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时候, 我们在b大的香樟树下擦肩而过,第一次相遇,我们就默契感十足,走两步,然后回眸朝彼此笑。格格党半个月后,我们选择了同一门选修, 我比你慢进教室,但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我们又跃过许许多多的人头对视了一眼。”
在穆玲玲等人的起哄声和喻玛丽妻妻俩的傻眼中, 手捧着的洛雪缓缓朝顾尧岑走了过来, 在音乐和起哄的嘈杂声中, 她的声音极富穿透力, 就像她的目光一样,直直地勾着顾尧岑。
“我们依然有默契, 我朝你走,你让身边的人空出了位置给我。于是,那年的七夕, 我们约在了这家会所,然后就这样在一起了。我曾问你,什么是喜欢,你说是惊鸿一瞥, 然后再一眼万年。你的这句话, 这十年来, 我都没有忘记过。”
落雪站定在顾尧岑的面前, 低头沉吟了两秒,然后抬起头朝顾尧岑笑了,然后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她从花中拿出了宝蓝色的天鹅绒的小盒子,单膝跪了下去。
“我们相遇那年,同性之间的爱再不是禁忌,法律正好承认了同性婚姻的合法,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觉得我们的相遇是必然,相爱也是,相守更是。你那时说,等我们毕业就结婚,那时我说不要顾尧岑,那时,我是骗你的。如今十年过去了,我回来了,来到你身边,在这个我们挑破关系承认彼此喜欢的地方,我来跟你求婚,请你和我结婚,好吗”
“结婚,结婚,结婚”
在穆玲玲和两外两个女人一起闹哄哄地喊着时,喻玛丽终于像回过神来似的,慌慌张张地朝外打开了门,同样捧着一束花的林草草呆呆站在门口,看到喻玛丽出来,抬头看向她,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又无助,唇瓣动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随着门打开,已经亮堂起来的包厢内一切都无所遁形,里面的人起哄声逐渐消了下去,跟着喻玛丽看向了门口站着的林草草。
“玛丽,这是谁啊”随着穆玲玲的话落,一直僵站在原地的顾尧岑也跟着回过头来,视线在半空中与林草草正好对上。
林草草的视线与她一触即分,然后垂下头来,看向了单膝跪地的洛雪,脚步慢慢后挪了一步。
“草草,这事我是真的不知情”喻玛丽见状,赶紧扶住了她,又冲还发愣的顾尧岑吼了一声,“你告诉大家呀,草草是谁”
林草草又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顾尧岑,一双大眼睛瞪得又大又亮可惜,她等到眼睛酸了,也没听到顾尧岑的答案。
她低下头,手中的缓缓坠了下去,在一片沉默中,她吸鼻子的声音特别明显,但等她抬起头来,眼睛里又是亮晶晶的笑意,她掰开喻玛丽拉着她的手,朝门内鞠了一躬,“对不起,是我打扰了”
最后那个字被哽咽吞了,她咬着唇瓣,才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挺胸地朝外走了。
黄月白看了依旧没有动静的顾尧岑一眼,赶紧追了出去。喻玛丽也跟着追了出去,跑出两步,又跑回来,看了洛雪一眼,又看向顾尧岑,冷笑一声,“顾总,欺骗小孩感情,小心天打雷劈。”
说完,她就从包厢的沙发拿上自己和黄月白的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剩下的包括宫毓琇在内的四位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顾尧岑,“阿岑”
宫毓琇一连叫了三声,顾尧岑才如大梦初醒般,偏头看向她。
“岑姐,落雪姐还跟您求着婚了。”她一回神,穆玲玲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你快答应啊”
顾尧岑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看向洛雪,盯着人看了许久,她才转过身去,“晚了。”
洛雪扔了手中的花,也没起身,就扑过去拉住了她,“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负气地一走了之”
顾尧岑没有回头,提着手提包的手把提带攥紧又松,松了又攥紧,反复了好几次,她才动了动唇瓣,“我已经结婚了。”
短暂的沉默后,洛雪尖叫出声,“你撒谎,不可能,秀秀和菲菲她们都说你这些年”
“今年的二月十四号领的结婚证。”顾尧岑平静地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洛雪扯着她的手站起身来,然后按住顾尧岑的双肩,费力把她转过身来,迫使对方和她面对面站着,神色慌乱又无措,“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该死的好强心作祟,我才”
洛雪边说边去抱她,温热的眼泪直直下坠,很多落在了顾尧岑的颈侧和肩上,浸透了雪纺的衬衣,那湿润的触感又沁入了皮肤,那一刻,顾尧岑又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了她,“洛雪,回不去了。”
“不,我不信”洛雪使劲摇头,“你明明答应和我结婚的啊,你为什么又和别人结婚了”
对啊,当年她们以为这么相爱的她们,一定会结婚的啊,周围的朋友同学都认为她们是天造地设、人人艳羡的神仙侠侣啊,为什么却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那一瞬间,顾尧岑突然想起了林草草的那些话
“只是想告诉你,你念念不忘也没有用了,你看你们重逢地不早不晚,偏偏是在我们结婚不久后。这说明,顾尧岑,你们是没有缘分的。”
顾尧岑闭了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洛雪,“大概,我和你,缘分不够吧。”
洛雪依旧紧紧抱着她不松手,“现在我回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放不下你,也忘不掉你,顾尧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顾尧岑没有说话。
愣在一旁的宫毓琇看向顾尧岑,“你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你结婚了。”
“对呀,岑姐,你从来没有说过。”穆玲玲立马搭腔道,“你就算生洛雪姐的气,也不能”
“没有及时告知你们,我很抱歉。”顾尧岑边说边去推洛雪,“洛雪,我要走了。”
“我跟你走,你带我走,好不好”
面对这张放在心上已有十年之久的脸,此刻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疼又不忍,顾尧岑情不自禁地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不好。洛雪,我家里已经有妻子了。”
“你撒谎我不听,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对不对顾尧岑,我说的,我不信”
面对她这失控的歇斯底里,顾尧岑觉得陌生,又觉得心里隐隐泛疼,她垂下眸,好半会才道“洛雪,你不要这样”
洛雪微微踮脚,捧着她的脸想去亲她,在要亲到时,顾尧岑躲开了,几乎是下意识的。
“我没骗你。”顾尧岑又看向宫毓琇,“刚刚站在门口的女孩,她就是我妻子。”
她话一落,除了宫毓琇还算淡定,穆玲玲和另外两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那女孩子怎么可能她分明、分明还是个小女孩”
“这就是我没有及时通知你们我结婚了的原因,她今年2月14刚满十八岁,六月才高考完。我原本是等她高考完,约大家聚一聚,好介绍”
“顾尧岑,不要说了。”洛雪打断了她,声音又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乞求“求你,不要说了。”
顾尧岑沉默了几秒钟,继续道“想约大家时,爸妈又带着她出国旅游去了。不过,今天你们也算见到了。她叫林草草,双木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草草。”
“顾尧岑”
顾尧岑不去看她,深吸一口气,“她今天大概要被你们的恶作剧吓到了,我要回去”
洛雪转身从桌上倒好的冰饮中拿起一杯迎面泼在了顾尧岑的脸上。
顾尧岑愣了愣,没有去接宫毓琇递过来的纸巾,而是一脸平静地从包里翻出了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脸,她擦拭的动作及其优雅又缓慢,仿佛是在慢条斯理地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包厢里的音乐不只何时停了,此刻一片万籁俱静。
过了好一会,顾尧岑才把帕子揉成团,随手抛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才看向洛雪,“闹够了吗闹够了我要回家了。”
“没有。”
洛雪又去抱她,顾尧岑却不再让她近身了,“你要我怎样和我妻子离婚然后和你结婚”
洛雪又哭了,“我喜欢你,你明明也还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有妻子了。”
“你不爱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她”
“你要是爱她,你不会让她一个人走,你要是爱她,在喻玛丽让你说话时,你不会不说顾尧岑,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不爱她,你爱的就是我,以前是,现在”
“那是过去了,和你在一起只有五年,但我和我妻子,会在一起五十年。余生很长,我还有很多的时间来爱她。”
顾尧岑转过身去,重新拉开了门。
洛雪在她身后大喊,“顾尧岑,我不会放弃的。”
顾尧岑脚步顿了顿,然后大步朝外走去。
在下楼梯时,踩空了两个台阶,多亏了路过的侍应生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整个人滚下楼梯。
“您还好吗”
顾尧岑摇了摇头,“没事。”
直到出了旋转的大门,走到外面,被夜风一吹,她的心神才回了大半,右脚脚踝传来隐隐绰绰的痛感。
她硬撑着走到了自己的停车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一坐在副驾驶,她就仰面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眼泪刚要从眼角滑落,她又快速擦了,深吸了几口气,又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屏幕一亮,上面就显示了十几通未接来电,她赶紧解锁,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顾总终于旧情复燃完了可喜可贺啊,你家小孩不想给您添乱,自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顾尧岑心蓦地一紧,也就无暇顾及喻玛丽的冷嘲热讽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喻玛丽冷哼一声,“小白追出来,被粉丝围住了,等她再追过去时,你家小孩已经不见了。”
“顾尧岑,要是林草草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我自己,咱们的朋友也到此为止吧。”
顾尧岑没有回她,挂了电话,赶紧给林草草的手机打了过去,打几次都显示关机,又赶紧给宋女士打过去
“啧啧,舍得给妈妈打电话了,怎么样,这个七夕”
“妈妈,你们没回来”顾尧岑打断了她。
“嗯,是啊,我们送她上了飞机,她自己回来的”宋女士又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怎么,出了什么事吗”
顾尧岑没理她,挂了电话,迅速启动车子,离开了花雨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