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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春日宴
    玄玉韫的生辰,是在仲春。

    阿梨抱了几枝杏花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就见谢珠藏正在看装裱好的春日宴。

    阿梨将杏花放进桌上的白釉五彩蝴蝶纹玉壶春瓶,又往上头淋了点露水,然后才抱着玉壶春瓶,好奇地问道“姑娘打算把春日宴送给殿下吗之前婢子从司宝司领了个长条的檀香木盒来,上头就雕着春景,正好能放姑娘的刺绣。”

    谢珠藏瞥眼就看到阿梨手上抱着的玉壶春瓶,她笑着伸手点了点杏花瓣“这杏花可真娇呀。”

    阿梨喜笑颜开“萱椿亭旁边的杏花都开了,亭子里也准备妥当了,姑娘一会儿去看看,殿下一准喜欢。”阿梨将玉壶春瓶放下来“姑娘,婢子给您去找那个檀木盒”

    谢珠藏点了点头“也好,把春日宴装起来,一会儿我去送给陛下。”

    阿梨愣了一下,困惑地道“姑娘,您不是要送给殿下的吗”

    阿梨可是记得牢牢的,自打谢珠藏开始绣这幅春日宴,谢珠藏的目的就是为了送给玄玉韫当生辰礼的。

    谢珠藏将玉轴放在春日宴的边缘,将它围绕着玉轴,小心地卷了起来,微微一笑“不呀,我要送给陛下。”

    谢珠藏带着春日宴去养心殿,高福弯腰点头出来迎“谢姑娘,您来的不凑巧了,陛下在里头正忙,恐怕是抽不出空来见您了。”

    谢珠藏点了点头,让阿梨把装着春日宴刺绣的檀木盒递给高福“里头是臣女刚刚绣好的春日宴,有劳高福公公呈给陛下。”

    高福弯着腰,双手接过檀木盒“奴才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今儿太忙,恐怕午宴去不得毓庆宫,还请谢姑娘知会殿下一声。”

    谢珠藏微微有些诧异,思及玄玉韫在除夕那日说的话,她抿了抿唇,应了声“臣女明白了,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说罢,才朝着养心殿盈盈一拜,转身回毓庆宫。

    高福直等到再也看不见谢珠藏的背影,这才转身回去。

    养心殿内,并无其他朝臣。殿里站了一排宫侍,宫侍手上都拿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上除了容貌,右下角还写了

    名字、性格、喜好不一而足。高望则依次走过宫侍的面前,若是座上的玄汉帝没说话,他便将这画像换一张。

    高福站在角落里,双手高举着檀木盒“陛下,谢姑娘今儿是来给陛下献春日宴的,祝陛下龙体康健、万古长青。”

    玄汉帝掀了眼皮,对高望挥了挥手,瞥了眼高福手上的檀木盒“今儿是韫儿的生辰,她给朕送礼作甚。”

    高望将拂尘搭在自己的左手上,温和地笑道“谢姑娘兰心蕙质,又最是纯孝。许是刚绣好,就想给陛下看。殿下的生辰,她想来也备了礼。”

    玄汉帝看了高望一眼“你倒是知道她。”

    高福心下一惊,这话就有些暗指高望替谢珠藏出头的意思了。高福赶紧将头低得更低了。

    高望脸上依然松缓平和,他恭声道“老奴愚钝,只是拾陛下牙慧。”

    玄汉帝哈哈一笑,又叹声“也是,确是朕夸她的话。”他对高福招招手“把东西呈上来。”

    高福连忙把檀木盒放到了玄汉帝的面前,高望小心地替玄汉帝打开了盒子。玄汉帝漫不经心地将卷轴从檀木盒里拿出来,高望便将檀木盒放到桌角去,给玄汉帝腾出桌子来将刺绣摆开。

    玄汉帝徐徐展开春日宴。随着刺绣缓缓展开,玄汉帝脸上的漫不经意也一点点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怔忡和慨然。

    这幅春日宴的刺绣,与他珍藏在书房中的春日宴画卷几乎如出一辙。有所不同的是,谢珠藏所绣的春日宴上,还添上了她的父母。

    春日宴上,绣着栖渊河畔最寻常的亭子。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最寻常的瓜果。亭外杨柳依依,垂柳随风而荡。他站在左侧,执着昭敬皇后的手,给她指衔泥筑巢的新燕。谢二老爷站在亭子外,撑着一把罗伞,低头看着身侧的夫人。

    怀慜太子站在稍远处,手中拿着诗书,身体却微微地侧倾,看着在自己身侧玩耍的玄玉韫和谢珠藏。玄玉韫手中拿着罗网,谢珠藏牵着玄玉韫的手,正抬头指着花丛中的蝴蝶。

    玄汉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将自己手中春日宴的画拿了出来,也展开摆在了一旁“她手中没有韬儿的画像,绣的倒是

    挺像的。”

    “谢姑娘是个有心人。”高望站在玄汉帝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回道。

    “他们兄弟相像,照着韫儿的来绣不就是了。”玄汉帝笑了声,手指轻轻地点着刺绣上的怀慜太子,慨然地道“孤再遣画师给韬儿作画,不也只能参照长大的韫儿”

    “怀慜太子和太子殿下,到底是不一样的。”高望轻声道。

    玄汉帝整个人好像一下子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道“是啊。他们到底不一样。”

    玄汉帝看向养心殿里一排排的仕女画像这些都是他想替玄玉韫甄选的良家子。

    “要是韬儿,早就应了选妃,哪会像韫儿这个臭小子。一说起选良娣,左一句要给朕侍疾,右一句学朕不贪酒色。”玄汉帝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臭小子。”

    他不带什么厌恶地嘟囔了一句,可这一句嘟囔完,他的眉头却又慢慢地松开,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高望,你知道这两幅春日宴哪儿最像,又哪儿最不像吗”

    “谢姑娘的刺绣上,多了谢二老爷夫妇,这是最大的不像。若说哪儿最像,便是都画的春日宴”高望故意挑了那显眼的,勾着玄汉帝说话。

    果然,玄汉帝笑叱了一声“高望啊高望,你怎么这时候愚钝起来。”

    “老奴愚钝,还请陛下赐教。”高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就洗耳恭听。

    “像,是春风和暖、琴瑟和谐、兄友弟恭。却都是昔人不再,盛景难追。”玄汉帝满心惆怅地说着,目光在两幅春日宴上挪移,最后,定格在了谢珠藏刺绣上的“谢珠藏”和“玄玉韫”身上。

    玄汉帝慨然地叹了一口气“不像的,只有韫儿和阿藏。”

    高望凑过去看着,立刻就明白了玄汉帝的意思在画上,谢珠藏和玄玉韫并没有手牵着手。谢珠藏在前,玄玉韫在后,他们中间只需轻轻一划,就能霍开一道大口子。但在刺绣上,他们确实手拉着手,密不可分的一对。

    “陛下慧眼。”高望低着赞道。

    “是吗”玄汉帝反问了一句,但他显然并不期望得到回答,而是径直站起身来“阿藏不是要给韫儿过生辰吗,咱们去毓庆宫看看。

    ”

    毓庆宫里,却一反常态的寂静无声。

    “阿藏,你在捣什么鬼”玄玉韫蒙着眼睛,被谢珠藏牵着手,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孤才从文华殿回来,还没喝上一口水呢,就被你蒙了眼睛。还有,这周围怎么这么安静,人都到哪儿去了”

    “当然是去该去的地方了。”谢珠藏声音里透着狡黠。

    “啧。”玄玉韫哼了一声“你这好像是庚子说的话。”月黑风高杀人夜,最适合说什么“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了。

    谢珠藏撇撇嘴,悄悄地对玄玉韫吐了吐舌头。

    玄玉韫又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在给孤做鬼脸”

    “我说没有你信吗”谢珠藏嘟囔道“韫哥哥最煞风景了”

    玄玉韫听她的小声抱怨,唇边却漾开了笑意。他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今日可是孤的生辰。”

    “知道啦知道啦,抬腿,跨台阶。”谢珠藏随口道,心思却都放在小心扶他上台阶上。

    玄玉韫知道这是萱椿亭,倒是如履平地地走上了台阶,然后就被谢珠藏拉着手,坐了下来。

    玄玉韫刚要说话,就意识到一双灵巧的手移到了他的脑后。谢珠藏好像是从后面覆上来的,淡淡的甜香一下子扑面而来,让玄玉韫瞬间就顿住了。

    蒙眼布被解了下来。谢珠藏欢快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好看吗”

    玄玉韫缓缓地睁开眼睛萱椿亭下的几株杏树下,铺着一块浅粉色的绒毯。绒毯上铺了浅浅的一层杏花瓣,好像是春日下了一场沾惹浓香的雪。

    “怎么就想借杏花春雨的盛景,糊弄孤的生辰”玄玉韫唇边含着笑,调侃地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玄玉韫瞬时就愣住了。

    眼前的谢珠藏,是他从未见过的娇艳她穿着一袭云雾绡裁成的朱红色水袖长裙,如水一般的云雾绡贴合着她日渐长成的玲珑身段。她眉心贴着花钿,朱唇轻点口脂,展颜笑时,脸上小小的两个梨涡,融着天真烂漫与妩媚娇娆。

    “你”玄玉韫神色怔怔,喉结微动,低声喃喃。

    谢珠藏狡黠地往玄玉韫跟前一凑,纤纤玉指在他鼻尖一点“韫哥哥,看好啦。”

    她如一阵风,从玄玉韫眼前拂过,只留

    下鼻尖一段淡香。眨眼间,她就跃入那块淡粉的绒毯,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

    院子里可见的,只有玄玉韫和她两个人。但是随着谢珠藏的拍手声,悦耳的琴瑟,忽地周遭的屋子里响了起来。

    谢珠藏的身形,也跟着动了起来。

    红衣映着辽阔的碧空,缤翻的杏花从枝头从绒毯上飘起来,在她的旋转翻飞中忽忽地摇曳。

    谢珠藏的舞姿当然比不上宫里那些长袖善舞的宫妃,灵动里还藏了几分笨拙。可偏是这样的一支舞,却让玄玉韫心中半是欣喜半是酸涩,一时五味杂陈。

    这三年间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他是见证着以往文静乖怯的谢珠藏,渐渐地变得如此的坚韧而又自信。这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恐怕也并不为过。

    随着琴音落,谢珠藏漂亮地收尾。她也不等玄玉韫再欣赏一段时候,提着裙摆便兴冲冲地跑进萱椿亭来“怎么样很好看吧”

    她已经不是那个穿一身红裙,还会担心他觉得不好看的少女了。

    “很好看。”玄玉韫伸出手,轻轻地抚去她脸颊的汗滴,真诚地又道“是孤见过最好看的长袖舞。”

    他也不是那个,在这样的小事上,还要吝啬夸奖的少年了。

    谢珠藏微微昂首,略有些得意地道“那是我可是花了练五禽戏的时间,悄悄地练的这一支长袖舞呢”

    玄玉韫见她高兴,唇角更弯,将纷繁的心思放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又促狭地道“光是这一支长袖舞,可不够孤欣赏的。俗话说,载歌载舞。舞有了,歌何在”

    谢珠藏狡黠地朝他眨眨眼“我就知道韫哥哥会这么说”

    玄玉韫好笑又好奇地问道“那你”

    谢珠藏将桌上的两杯盏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玄玉韫面前。然后,她拎起一旁装着冰雪酒的酒壶,倒满了两杯酒,清了清嗓子“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玄汉帝就是踏着这歌声走进了毓庆宫。

    他是第一次听见谢珠藏唱歌,脚步不由一顿。高望知道玄汉帝只想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早就给毓庆宫在外守着的槐嬷嬷打了招呼,叫不让人通

    禀。

    玄汉帝没有走到萱椿亭去,只站在拐角处,静静地听着谢珠藏干净的歌声。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谢珠藏举起酒杯,跟玄玉韫一碰。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空的酒杯,像是表了践行三愿的决心。

    谢珠藏放下酒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玄玉韫“韫哥哥,你现在能回答我除夕夜问你的问题了吧”

    玄玉韫就知道,这丫头真是记得牢牢的。他故作沉思状,还没来得及逗她,谢珠藏就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韫哥哥”

    玄玉韫这下知道了,原来不仅是谢珠藏的哭他招架不住,她撒娇,他一样招架不住。

    “咳。”玄玉韫清咳了一声“你问孤为什么不想纳良娣啊”

    拐角处的玄汉帝心神一凛。

    下一瞬,他就听玄玉韫一本正经地道“孤所求者,无非家平国宁。妻妾者众,图惹是非,哪有什么必要”

    谢珠藏失望地撇撇嘴“只是这样”

    她的失望摆在了脸上。玄玉韫看着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你也信”

    玄汉帝抿了抿唇,暗骂了一句“臭小子。”

    但玄玉韫接下来的话,却让玄汉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引1长命女春日宴冯延已

    正文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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