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煜单手握住胖子的手臂，用力往侧一压，同时抬起膝盖，朝他肚子上撞，胖子闷哼一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几下猛烈的撞击。沈煜拽住他头发，往墙上甩，单手按住他脑袋，一拳砸在他胸口处。

    见状，后面几人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地吼了几声，随机一拥而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林苒惊慌失措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她还不太会用，刚划开解了锁，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十几个男生朝这边冲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煜哥”之类的话。

    林苒被这阵仗吓懵了，腿本就蹲得有些麻，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手机也掉了下去。

    林苒典型的乖乖女一个，平常在路上见了那些带着耳环的黄毛不良青年都会缩着脖子把脸藏起来绕道走，如今看到这种阵仗，当真是吓得不轻。

    以前她偶尔也在周一升国旗时听到校主任批评那些打架的男生，但最多也只是几人，像今天这种几十人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跟电影里帮.派之间干群架似的，说震撼一点也不夸张。

    林苒惊恐地捂住嘴巴，脑子里全是以往那个酒鬼打她，拿着东西往她身上砸的场景，门被关起来了，她无处可逃，身上全是伤疤，母亲挡在身前，拉着那个男人，骂声、哭声、叫喊声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眼前的打斗正在进行，突然一阵眩晕感而来，她顿觉呼吸困难。

    这帮人明显是沈煜这边的，他们一加入，那拨人很快败下阵来，胖子被两人驾着胳膊拖到沈煜跟前。

    沈煜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嗓音阴沉，带着十足的戾气，“以后，别在这条街出现。”

    说完，他略一扬手，那两人松开，伴随着一声闷哼，胖子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十几秒后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有人问：“煜哥，你没事儿吧。”

    程祺：“他那么牛逼，能有什么事儿。”

    一群人闹哄哄地聊了几句，随后散了。沈煜有些烦躁，问程祺：“有烟么？”

    程祺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打开抽.出一根递给他。

    沈煜偏头点燃，放嘴里吸两口，吐出灰白烟雾，背往后仰，靠着墙，盯着面前空荡的门面。

    程祺自己点燃一根烟，并列靠着，问他：“你真打算在这儿搞个工作室？”

    “不来真的我会花钱租这破地儿？”沈煜瞥他一眼，目光又转回去，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程祺说：“叔叔真是狠心，一点也不支持，你还得自己想办法弄资金。”

    “我不需要他支持。”沈煜猛吸一口，抽得太急，呛了下，略一偏头，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后面缩着个人，像只猫似的蜷着，小小一团，似乎还在发着抖？

    沈煜眯了眯眼，想到什么，插兜走过去，在垃圾桶旁站定。

    他看着脚下双手抱膝把自己蜷成蜗牛状瑟瑟发抖的女孩，嘴里叼着根烟，含糊道：“起来。”

    谁知此话一出，她抖得越发厉害。沈煜盯着看了几秒，眉心一蹙，低身抓着她肩膀把人拎起来，这才看清她的脸，微微一愣。

    女孩白皙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睛紧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嘴唇被她死死咬住，已经破了皮，溢出嫣红血迹。她全身颤抖得厉害，紧皱着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认识？”

    程祺一过来就见他手里拎着个人，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不由来了兴趣，刚想问他是谁，脑中忽闪过一道光，嬉皮笑脸道，“该不会是阿姨给你带回来那林妹妹吧，哦哟，胆子这么小啊，柔柔弱弱的，煜哥，你可得温柔点，别把人姑娘弄疼了。”

    这话有歧义。

    沈煜：“闭嘴。”

    程祺立马没了声，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林苒听着他俩说话，清醒了许多，脑袋里的眩晕感也逐渐消散，她睁开眼，见沈煜还抓着她衣服，开口道：“沈煜哥哥，你把手松开。”

    卧槽！

    程祺在心里爆了口粗，这声音真他妈好听，软糯糯的，再加上姑娘此刻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是个男人都会立马把人搂进怀里可劲儿疼。

    他侧头去看沈煜的反应，结果这人直接把人给松了，还单手插着兜在那儿抽烟。

    也是，从小抽屉里就没少过情书的人，什么美女没见过。

    少年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五官有些模糊，他半眯着眼，盯着她。

    离得有些近，烟雾从他嘴里散开，缓缓飘过来，钻入鼻尖，林苒没忍住，轻轻咳了声，跟他解释：“那个、公司临时出了点事，小姨——”

    “我知道。”沈煜把烟掐了，顺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问她，“你怎么样？”

    想到刚才那一幕，林苒有些惧他，眼神躲闪，低声道：“没事。”

    “怎么没事啊，嘴皮子都破了！”程祺大惊小怪地嚷嚷，要不是他亲眼看见，不明真相的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两人打啵太激烈造成的呢！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私下里乱七八糟的玩笑开惯了，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收敛，意味深长地拍拍沈煜的肩膀，“阿煜，你还不——”

    话还没说出来，脑袋猛地被人按了下，“你可以滚了。”

    程祺接收到他警告的眼神，吓得直往旁边躲，暧昧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不怕死地喊了声“林妹妹再见”，然后转身一溜烟跑了。

    林苒被程祺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垂着头，抬手擦了下嘴角，才发现有血迹。

    沈煜盯着她看了几秒，有些烦躁地抹了把头，退后两步，拐进屋。这里原来是个理发店，几张破椅子摆在那儿，墙上玻璃还碎了一块，乱翻翻的，不成样子。

    他拉开一个抽屉，从里头拎了包纸出来，顺势把门锁了。

    沈煜把钥匙揣进兜里，转身就看见站在墙角的小小身影，他加快脚步过去，把纸扔给她。

    林苒有些意外，抬头看他一眼，又立马垂下眸子，“谢、谢谢。”

    沈煜没吭声，拉了拉帽檐，转身朝街道外走。他腿长，几步就已走出一段距离，林苒抽出纸巾，一边擦脸，一边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走到街口，少年忽然停下，猝不及防，林苒差点就撞了上去，她连忙站稳，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目光转向别处。

    左侧有家奶茶店，几个女孩正排队等着，沈煜扫了林苒一眼，抬步走过去。

    林苒立在原处，抬了抬眼。

    少年插兜站在队伍后面，很随意的一套休闲装，身形高大挺拔，阳光打在他身上，每一处都透着高贵帅气。

    他一过去，就引起一阵骚动，前面几个女生早已按捺不住，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太帅了吧。”

    沈煜前面是一个短发女生，此刻脸已经红了，“好想要联系方式啊。”

    有人激她，“敢么你。”

    “这有什么不敢的。”

    “去，要到了这杯奶茶我请。”

    短发女生：“准备好掏钱。”

    说完，她理了理头发，鼓起勇气转过身来，“帅哥，我钱包忘带了，可不可以借两块钱给我坐公交车，我微信转账还给你。”

    沈煜看了她一眼，妹子羞得脸蛋通红，撩了下头发，心里志在必得的窃喜着，又低声加了句：“谢谢你。”

    沈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秒后收回视线，声音淡漠：“抱歉，我没手机。”

    壮着胆要联系方式的妹子：“……”

    小插曲过后，几个妹子一人抱着杯奶茶走了，沈煜扫了眼饮料单，随意指了指，“一杯。”

    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扫台上的二维码，把钱给付了。

    店员问：“加不加珍珠？”

    沈煜把手机抄回兜里：“随便。”

    几分钟后，店员封好奶茶装进袋里递给他，沈煜拎着杯奶茶过来，塞给林苒。

    林苒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着，“谢谢。”

    沈煜盯着她看，眉心还蹙着，是真有些烦躁，他揉了下脖子，从她手里夺过袋子，拿出吸管插好，又塞给她，淡声说了句：“别哭了。”

    林苒说：“我没哭。”

    沈煜瞥她两眼。

    是没哭，眼睛通红，怯兮兮的，那样子，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沈煜搞不懂自己给她买奶茶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他把这理解为：人确实是因为他，才被吓成这样，要真吓出什么毛病，他有责任。

    理由很充足。

    他拦了辆出租，拉开车门坐进去，林苒紧随而上，靠窗端正坐着。

    相对林苒的正襟危坐，沈煜就要显得随意得多，背整个靠在椅子上，敞着腿，跟司机说了个地址，抬手把帽子摘下来，往脸上一盖，双手环胸闭目养神。

    林苒侧头，少年手长腿长，占据了大半个位置，空气里有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这人虽然看起来脾气不大好，还打架抽烟，但是成绩能保持年级第一，大概也不是什么坏学生，只要她不去招惹他，应该能好好相处的吧。

    林苒一手拿着包纸，另只手握着杯奶茶，里头好像还有冰块，她轻轻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舔了舔唇角，香香甜甜的。

    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饮料，突然很舍不得，想把它存起来，一天喝一小口。

    十分钟后，出租车一家书店门前停了下来，沈煜把帽子扣脑袋上，付了钱带着人进去。

    书店很大，有两层楼，书架上摆着各类书籍，有人手里摊着本书，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沉溺其中。

    相对外面的熙攘和聒噪，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林苒小心翼翼地跟在沈煜身后，生怕一不小心就打扰了别人。

    沈煜在一个书架前停下，抬手抽了一本，递给后面的人，林苒连忙接住，低头看了下封面，《王后雄学案》。

    前面的人又扔过来两本，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抬步往前走去，她赶紧跟上。

    沈煜边走目光边往书架上扫，问她：“有没有偏科？”

    林苒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家那边的教学质量是真的很落后，她以前虽然科科都能考高分，可到了高手云集的一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就比如英语口语，她说得一点也不标准。

    没等她开口，少年又从书架上抽了两本堆在她手上，林苒低头看，《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回去我把高二的课本给你，你提前做个预习。”沈煜看着她，几秒后目光瞥向一边，眉宇间扬着不羁的冷傲之气，“多看书，书房里有电脑，不懂就自己查，我没时间给你补课。”

    林苒不会用电脑。

    但她不想麻烦别人，便点了点头。

    沈煜满意她的态度，目光回到书架上，几秒后，忽然转回来，问她：“你在重点班？”

    林苒：“嗯。”

    少年拧起眉毛：“一班？”

    林苒又应：“嗯。”

    小姨告诉过她，老师把她分到了一班，和沈煜是同一个班级，之前她觉得没什么，但是在见识了他把那个胖子拎着揍的狠戾样子后，她就从内心开始抗拒了。

    显然这位小少爷也不愿意和她同班，他的眼神已经冷下来，林苒抱着书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不许在学校乱说，更不许在学校喊我哥哥。”沈煜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漫不经心，深黑的眸子里却透着疏离的冷意，“在学校，与我保持绝对的距离，要是让人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他顿住，眼眸微微眯起，警告意味明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