。”

    佟斯年神色幽深,定了会,说“上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霍礼鸣没往她住处开,而是横冲乱撞地开去了郊区公园的山顶。轮胎摩地的刺耳声, 一把方向盘甩到底,终于停住。

    佟斯年的车速也快,没半分钟,也悄然停在不远处。

    霍礼鸣绷着脸,把宁蔚从副驾驶拽下来, 压着她的肩膀往石凳上一坐, “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

    宁蔚苍白着脸,瘦削的下巴微微仰起, “你信了”

    “放他娘的狗屁”霍礼鸣狠狠踹了脚石头,“都上我家的头上拉屎了,我他妈能忍就是个怂逼”

    宁蔚一愣。

    霍礼鸣睨她一眼,“你这什么表情”

    她眼里的脆弱终于掀开铠甲,本就嘶哑的声音更加语不成句,“如果我说,他们的话,并没全错呢”

    一瞬间,山风静止。

    佟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佟斯年。

    霍礼鸣嘴角动了动,一脸护短到底的坚定神情“那我也站你这边。”

    宁蔚低头扯了个很淡的笑,再抬头时,目光干涸无光,是一种对命运死心的认栽。

    她20岁那年,谈了一个大她五六岁的男朋友,名叫程枫。做it设计赶上浪潮,一个游戏版权卖了小几十万。宁蔚一头扎进去,年轻时,爱情就是所有。

    几十万到手后,程枫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相识时,恰好撞见他人生得意时。程枫工作不上心,和团队闹掰,豪言壮语地出来单干。

    宁蔚劝过他,不要这么冲动。

    他给直接怼了回来,“你吃我的花我的,我要什么不给你,关键时候你帮外人说话”

    宁蔚不可置信“我吃你的”

    “就你唱那几首破歌,能挣几个钱”

    “那我也没靠你养吧”

    宁蔚气得摔门而出,程枫追出来抱得她不让走,“对不起啊蔚蔚,是我说错话了。”

    起初,宁蔚以为他就是孩子气,顶多算是不成熟。情侣之间吵吵闹闹多正常,她自我安慰。

    但程枫哄完人,依旧懒惰成性,没几天,干脆连班都不去上了,揣着钱,迷上了网上打牌。从早打到晚,窝在床上动都不动。宁蔚几次相劝,都换来他一句“花你钱了吗我挣了几十万还用得着你来指指点点”

    直到,宁蔚发现,她钱包里莫名其妙地开始少钱。

    有时一两百,有时五六百。

    终于,程枫拿钱时被她抓了个现场。

    程枫痛哭流涕,“蔚蔚你一定要帮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不可能总是输,这次我肯定翻本”

    这是宁蔚第一次提分手。

    程枫好言劝不动,就疯了般冲去窗户边,一脚跨上窗栏尖叫“那我死给你看”

    宁蔚吓得去抓他,反倒被他拽住,歇斯底里地吼“我不同意分手我们一起死啊”

    宁蔚做了一星期的噩梦。等程枫再次出现她面前时,西装革履,精神体面,说自己改过自新,已经开始重新上班了。年少喜欢的人,多少都加持着岁月的滤镜。

    宁蔚对程枫是有感情的。

    于是,再一次和他走到了一起。

    可她忘记了,狗改不了吃屎。

    程枫沉迷赌博的臭毛病是一点也没改,还借了不少网贷,拆东墙补西墙,直到再也补不起了,催债的上门要债,闹得邻里皆知。

    宁蔚是彻底死了心,连行李都不要了,直接离开这扇门。

    程枫抱着她不让走,又哭又求又下跪。

    宁蔚说“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两人撕扯,从电梯到楼道,再到马路边,宁蔚气疯了,只想摆脱这个骗子,推开人转头就跑。她情绪濒临崩溃,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

    一辆疾驰的小轿车狂按喇叭,但,已经来不及了。

    “宁蔚”

    分秒之际,程枫猛地把她推开,自己躲避不及,被那辆轿车撞翻在地。

    后来,程枫被送去医院。

    这一撞阵仗大,但万幸没有生命危险,但医生说,撞伤了下体,性功能损伤。

    宁蔚懵了。

    再后来,程枫老家来了人,堵她骂她,揪着她的头发说必须要负责。也是这时,宁蔚才知道,原来程枫在乡下老家是有未婚妻的。

    宁蔚那一刻,想到了死。

    黑暗里,她拿美工刀割腕,一下一下麻木不仁。窗外骤然响起的鸣笛,倏地拉回她理智。那一刻,她想到了弟弟。

    人间苦难处,她还有唯一的亲人。

    哪怕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也如明灯指引,救她于死、让她向阳而生。

    宁蔚是个拎得清的女人,爱与恨,都能让人一夜长大。

    收起落魄和悲愤,她和程枫以及那个未婚妻面对面地谈了一次。未婚妻初中辍学,性格泼辣,还想要对她动手。宁蔚钳住她的手腕,把人甩去一边,冷冷道“我也是个受害者,程枫和我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他有婚约。”

    她的目光犀利如锋刃,决绝的光芒,让程枫低下头。

    宁蔚说“你毕竟是为了救我而受伤,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生死不见。”

    程枫的爸爸开口就要二十万。

    这几年,宁蔚疯狂驻唱,只要有活儿她都接。地下黑场子,音乐节和声,甚至县城商场开业的大舞台表演,她都愿意去。

    一笔一笔的钱,她都记得明明白白。

    不是为了偿债,是为了让自己长记性。

    她父母早逝,童年不幸,少年遇人不淑,她得过抑郁症,无数次想过去死。直到去年,她漂泊来到清礼这座城市,在酒吧,遇到一个每一周,都会点右手边的卡座,安静听她唱歌的男人。

    直到,她在收拾行李,准备浪迹去另一座城市时,与霍礼鸣相认。这个从未被生活优待的女人,第一次,有了被岁月拥抱的暖意。

    故事冗长,寥寥几段,却已是她半世人生。

    静止的山风又呼啸而吹,在每个人的耳朵里风声鹤唳。

    霍礼鸣终于开口,第一句话是“那二十万,我帮你还。”

    宁蔚蓦地抬起头,眼里却没有雀跃的光彩,她低声说“早还完了,但那家人贪得无厌,一直找我麻烦。”

    霍礼鸣说“你跟我去上海。”

    宁蔚“错的不是我,我不走。”

    这时,佟辛也忍不住插话“对,姐姐没错,是那家人太无耻”

    霍礼鸣亦没再坚持,确实是这么个道理,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他需要再从长计议。

    四人驱车下山。

    霍礼鸣把宁蔚送回住处后就走了,他给老赵打电话,打探一些信息。

    宁蔚独坐在屋里,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

    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裹满了水草烂泥,沉甸甸的,苟且偷生,太累太累。这些年摸爬滚打,见惯人情冷暖,早已将自己置深度外。

    她以为自己可以抵抗万箭穿心,岿然不动。

    却从未想过,这一次,在佟家父母面前,却彻底崩溃。

    门铃响,宁蔚深喘气,一瞬回魂。

    以为是霍礼鸣忘了拿东西,她没什么防备地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佟斯年。

    宁蔚条件反射地关门,佟斯年用力按住,把门推开后,强势地走了进来。

    他抵在门口,反手将门关紧。沉静的眼眸如深海,定定看着宁蔚。

    宁蔚率先败阵,别开了脸。

    佟斯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宁蔚看向他,眼神又降了温,“告诉你,我有一段多糟糕的过去,告诉你,我为了一个人渣,被命运如此捉弄。告诉你,我不相信任何男人了,我只爱我自己――可事实上,现在的我,连爱自己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

    这是命运给她残忍的惩罚。

    宁蔚的喉咙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每一个字都像用刀尖刻印,她看着眼前这个斯文英俊的男人,靠得那样近,可理智却告诫她,离他远一点。

    这样好的男人,她爱不起,也配不起。

    宁蔚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傲慢,方才的失控情绪硬生生地给憋回了心底。她看着佟斯年,哑然淡声“你不要费心思了,我跟你没结果。”

    佟斯年蓦地一笑,“有没有结果,你说了不算。”

    “这么固执有意思凸显你的深情,还是满足你的挑战欲我这样的女人,你图什么图我荆棘的过去,还是图我漂泊不定”宁蔚开诚布公,亦或是破釜沉舟,她以冰冷眼神回赠有心人,“佟斯年,我已烂成了一摊泥,心上绝症,无药可医。”

    数秒安静。

    佟斯年始终表情沉静。

    他向前一步,双手轻轻按在宁蔚双肩,他借着力,把人按坐在沙发上。然后双手撑着两边扶手,不留一丝余地的将宁蔚圈在臂弯里。

    他的目光像烧滚的岩浆,提炼出深情与不渝,他淡淡“嗯”了声,“那是你没碰见好医生。”

    宁蔚一怔。

    “但现在,你遇见了佟医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