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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砰”
一声闷响
戚少风整个人终于力竭,朝着后面倒飞出去,像是一块沙包一样,一下砸在了坚硬的石质地面上。
尘土飞扬
骨碌碌。
滚了三圈,停下来的时候,戚少风是面朝下的。
他满身都是尘土,却竭力地伸手撑住了地面,想要爬起来,然而身上每一块骨头都在朝他叫嚣,半点不愿意移动。
痛,酸,麻
自从成为修士之后,戚少风已经绝少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怎么可能
见愁就站在他身前三丈远的地方,慢慢收回了自己已经有些酸痛的腿。
酣畅淋漓。
乌黑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十分分明。额头上也都是细密的汗珠,胸膛不断起伏,显然也是有些用力过度。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缓缓迈步,朝着摔在地上的戚少风走去。
“还站得起来吗”
她的声音,因为这一场近乎消耗掉她所有力气的战斗,已经不复先前的平静。
然而,戚少风依旧能听出她先前的淡然与从容
半个时辰前,这一位崖山最年轻的大师姐,问他还有力气再打一场吗
不可否认,那一刻的戚少风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竟然是崖山大师伯问自己这一句话
听说大师伯辈分虽然高,可修为也只有筑基中期,即便修炼再快,游历归来,也不应该有太大的变化。
所以,戚少风不觉得自己会输
然而,现实残酷得让他不敢相信
这一场战斗,艰难到了一个让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即便是先前与曲师伯交手,也没有这么痛苦。
看似柔弱的见愁大师伯,打起架来,简直像是个疯子
戚少风敢相信,在出手的时候,大师伯绝对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人形武器怎么刚猛怎么来,怎么凶狠怎么来
完全就是曲师伯的路数
甚至,更凶悍,更有一种酷烈之意。
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戚少风无数次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声音,然而回应他的,都是见愁大师伯面无表情的脸。
于是,趁着他因为诧异或者是震惊而分神的一个刹那,更猛烈的攻击,便降临了
简直是一个噩梦。
一个比曲正风更可怕的噩梦。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第二次感觉到自己脆弱到不堪一击
一个,是元婴顶峰的曲师伯
一个,却是只有筑基期的见愁师伯
无力地伏在地面上,戚少风好不容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倒了下去,倒在地上太难看,他干脆坐了下去,大口地吸气呼气。
见愁停在了他面前不远处,望着他,没说话。
戚少风也望着她很久,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金丹与筑基,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戚少风觉得自己输给曲正风乃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若有哪一日赢了,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可输给见愁,却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
现在回想起方才难熬的一分一秒,戚少风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一切,只有能用四个字来概括
竟然输了。
“还能站起来吗”
见愁停在他面前许久,看戚少风脸上添了许多许多的青紫,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这个少年,兴许修炼的时日比自己长,不过看上去比自己要年轻许多。
她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来看对方,竟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虽然
她是筑基,他是金丹。
戚少风输了,却没有半点的不服。
在整个战斗的过程中,他也曾思考,为什么,为什么大师伯一拳一脚都这么坚硬有力,简直不符合一个筑基期修士的正常修为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下一下,狂潮一般席卷而来的攻击。
不服
不服又怎样
迟早也会被打服。
听见见愁问了第二遍,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按住了地面,咬牙道“能”
手一用力,整个人重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戚少风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不断喘着粗气,那眼神,竟然像是小兽一样,带了一种野性。
眼看着人还能站起来,见愁便放心了。
她点了点头,原本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对着这一双年轻的眼睛,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失败的滋味。
她也尝过。
只是不知自己当初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般滚烫
唇角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见愁摇了摇头,转身便朝着那通向开印处的通道走去。
一句话不说就走
背后,刚艰难站起来的戚少风一愣。
眼见着见愁就要离开困兽场了,他也不知自己抽的什么风,竟然开口大喊一声“大师伯”
见愁停下脚步,正好站在这一片巨大困兽场的边缘,回头望去。
清透的目光,越过半个困兽场,落到戚少风的身上。
这一瞬间,戚少风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言语,竟然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忘了自己要问什么。
或者说,在大师伯转头看过来的这一瞬间,他奇异地觉得问了又有什么用
就算他的怀疑是真的,那也是大师伯与二师伯之间的事,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场失败。
戚少风的眼神,一下平和了下来。
眼见着见愁望着自己,他顿觉尴尬,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讷讷道“那什么我我想问,大师伯与二师伯,都是炼体吗”
唯有炼体,才能有如此强悍的身体力量。
见愁原本以为他要问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想到憋了半天,竟然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顿时失笑。
她摇摇头,回转身,道“我是炼体,至于曲师弟,是不是你得问他去。”
咦
难道用的不是同一种功法
可是
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一样的啊。
戚少风正自迷惑,还想再问清楚一点,可再抬头的时候,见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长长的甬道之中,隐没不见。
一时间,戚少风竟然觉得有些怅惘起来。
这困兽场空无一人,他举目四望,也没有了曲师伯在时候的热闹。
这一场筑基对金丹的战斗,除了大师伯与自己,再无第三个人知晓。
又输了。
那种挫败感,终于涌了出来。
戚少风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了甬道,仿佛竭力想要看出见愁的身影一般
“炼体,炼体”
拳头一阵紧握,戚少风有些犹豫,然而最后,眼神却在挣扎之间,变得坚定起来。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困兽场,上了归鹤井,从灵照顶入了执事堂。
执事堂内,崖山四大长老有两个坐在这里,一个是戚伯远,一个是长眉毛的羲和长老。
戚伯远紧紧地皱着眉头,掐着手里一枚玉简,道“昆吾竟然派了那新弟子谢不臣去,岂不是要与我们的人遇上”
“遇到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羲和长老倒不很在意,慢慢端起了茶盏。
这时候,戚少风从外面走了进来。
羲和长老一抬眼就看见了“少风回来了你、你怎么搞成这样”
前半句还好好的,到了后半句,羲和长老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戚伯远也抬起头来,在看见自己这生性一贯有些怯懦的独子的时候,也是惊讶又震骇。
一身脏污自不必说,脸上也都有青紫的痕迹,不过毫在都是皮外伤,就是骇人了一点。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向爱干净的戚少风,汗水打湿了衣袍,从头到脚都是汗津津地,简直一副才逃难出来的模样。
“你又去困兽场了”
戚少风闷闷地点了点头“是。”
“可不对啊。”羲和长老忍不住插话,道,“姓曲的虽然心黑,可不至于下手这么黑吧”
“”
戚少风默默看了羲和长老一眼,开口道“大师伯与我乃是君子之战,还请长老明鉴,勿要抹黑大师伯。”
“大你说谁”
羲和长老一下瞪圆了眼睛。
就连旁边的戚伯远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戚少风知道说出来别人也不信。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没回答羲和长老的问题,他只侧头巴巴望着戚伯远“父亲,孩儿有有个请求。”
“”
戚伯远沉默了下来,他这一名独子,天赋其实不错,只是在天才辈出的崖山,的确算不得拔尖,又因自己是崖山长老,所以他从小性情便过于内敛,与其余同龄人不同。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这孩子主动提出请求。
一时间,戚伯远竟忘了到底是谁下手打了自己儿子这件事,迟疑了片刻,开口道“你说。”
戚少风眼前一亮,鼓起勇气大声道“孩儿想要炼体”
“噗”
才慢吞吞含了一口茶的羲和长老,毫不犹豫一口直接喷了出来
你在逗我们
“少风,你没病吧”
困兽场,万法归宗轮旁。
扶道山人两手死死掐住帝江骨玉“你吐不吐吐不吐吐不吐”
“不吐不吐就不吐坏人,坏人,放开我”
一个嫩嫩的声音,从帝江骨玉的嘴巴里发出。
是的,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掐架之后,帝江骨玉已经掌握了基本的语言技巧。
扶道山人气得眼前发花。
“你你你你偷吃我的鸡腿,还不吐口水,到底是你坏还是我坏你信不信我煮了你”
啪嗒。
脚步声。
虽然轻微,却一下让争吵不休的一人一骨安静了下来。
扶道山人一对明亮的眼睛,帝江骨玉一只大一只小的眼睛,同时望了过去。
见愁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了门内。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死掐着的一人一骨“师父”
“你被人打了”
没等她说完话,扶道山人看着她这精疲力尽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声。
见愁听了,真想说您能不能盼着徒弟点好。
她走了过来,把帝江骨玉从扶道山人乌黑的手掌之中解救下来,随口“嗯”了一声“是被人打了,可惨了。”
“为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反而不信了”
扶道山人怀疑地看着她,倒一时忘了去抢帝江骨玉。
摸了半天下巴,他忍不住问道“你揍谁了”
“师父你想多了。”
见愁看着帝江骨玉,白白的身子上全是乌黑的手指印,不由得眼角狠狠一跳。
半个多时辰过去,这一人一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无奈叹气,慢慢用手指指腹将帝江骨玉身上的痕迹都给擦去。
帝江骨玉被扶道山人欺负了大半个时辰,就啃了一口鸡腿,竟然就跟自己死掐了好久
一时之间真觉得“骨”生无望。
如今一见温柔可亲的见愁回来了,慢慢擦着自己身上的脏污,它一只大一只小的眼睛一挤,竟然一下坐在了万法归宗轮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呜”
扶道山人白眼一翻“山人我还没哭呢,你哭个屁你还是骨头呢,能不能有点骨气”
“师父”
见愁忍不住回头无奈看他。
扶道山人顿时委屈,愤愤道“你果然是被人揍了整个人都不正常了我是你师父,它算什么你居然偏心一个骨头不偏心我”
“”
好吧,我被人揍了。
见愁已经不想争辩这个话题了,她正想要转回头去,继续给帝江骨玉擦身子,却没想,扶道山人所有抱怨的声音一下停了下来,整个人瞪圆了眼睛,看着万法归宗轮上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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