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33、严相逼
    玄玉韫急匆匆地冲回文华殿,先吩咐松烟“把孤用的玉轮带上。”他自己则直奔偏殿“太傅”

    谢太傅正在慢悠悠地收拾笔墨,突然听到玄玉韫唤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谢太傅头也没抬,反而优哉游哉地掏了掏耳朵。

    玄玉韫只好径直坐到了谢太傅的面前“太傅,学生有事请教您。”

    谢太傅眨了眨眼,捋了把自己的胡子,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殿下怎么又回来了”

    玄玉韫抿了抿唇,神色严肃“太傅,学生想多学一点与南疆苗郡有关的事。尤其是军务。”

    谢太傅捋胡子的手一顿,他慢慢地把揪下来胡子放到纸篓里,又继续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的笔墨。玄玉韫没说话,起身替他整理书册,然后放进谢太傅身边的书箱里。

    谢太傅在书箱里翻了翻,拿出一本书放到玄玉韫的面前,朝玄玉韫颔首“殿下有心了。虽然军务非臣所能解,臣为太子师,当为殿下答疑解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本书名为溪蛮丛笑,讲述围绕雄溪、樠溪、酉溪、潕溪和辰溪这南蛮五溪的风土物产。苗郡正是建于辰溪边上。

    玄玉韫一看就明白了。风土人情、地理生民,实则与军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唯有知道这些,玄玉韫才能明白,山民为何会扰边,镇南大将军到底有多重要又是否,有可被替代的余地。

    玄玉韫大松一口气,朝谢太傅拱手,郑重地谢过“多谢太傅。”

    他把谢太傅亲自送出了宫门,然后才转身回了毓庆宫。

    谢珠藏原本一头雾水,但她也没有枯等着。在玄玉韫去而复返的这段时间里,她已又将礼典看过几页。哪怕听到了玄玉韫撩开帘子,走进房间的声音,谢珠藏也没有抬头,只道“韫哥哥来啦。”

    玄玉韫见她神色安然专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嘴上却不肯饶人“孤来,你竟然连头也不肯抬一抬了也不问问孤去做什么”

    谢珠藏抬起头,手中翻过一页,乖巧地问道“韫哥哥去做什么啦”

    然而,谢珠藏不等玄玉韫回答,又学着玄玉韫的语气,自问

    自答地道“你问这作、作甚”

    如果不是磕巴,她这语气学得还有模有样的。

    玄玉韫一噎,瞪了她一眼。

    谢珠藏狡黠地笑着,把身边的荼蘼粥推给他“我问了,韫哥哥肯定不、不会说。”她讨好地搅了搅荼蘼粥,乖乖地看着玄玉韫“温凉的,刚好。”

    玄玉韫“啧”了一声,接过来,舀了一勺“你倒是长进了。看在这碗荼蘼粥的份上,孤不跟你计较。”

    玄玉韫说罢,看似很随意地把装着玉轮的匣子放到谢珠藏的桌上“你可以用这玉轮滚肩。”

    谢珠藏听闻,眨着眼睛看着玄玉韫“韫哥哥,要帮我嘛”

    玄玉韫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肩膀。尽管她的肩膀被衣襟遮住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脸一红,挪开视线坐了下来“想得美。孤要用荼蘼粥。”

    谢珠藏失望地“哦”了一声,又继续低头看书。

    玄玉韫撇撇嘴,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瞥眼看谢珠藏看的那一页,困惑地道“你看这一段作甚不是说只要学亲蚕大礼那一段吗”

    他的眸子微微一暗“难道她们还要刁难你”他的声音透出几分冷意“孤”

    玄玉韫话还没说完,谢珠藏就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到了他的唇边。她盈盈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韫哥哥,我可以应付的。”

    谢珠藏已经不再是赏梅宴时的她了。她深知,她有自己要闯的风雨,无需玄玉韫为她全程保驾护航。

    玄玉韫微愣。她的手指莹白,许是刚刚在写字,又或许是翻了太久的书,他的鼻尖能嗅到她指尖的墨香。

    只可惜她的指腹并没有触及他的嘴唇,还隔着一小段距离。玄玉韫不知为何,心底忽地腾升出一阵遗憾来。

    玄玉韫轻咳一声,转过脸去,嫌弃地道“不用就不用,捏了多久的书页,一股子灰尘气,快从孤跟前挪开。”

    “喔。”谢珠藏困惑地缩回手,点在自己的鼻尖,小小地闻了一下。好像只有淡淡的墨香,没有什么“灰尘气”呀

    然而,谢珠藏还来不及反驳,玄玉韫就主动地帮她翻过一页,正色地对她说“快,你该看书了。”

    好像先前那个心疼她多看书的人,不是他一样

    。

    跟玄玉韫比,槐嬷嬷的心疼可就“真心实意”多了。

    槐嬷嬷一边调香,一边宽慰谢珠藏道“我的好姑娘哟,老奴这回可把所有的活计都推了,一定陪在您跟前,可不会再让小人得逞了。”

    槐嬷嬷嗅了嗅浅淡的香味,满意地点头“老奴给您调了兰片淡香,醒神。不过啊,您还是得好好休息休息,医女给您按摩脖子和肩颈的指印都还没下去呢。”

    槐嬷嬷厌恶地看了眼那本厚厚的礼典,心疼地看着谢珠藏道“您这些日子,练礼仪、念祭文、跟着华太医练绕口令,还得继续绣春日宴,再加上这一本礼典,都快比殿下还要忙了。”

    谢珠藏乐了“韫哥哥才是真、真的忙。”谢珠藏说着,脸上也流露出落寞的神色“他都、都得在文华殿,用晚膳了。”

    槐嬷嬷一听,心疼得不得了“我的好姑娘哟,不打紧不打紧。殿下每日放学后,还是回来跟您用点儿小食不是”

    谢珠藏笑眯眯地点头“这倒是。”

    韫哥哥才不会一天不见她一面呢。

    谢珠藏高高兴兴地,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礼典上“所以才更要好、好学呀。”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玄玉韫安安心心地在文华殿进学,而不必悬心在她的事上。

    槐嬷嬷看了眼礼典的厚度,慨然地道“老奴总觉着这礼典厚得跟块砖头似的,尤其是那里头的字。嗐,乌泱泱的,老奴瞧着都眼睛疼。可眼瞧着,姑娘看得可快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就看到结尾了呀。”

    谢珠藏抿唇笑了笑,翻到最后一页,逐字逐句安静地看完。

    然而,就在谢珠藏看完全本,将要合上书的一瞬,阿梨忽地从外头急急地赶了进来“姑娘,熊嬷嬷和司籍带了人来,捉了当日路过萱椿亭的宫人,令他们跪在西殿门口”

    谢珠藏脸色一沉,“啪”地合上了礼典。

    谢珠藏推门而出,就看到石阶下跪着十数个宫女和宫侍。这些宫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莲雾本是去迎熊嬷嬷和司籍的,此时有些手足无措地跟着她们,焦虑地站在跪着的宫人身边。

    莲雾看到谢珠藏,面

    上一喜,登时就快步走到谢珠藏身边去“姑娘。”莲雾张了口,却又咬了咬牙,没把委屈说出来。

    谢珠藏朝她宽慰地点了点头,扫了眼熊嬷嬷和司籍,淡声问道“她们,犯了何错”

    熊嬷嬷和司籍对视一眼,也有几分气短,默不作声地让开位置,露出身后的严嬷嬷来。

    谢珠藏有些惊讶,她本以为熊嬷嬷和司籍会把尚仪搬出来,却没曾想,严嬷嬷会亲自前来。

    严嬷嬷一踱步走出来,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宫人,就跪得更低了。他们的腰几乎都要贴到地上,身体还在发抖,显然是怕极了严嬷嬷。

    槐嬷嬷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眼跪着的宫人,又看向严嬷嬷,似笑非笑地道“哎哟,什么风把严嬷嬷给吹来了”

    槐嬷嬷又看向熊嬷嬷和司籍“莫不是姑娘给你们送去的女医,把人给按坏了”

    槐嬷嬷回来看到谢珠藏莹白的肌肤上都是红印子尽管她明知这是被医女按摩弄出来的,但槐嬷嬷依然气得不行。

    她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要还不知道顶礼典练轻步缓行,乃是故意磋磨人,那她就是白活了。

    槐嬷嬷不等二人回答,又“嗐”了一声,明嘲暗讽地道“瞧瞧,老奴可是糊涂了。这还值当问吗定然是舒服的,若是不好,你们还能在我们西殿,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

    严嬷嬷像是没听懂槐嬷嬷口中的嘲讽,对槐嬷嬷和谢珠藏笑道“老奴也听说了,熊嬷嬷和司籍还特意在昭仪娘娘面前说,谢姑娘最是心软心善,请来的医女是个顶个的好。”

    槐嬷嬷一听严嬷嬷带笑的话,就连脊背也稍稍挺直了些,眸中的锋芒都更为锋利“得了严嬷嬷一声好,老奴就放心了。免得若是哪儿按坏了,那我们西殿可担不起这声名。”

    严嬷嬷仍旧是笑,一点儿不见赏梅宴时的咄咄逼人“槐嬷嬷说的哪里话,这医女都是司药司指派的人。谢姑娘还特意让她们在太医署点了卯,皆是有据可查的,怎么会医术不精呢”

    严嬷嬷笑着看向谢珠藏。石阶有三层,谢珠藏站在石阶上,比站在石阶下的严嬷嬷高了小半个头。

    谢珠藏的脸上没有笑意,她只静静地看着严嬷嬷

    “既如此,嬷嬷为何而来”

    “春寒料峭,嬷嬷此举,可是要无、无缘无故熬坏我、我的宫人。”谢珠藏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婢,声音也带了寒意。

    严嬷嬷神色复杂要不是谢珠藏莫名其妙让这些医女去太医署挂名,现在熊嬷嬷和司籍总有一个能出点事儿。

    谢珠藏真是长本事了。

    严嬷嬷垂眸,笑了笑“谢姑娘前儿轻步缓行学得好,不过累了些,今儿就学个轻松点的。”

    谢珠藏不吃她这一套。她连在赏梅宴那么恶劣的情境下,都不肯按扈玉娇和赵二姑娘替她设好的路走,又更何况是在她的毓庆宫西殿

    谢珠藏淡淡地打断严嬷嬷的话“嬷嬷,我在问、问你话。”

    严嬷嬷一滞。

    昔日谢珠藏只是玄玉韫的一道影子,卑微怯怯地依赖着玄玉韫过活。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道影子竟走到了太阳底下,手中,竟然还握着不输玄玉韫的尖刀

    “刀剑”相逼,严嬷嬷袖中攥紧了手,面上笑道“瞧老奴的记性。前儿宫令女官也说了,礼教甚严,您习礼仪规矩,当有惩戒。但是,谢姑娘千金之躯,所以,由宫婢受罚。”

    严嬷嬷说罢,不动声色地扫了站在谢珠藏身后的阿梨和莲雾一眼“老奴也是为了姑娘好。宫令女官忧心姑娘辖下不严,向扈昭仪请了令,让老奴来教姑娘。”

    严嬷嬷又低眉垂眸地笑“扈昭仪还在圣上面前替姑娘美言了几句,皆说严师出高徒,姑娘天资聪颖又刻苦,定是能学得极好的。”

    谢珠藏瞳仁微缩。

    难以直接落她脸面,就将她捧高,好再把她从高处重重地摔下扈昭仪为了逼她放弃学宫务,毁她的声名,真是煞费苦心。

    槐嬷嬷亦心生警惕,她抿了抿唇“学亲蚕大礼的规矩”

    严嬷嬷颔首“是,却也不仅仅是。谢姑娘以前也是跟着昭敬皇后学过宫规的,该当把礼仪规矩背熟了吧若是只学亲蚕大礼的规矩,未免太小材大用了些。”

    槐嬷嬷眸色微冷“那也不劳你严嬷嬷亲自跑一趟呀。司籍司专管经史教学,这礼典也是司籍司出的,难不成司籍还教不了吗”

    司籍一噎

    ,但今儿可轮不到她说话。严嬷嬷将话头接过去“那倒不是。主要是姑娘心软心善,怕不愿罚宫人。”

    严嬷嬷转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西殿宫人“奴婢奴才的生死,都得系在主子身上,更何况是在萱椿亭对您不敬的宫人。”

    严嬷嬷伸手,从身后的小宫婢手上,拿过一根教鞭,她在手上掂了掂“主子不会,自当奴才受罚。”

    严嬷嬷凌空一甩鞭,就连槐嬷嬷都吓了个哆嗦,更何况是跪在地上,本就惊惧难安的宫人了。明明还是春日,他们却仿佛已身处酷暑之中,脸上流下来的汗水,在身下汇聚成了小水泉。

    他们心知肚明,今日的死活,恐怕都系在谢珠藏一人身上。

    可是,就凭这个以往怯弱卑微,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连话都不敢说的谢姑娘

    她怎么可能行

    众人把头低得更低,心里涌出无边的恐惧,甚至有人当场就哭出了声,哀声求道“严嬷嬷饶命”

    槐嬷嬷气得踢了那人一脚。

    严嬷嬷惊讶地看着槐嬷嬷“这还没开始呢,槐嬷嬷怎么就训上了这可不妥当。谢姑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严嬷嬷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回过头去,面上恭恭敬敬地朝谢珠藏一拱手。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珠藏,此时却忽地朝着严嬷嬷莞尔一笑。

    这一笑,让严嬷嬷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珠藏却只是转身推开房门,她坐到上首,先对阿梨吩咐道“去,熬一大锅,益、益气汤,备给宫人。”

    阿梨想都没想,立刻就应了下来。

    谢珠藏压根没有回应严嬷嬷阴阳怪气的询问,她突兀的举动,让严嬷嬷先前聚拢的气势荡然无存。

    谢珠藏这才朝严嬷嬷招了招手,然后随手点了点自己桌上的礼典,兴味地看向严嬷嬷“嬷嬷,时间可不等人。”

    她还敢嫌自己慢

    严嬷嬷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严嬷嬷转念一想,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谢珠藏能把礼典看完就不错了,还指望能背下来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严嬷嬷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鞭子,胸有成竹地踏进了西殿的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