杻阳市绿化做得很不错了, 而且郊外也有山上有野桃花, 等到整个城市醒来,桃花开的消息散播出去后,人们才发现,开花的仅仅是步行街附近一带的桃花而已。
别说城外的桃花了,就是隔壁两条街之外的桃花, 最多也只是打了苞而已。
这下子,来参观的人是络绎不绝, 连本市电视台也录了个小新闻, 报道这几棵市内与众不同的早开桃花。
只是,之前的推测就不大合得上了啊, 就算真的是桃花误会了花期将至,提前开放, 又被吹落,怎么不同桃花智商还不同是怎么的就金桂步行街附近的桃花傻容易上当吗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猜测纷纷。
有说地下有温泉, 把桃花催开了显然不大可能, 旁边就有个抱阳泉, 正常得很,就是冷水泉。
也有说因为这里常年有小贩卖餐点, 从早到晚, 烟火熏出来的这个也有点奇葩。
最神奇的一个,说是有土豪策划了要在这里求婚, 于是提前让人每天设法催开这里的桃花,昨天晚上求婚的时候,又让人疯狂摇树,把花瓣都摇下来了。一个是为了当时飘花的浪漫气氛,再有就是希望花开只有他们两个看到这个呼声最高。
谢灵涯就因为住在街口,还有同学来问他,有没有看到,是哪个土豪这么缺心眼。
或许因为桃花虽然破邪,但也总带了几分旖旎,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它的开放和爱情有关。
“我不知道,我晚上睡得很沉。”谢灵涯故作不知。
女性同学也羡慕地说“虽然这样花是很可怜呀,但我男朋友要是能用只有我看到的冬日桃花向我求婚,我肯定就嫁了。”
谢灵涯露出难以赞同的神情。
女同学看到悻悻道“这就是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大部分直男都没有浪漫细胞。”谢灵涯的个人问题远近闻名,没谁能搞定。
谢灵涯“”
靠,他的浪漫细胞说出来要吓死人的。
另一个同学也幽幽道“你懂什么,谢灵涯不需要浪漫细胞,他等女生给他搞浪漫就行了”
谢灵涯都想原地出柜了,拱手拜了一下,“求求你们别说了,我去找朱教授请假。”
“又请假”谢灵涯的出勤率和他的难搞定一样出名,每次回来就疯狂补课,而且听说人家出差都是代表道观做法事之类的,神神道道得很。
“对。”谢灵涯也没说太多,这次是唐启介绍来的人,不在本市,所以需要请假过去。
唐启那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最近他和对方的儿子合作,听说他家老人出去旅游回来之后,肚子就肿了起来,在医院看不好,有知道一些门道的便说他父亲这像是被下蛊了。
于是,唐启的合作方就换了个方向,一想父亲最近的行程,跑到他旅游的地方去找了一下,想把下蛊人找出来解蛊,但人生地不熟,也找住在当地的老乡放了话,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现身。
他心里知道不妙,也不知父亲到底怎么惹到有脾气的高人了,回来就到处打听这方面的高手,想请过去斗法。
唐启一听,当然是立刻想到了谢灵涯。他那个合作方家底是很厚的,也舍得给老人出钱,只要治得好,酬金极高。
谢灵涯正在持续攒钱,一听就收拾了东西请假,把小量和郭星带出门,留施长悬坐镇观内,毕竟现在暗中还有个身份不明的密宗高人,他怕对方对其他人下手。
郭星也是第一次为了这种事请假,跟老师谎称是家里有事,兴奋难耐。
他这个样子,谢灵涯看了觉得还挺有干这行的潜质
上回郭星被恶心到还嗷嗷叫了半天,又遇到这种旁观的机会,却再次兴奋了起来。
要是一次胆子就被吓破了,处处顾虑,天赋再高也没法干。
唐启那个合作伙伴叫付知业,身在青丘市,远倒不是太远,坐高铁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谢灵涯给郭星吩咐了一下到了主家后的注意事项,小量倒不用担心了,他以前跟着那个骗子师父时就受过教育。
付知业家安排了司机到高铁站来接,不过到了付家谢灵涯才发现,来的不止他们,还有另外两批人,一组是对中年男女,干干瘦瘦,看起来并不起眼。
不过这也不奇怪,付知业对父亲的事很上心,听唐启说他也请过其他人,又有不少唐启这样的友人给他引荐,撞上几个不奇怪。
在主家遇到同行,任谢灵涯怎么开朗,也只是淡淡颔首,大家并不说话。
另一组人则是付知业出来后,才见到的,一个头发花白、头高马大的中老年男子,付知业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问他“牛师傅,多久才有结果”
这位牛师傅说道“过三个小时,你看那水如果没倒出来,就证明令尊还有救。”
付知业不住点头,又看到外间几人,上前打招呼“是谢老师,还有包先生、包女士吧久等了。”
他还看了谢灵涯身后两人一眼,觉得应该是谢灵涯的助手或者徒弟。
“付先生。”谢灵涯与那对男女轮流和付知业握手。
付知业带着些许歉意道“因为家父病重,四处请人救治,只希望他早日痊愈,各位见谅不知接下来哪位师傅进去看”
在场的人也没人纠结要排队的事,都是为了赚钱来的,态度很好。
谢灵涯一摊手,“两位请”
那对中年男女都姓包,估计是兄妹或者姐弟了,没想到谢灵涯让了,他们对视一眼,看着谢灵涯“先生大名是”
谢灵涯把自己的名字报了出来。
“抱阳观的谢老师啊。”没想到,这两人还认识谢灵涯,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像在说难怪他有胆子让别人先看。
谢灵涯只微微一愣,对他们笑了一下。
郭星看谢老师居然在外面也威名赫赫,有种莫名与有荣焉的感觉,但想起谢灵涯的嘱咐,没敢乱说话。
礼尚往来,他们也自我介绍了一下,男的叫包汶琪,女的叫包汶珊,是姐弟,然后便进了房间。
之前那位牛师傅也没走,和谢灵涯三人一起在客厅沉默地等着。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包汶珊姐弟才出来,但不是看完了,而是将工具都拿上,看起来,他们是要开始治了。
牛师傅见状,也有些紧张地坐直了一点,毕竟包汶珊他们要是治好了,他和谢灵涯都是白跑一趟,顶多拿点车马费。
谢灵涯原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路数,看到两人拿的工具,才小声对郭星和小量道“萨满。”
郭星和小量睁大了些眼睛,他们对萨满都是只闻其名而已。
所谓萨满,其实也就是“巫”,这两个字是通古斯语,国内多是少数民族信奉,只是在华夏,近几十年已经很少看到萨满的踪迹。
萨满要跳神祭祀,仪式估计没法只局限一个屋子,既然他们没有要求牛师傅和谢灵涯避开,大家也就端坐在客厅,顺便看了一下萨满施法。
包汶珊手里拿着五彩纸贴成的幡,插在大门外,备下香案,“重奠茶酒接天神,上有青天,下有地官,天官地官,随福三官,跑神马,高皇玉皇,本县城隍,接到家”
这是要请神,他们的神灵十分糅杂,不但有佛道两家的神,连历史人物也有,当然也少不了祖先。
谢灵涯隐隐有所感,便知道包汶珊姐弟是有些本事的,本县城隍不一定请得来,但确实请到了阴庙力士。
包汶珊和包汶琪跳得满头大汗,咒语念得越来越急,众人神色不由都被感染得有些紧张。
最后,啪嗒一下,香案的香头一下折断,包汶珊也倒退两步坐在地上。
包汶琪眉头紧皱,临时改换仪式,弓背如同动物一般,“请一排来坐一排,还有金花猫神没有来”
这是改请动物神了。
谢灵涯心道,这阴庙力士都不起作用,难道猫神能有用
“喔啊啊”只听房间内付父大叫一声,那音色和常人不太一样,或者说不大像人,极其洪亮,还隐隐有点像像是公鸡打鸣。
包汶琪眼睛一亮,一边跳一边往房内走,付知业也跟着后面。
谢灵涯都不禁站了起来,向房内张望,却是不好进去,这么窥探已经不大好了。
付父痛苦地惨叫了几声后,声音骤然没了。
外间,还坐在地上的包汶珊露出失望的神情。
牛师傅和谢灵涯对视一眼,看来,还是失败了啊。
付知业有些丧气地出来,这些天以来,包汶珊他们已经最见成效的了,此前他父亲难受得都说不出话来,对那些法术也没什么反应。
付知业下定决心,对秘书道“告诉所有人,我再追加五十万酬金。”
在场人都心里一热。
谢灵涯也想,五十万什么概念,山门殿的钱就出来了啊
就连包汶珊和包汶琪也露出还想再尝试的神色,包汶珊说道“付先生,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是我们的叔公是天授萨满,我们可以请他老人家过来。”
付知业精神一振,“天授萨满”
包汶珊解释道“我们是被家族中推选出来学习成为萨满的,但我们的叔公,是年轻的时候,病了一场后便成为萨满的,这个就叫神授萨满,他是被成了神的老萨满抓去学习了,醒来什么都知道了。”
神授的和人挑出来的,哪个更加高级,不言而喻。
他们刚才逼出了一声怪异的叫声,像公鸡,再加上他们是请的动物神,付知业隐隐觉得是对症的,也许他们功力更深的长辈,就能破了这个蛊呀。
付知业立刻道“好,那就麻烦你们请那位老萨满来了”
他一转眼,对上谢灵涯的眼神,有点尴尬,但还是道“呃,谢老师,您再看看”
谢灵涯也不在意,领着郭星和小量一起进了房间,倒是郭星他们俩有点紧张,在这种竞争的氛围下,即使原本不在意也难免好胜心起了啊,何况的确有一大笔酬劳。
进房间之前,谢灵涯发现牛师傅神色也挺紧绷的,不住打量包汶珊两人。
一进付父的房间,大家便看到一杯水倒悬在室内,杯口有一张纸。
郭星没忍住,问道“谢老师,这是什么”
谢灵涯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一派的路数,但是想一想也就明白了,“恐怕是测试法,若水不滴下来,证明病人还有救。”
一旁的付知业虽然没说话,但从他的神色上来看,谢灵涯应该说对了。
谢灵涯看了一下付父,因外间有全家福照片,谢灵涯一看就知道,付父清瘦了许多,唯有肚子隆起来,就像孕妇一般,正扶着肚子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谢灵涯把衣服掀开一看,肚子非但肿起,还隐隐透着青色,伸手一摸,是软中带硬,就好像有个肉团。
“什么感受”谢灵涯问道。
付父疼痛难言,只有付知业代答“就好像有棍子在搅动内脏一样,最初没有这么痛的,与日俱增。”
谢灵涯看了一会儿,问道“付老,去外地那回,是否吃过鸡肉”
付父忽然僵住,骇然看过来,嗓子里挤出来“你一说好像是,吃过后开始不舒服,当时还像是闹肚子”
付父病后,很多人来看了,也不少人认出是中蛊,但是蛊毒种类太多,这又是个高手下的,故此没有人辨认出具体情形过。
付知业更是想到之前父亲那一声像公鸡一样的大叫,“谢老师,那之前我父亲的叫声,难道有关”
“对,其实他们不做法,令尊迟早也会这么叫出来。只是这样确实使我心里确定了,令尊应该中了挑生蛊。”谢灵涯说道,这样的例子他在抱阳笔记里看到过。
付知业急道“那是什么”
“中了挑生蛊的人,下蛊人是用什么挑的,他体内就会长出什么来。令尊吃了鸡肉,体内就有公鸡在逐渐成型,一旦完全长成,令尊也就性命不保。 ”谢灵涯说道,“更狠毒的是,人死之后,灵魂会自然为下蛊人所役使,所以你再怎么找,那个人也是不会出来的,他不要钱,只要鬼使。这些人下蛊是讲究随意,点中谁就是谁,可能与你无冤无仇当然,通常他们更喜欢选择外地生人。”
付知业和付父脸色大变,一点也不觉得萨满搞得他们肚子里有鸡叫是好事了,这玩意儿都会叫了,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啊。
付知业紧张地道“谢老师,你一定要救救我爸爸啊”
谢灵涯安慰道“付先生你冷静,这个还可以治,只是要准备一些药材之类的,等到五更天再来治。”
付知业看到谢灵涯镇定自若的样子,也不由得安心了几分,“谢老师啊,那就拜托您了”
谢灵涯点点头。
郭星和小量本以为谢老师这单生意十拿九稳了,但是出去之后,包家姐弟和牛师傅仍然留下来,付知业也和他们探讨了疗法。
看来,虽然谢灵涯是迄今为止说出最多蛊毒来历了,付知业也不敢把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
晚上,谢灵涯单独睡一个房间,郭星和小量这两个“助手”被安排睡一起。
五更天治病,并不是今天的五更天,有些药材一时准备不齐,可能要第二天了。
郭星和小量悄悄讨论,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很像是谢老师和包家姐弟赶时间了,看是谢老师的药先配好,还是包家姐弟的叔公先抵达这里做法。因为他家叔公听上去成功可能性也很大呀。
谢灵涯倒没想那么多,他从业到如今,凡事急不得,越是急越容易出岔子。要是真的最后是包家的叔公治好了付父,那也只能说大家缘分不够了。
谢灵涯心态非常好地在客房呼呼大睡,半夜手机却把他给吵醒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小量打过来的,他困极了接通“干什么”
小量都紧张得变形了,“谢老师你快看你快起来看啊”
谢灵涯一下清醒了,“看什么,什么玩意儿”
他翻身爬起来,只听小量在那边道“我半夜醒来发现郭星身体都凉了,吓得想找你,起来就看到窗外还有一个郭星”
吓得他立刻就打电话给谢灵涯了,就怕自己出门的功夫不见郭星了。
窗外还有一个郭星怕是郭星的魂儿吧。
谢灵涯推开窗一看,果然,外面的院子里还有一个郭星,脚离地三尺在走动。
郭星根本不是早死的相,所以这绝对不是勾魂,而且这生魂他们肉眼都看见了,绝对是什么邪门法术。
谢灵涯不及多想,对小量说了句“出去”,就把手机一揣,从窗口跳了下去。
小量正在琢磨什么出去,就见旁边的窗户,谢老师一下跳了出去,把他给吓一跳,他们可是住在二楼。
谢灵涯差点没崴了脚,他身手可没施长悬那么好,落地后踉跄几下,才往前狂跑。
小量一看,也赶紧转身往外跑。
郭星的身影孤零零在院子内,朝着一个方向飘,谢灵涯好不容易追上,见他神色懵懂,心念一转,用出心印,将他的魂魄束缚住。
院内种了桃柳,谢灵涯扯下柳枝,做了个套,把郭星的魂魄给套住,他听见什么动静,向某处一看,只见人影一闪,还有一盏灯的光亮,转瞬即灭。
谢灵涯要赶紧把郭星的魂魄带回去,一时没管,便往回跑了。
他和小量在屋内蹚嘡上下跑,把魂魄放回郭星体内,又烧符水给他安神,把包家姐弟还有牛师傅都吵醒了。
谢灵涯想到那个闪过的人影,脸色一冷,出去看着他们,目光落在牛师傅身上。
牛师傅的眼神闪避几下,最后稳下来,对上谢灵涯,说道“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谢灵涯冷冷看着他,说道“捉生替死”
包家姐弟原本的迷茫一下散去了,异样地看着牛师傅。
牛师傅脸一青,生硬地道“小谢,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裤腿上的泥土还没擦干净吧。”谢灵涯冷笑着指了出来。
捉生替死,很常见的邪法了,当初谢灵涯遇见过在钱上施法扔出去,捡到的人就替了人的灾。
这一个却是更狠毒,施法人提着灯在外喊魂,人梦中魂魄离身,应声前去,法师把灯递给魂魄,如果这生魂接了灯,那法术就成了,鬼神无救。因为他事先已经做好了法,接灯者可替一人死。连钱都省了。
至于替谁死,思考一下现场的情形,当然是付父了。谢灵涯和包家姐弟都争分夺秒要施法,牛师傅如果想拿下酬金,这个法子倒是直接快捷,只是缺了大德了这还能叫救人吗
他们这些法师心神坚定,魂魄不会被喊走,小量也蜕变过了,付先生是出钱的,也不能被喊走,最后是郭星中了招。这也得亏是郭星,如果是住在附近的其他人,谢灵涯可能一时都无法发现,更来不及搭救了
大家都是内行,谢灵涯和包家姐弟都猜了个大概,下意识离开他几步。
谢灵涯看在眼里,还稍有欣慰,这一行利用自己的能力不干好事的不在少数,但总也有坚持原则的人。就是郭星惨了点,一参观就倒霉。
大家都防备着对方,气氛极为紧张,正在对峙之际,忽然感觉一阵浓烈的阴气袭来,向外一看,顿时呼吸加速。
只见院内的景观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骷髅影重重,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有的身上还挂着腐肉,一步步往外走。
谢灵涯心中更是一紧,地点不一样,但如此场景,他是见识过一次的。就是当初围攻红阳道时,邪佛召出的尸陀林。
难道作祟的真的是红阳道余孽,还跟着他来青丘市了
“发生了什么事”付知业下楼来客厅,他也被其他人的动静吵醒了,只是慢了两步。
然而一下楼,付知业也看到外面的景色了,一句脏话出口,连退几步。他捂着心口道“是那个下蛊的邪法师吗他见你们快治好我父亲了,又出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凶狠的人”
谢灵涯讪讪地道“呃,那个,可能不关那个邪法师的事,是与我有关”
他很尴尬,在座的人估计都受他连累了。
其他人还未有反应,牛师傅却是白着一张脸道“早听说杻阳的谢灵涯凶残至极我,我不也没施法成功,你都要这样报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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