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默着,似乎过了许久。
久到秦之予以为她不会得到回应。
他忽然莞尔。
就像是春日枝头被春风拂过的花苞一样,瞬间便开放了。
只是,随之而来的话也如初春的风,冷的渗入肌骨。
“秦小姐过誉了。”
他仍是笑着,仍旧是疏离的模样。
“秦小姐也说是初次,即是这样,的确很容易产生错觉。”
“对我,应是如此。”
他的话,让她瞬间从春日杏花枝头跌落寒冷冬天的冰霜里,冷意袭满全身。
这一瞬间,她所有的慌乱,紧张,期许便全都没有了,消散的一干二净,连一丝一毫都抓不住。
而后,他对她轻一颔首。
“那边贵客还等着,我便不招呼秦小姐了。”
说完,转身,推门而去。
春宵阁二楼,左侧最靠里的房间,也是整个春宵阁最僻静的地方。
房间内,一个身着玄衣的女子似乎无趣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件,没多会儿,房间门被从外开了,女子转过身,就见到容色如玉的男子站在她身后,只是那惯爱带笑的面上此刻毫无波澜。
“轻离,你来啦。”
女子见到他便面露喜色,上前便要握住他的手,只是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听闻您要成亲了。”
闻言,女子表情僵住。
“轻离,你听我说,我今日来就是想”
她着急着开口似是想要解释什么,不过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倒是要恭喜您了。”
沈轻离说着,轻呵一声。
“不知,您到这里来所为何事呢”
不知过了多久,秦之予终于失魂落魄地出了春宵阁。
外头街上的夜市此刻正是热闹着,耳边是各种喧嚣的声音络绎不绝,偶尔有商贩冲她吆喝着,她却像全然不知一样,只是木着脸走在街道中央。
“让开,快点让开”
身后传来女人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伴随着的还有正在行驶的马车声音,秦之予仿若未闻,仍旧头也不回地走在路中央。
“之予”
直到一声惊呼,秦之予被两人架着强拖到一旁。
“叫你让开没听见找死是不是”
马车急急地停下来,那驾车的女人面带凶狠冲她骂了一声。
“你们无视规矩,在街道上纵马疾行,险些撞人,还有理了是不是”
叶琳愤愤道。
林秋极为不平“就是,我们还没让你赔罪,你倒是恶人先咬我们一口了。”
而被她们二人护着的秦之予却仿若失了心魂一般,没有反应。
“之予,你有没有哪里不适”
两人关心地上下打量她,而后又看向那驾车的人。
那驾车的女人一脸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表情道“我看你们真是活腻味了,你们可知道这车上坐的是谁”
这话若一般人听了可能会害怕,但她们是谁。
不说别的,单叶琳一个平王府世女的身份也是够看的了。
更别说秦之予和林秋两人,谁都不差。
只是,听那女人说话的语气,林秋还是皱眉道
“也不晓得里面坐的是何人,敢如此行事,怕是身份不低。”
叶琳一听冷哼一声“管她是何人,这么嚣张,就算是太女也没这么大的架子。”
何况,她们三人,不管哪一个也都不是可以任人随意欺负的。
“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你们知道我家主子的身份,还敢如此无礼”
就在那女人满脸不屑地说着话的时候,马车里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行了。”
驾车的女人立马闭了嘴。
“莫要与无关人多嘴,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车里的人似乎对她们这些人并不关心,当然,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歉意。
仿佛她们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这种态度彻底惹怒了叶琳。
而那头驾车的女人听了车内人的话,立马收回情绪,恭恭敬敬地称是,而后就要驾车离去。
“好一个目中无人,我倒要看看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叶琳气的就要上前拦看,谁知她还没过去,那驾车之人就有所察觉,直接一甩缰绳,马车便疾驰而去,险些撞到叶琳。
“阿琳”
林秋一把拉住她。
“没事吧”
叶琳人倒是没事,只是吃了一嘴的灰,因此更是恼的不行。
“敢这么对本世女,千万别让本世女知道她是谁,不然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是她”
叶琳话音刚落,一旁的秦之予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听到她说话,两人忙凑到她身边。
“之予你还好吧。”
“你刚刚说是她你知道是谁”
秦之予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摇摇头。
“我没事”
话虽这么说,可她先前那副样子着实让人担心。
她们俩也是猜测,才找到这里,没想到还没进那春宵阁就看到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瞧着样子,像是丢了魂似的。
秦之予这会儿已经稍稍回神了。
她想到先前听到的那声音,有些犹豫地猜测道“只是听着,像是大皇女”
“大皇女”
叶琳一惊,与林秋互相对视一眼。
听闻她不日就要成亲了,定的还是大将军嫡子。
那她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入春宵阁
秦之予可能没有瞧见,但她们可是看的真真的,这马车可不就是从春宵阁后院出来的么。
秦之予一回府中,就被她娘罚跪了。
“我一早就去太女处打听过了,今日酉时一刻你便出宫了,按算早该回府了,却到这会儿才回来,你老实说,到底是去了何处”
秦帝师连她素来只是收着不用的戒尺都拿出来了,可见她是真的动怒了。
秦之予这会儿低着头,任她娘如何问,都只是缄默不语。
“你不说是不是,好,把手伸出来。”
她说完,秦之予就将双手伸了出来。
然后那戒尺就这么打了下来。
下下打在手心,用了全力。
钻心的疼从手上传来,但她却只是这样受着,除了脸色越发苍白,没有任何反应。
戒尺落在手上的声响越发大了,秦之予的双手都红肿起来,执尺的人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够了,不要再打了。”
说话,一个男人就护了上来,直接用身子挡住了秦之予。
男人看着面容温和,保养得当。
这便是秦之予的爹爹甄氏。
甄氏心疼地捧起秦之予的双手,原本葱白一样的手指此刻已经肿的不像样子,因为被打的狠了,还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有一点痛他都心疼,何况被打成这样,甄氏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
“我在教她如何做人,你又出来护着做什么。”
秦帝师看着自家夫郎,到底是没有再打,可仍旧是怒气未平。
“我不护着行吗,你不看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了,你不知心疼,我还心疼呢,哪有你这样做娘的,竟如此狠心,女儿这双手可还是要提笔写字的,你如此打法是要打废了她吗”
甄氏一边哭一边护着秦之予道。
“慈父多败女”
“你只道我心狠,你可知你这宝贝女儿都做了何事”
说着,秦帝师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日她一夜未归,我便心有疑惑,几番追问,她就是不答,我还当她只是宿醉一场才未归,罚她禁足几日便也罢了,可今晨我在早朝上遇到了左相方知,那夜她未归,竟是去了春宵阁那样腌臜之处,还同那那种人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秦家家风素来严谨,对于子女管教甚严,也从未有人敢踏足那种烟花之地。
更别说是她亲自教导的女儿。
秦之予是少年老成,自幼时起便聪慧过人,端方有度,可以说是甚得她喜欢,更是从未有违过她的意愿。
谁知她现如今大了,竟是被那些人带坏了,竟也会流连烟花之地,还敢欺瞒于她。
简直是有辱斯文,不知廉耻
闻言,秦之予便皱起眉头。
她娘打她的时候她都没皱一下眉,这会眉头却皱的紧紧的。
因为她娘的话,她无法认同。
“娘,您不能这样说他。”
那种人又是什么
他们从来都是如此,明明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因为听说了名头,就可以如此恶意揣度。
“怎么,你还想忤逆我不成”
秦之予暗下眸子,没有说话。
甄氏倒是听清楚了这母女俩之间的冲突。
原本听说自己连通房小侍都不要的女儿却突然去了春宵阁那样的地方是有些惊讶,但和她娘不同的事,他却是高兴的。
能不高兴吗,本来还以为女儿有什么问题呢,这下好了,他知道她原来也是会喜欢男子的,虽说第一次不是跟身家清白的男子,不过好在算是开了这个头,再说她都这么大了,去个春宵阁又怎么了。
甄氏一边想一边怨怪自家妻主,太过迂腐了。
别说他家女儿从来都是恪守礼教的,这才去那么一回,他是知道的,京城里其他权贵之女,那可是经常出入那种地方呢,也没见谁家里因为这种事情就教训女儿的。
甄氏这样想着,便开口道
“不过就是这种事,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秦帝师一听眉头立时皱紧“什么叫不过就是这种事,难到这事还小”
往轻了说是不学好,若是往重了说,那就是败坏家风。
越想越是气愤,便直接冲着秦之予。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尚未娶夫就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牵扯不清,日后若是成亲你可对得起你的夫郎,我瞧你今日定是又去了那里,为怕你拎不清,我先同你说清楚,我是不会同意你纳侍的”
话还没说完,秦之予便猛地抬起头。
她双眸黑漆漆的,此刻却是光彩熠熠。
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便连手上的疼痛都没有感觉了,握住了她爹爹的手。
对的,她早该想到的。
那时与他说了那么些话,怎么却忘了这最重要的
这样想着,她微微翘起唇角,语气极其认真看着她的爹娘道
“我想娶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属倔驴的,又犟又顽固,只要她认准的,怎么都改变不了。
我要开虐啦
哈哈,骗你们的,我们小秦绝对会是宠夫狂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