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雍璐山似乎也没有哪条明文规定不许弟子上居雍大殿的屋脊看日出吧当然了,从前也没有哪个弟子有如此胆大妄为的美丽想法。
不愧是神龙师尊,就是对雍璐山了若指掌。
居雍大殿的位置非常显眼,就在正对大门的位置,且悬空在山峦之上,仅只有一条陡峭的云梯直达大殿,它常年被灵云笼罩,灵气充沛、霞光丛生。一般的弟子,都只有入门之时才能正大光明地踏入居雍大殿,其余时候,机会都很少,除非是修为顶尖到了宗门长老、宗主这样的地位,才能在居雍大殿来去自如。
“上次来居雍大殿,还是拜师的时候。”
居雍大殿四周,并没有“不准浮空”的阵法,可惜三人都未到筑基期,无法御物飞行,所以想要登上居雍大殿,只有走云梯这一条路径。
今日除夕夜,宗门内值守的弟子并不多,只分布在前后大门和重要的阵法位置,云梯附近却是没有的。当然了,平常日子里,居雍大殿也是无人值守的。
倒不是说居雍大殿的安保很差,而是它就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
包括每逢大年初一的大门洞开,都是阵法自动汲取灵力、运转所致,换句话讲,如果触发护山大阵,他们三个起码也得在刑罚堂过十个新年。
不过以他们三个的修为,触发护山大阵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居然真的无人值守,浮云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阵法吧”
“我没闻到危险的味道。”陈最开口道。
闻叙怎么感觉,这两人比我还要积极
卞春舟努力挥手“闻叙叙,快呀,那边好像有巡山弟子要过来了”
确定了,就是比他积极。
三人先后快步上了浮云梯,这浮云梯与他们入门时登的问心境倒是差不多,就连脚感都差不多,就是一望无际,感觉没有尽头。
“我们,是不是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差不多,一千五百三十六级台阶了。”
您也是个狠人,这都数得一清二楚,这别不是走进岔路了
卞春舟抬头望了望黝黑的天空,黑色的浮云层层叠叠而上,就像是黑色松软的棉花糖一样,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手感还怪好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走过头了”
光抬头看了,都没顾上身后的风景。
卞春舟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他没有恐高症,但是摔下去真的会摔死的吧完蛋,刚刚没觉得,现在一想,突然有点腿抖了怎么办
闻叙蒙着眼,“看”的是对风的感知,他刚刚一直走在中间,被两个朋友保护着,他才有精力数云梯数目,现在听到这话,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走过头,云梯的风自下而起,裹挟的灵气是越来越多的。”
如果过头了,灵力会被居雍大殿拦截,就不可能还这么多。
“那不应该啊难不成是我们走
得太慢了”
卞春舟抬头看了看,根本看不见大殿入口,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上次怎么来居雍大殿的,哦,是被别人用飞行法器带上来的。
“算了,来都来了,咱们必不能放弃”
三人于是继续蒙头走,等走到三千级台阶的时候,已经能看到阆苑城方向,火焰照亮半边天空的灿烂了,虽然看不清,但新年了
“闻叙叙,陈最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春舟,陈最。”
嘿嘿,虽然三个人还在“半山腰”上,但这并不妨碍卞春舟的好心情,身边有如此不扫兴的人,哪怕原本并不怎么热衷的闻叙,此刻也觉得,今日的日出必须看到。
不然,岂非辜负了这三千级云梯
于是,三千又三千,三千又三千,直到天边的云层隐隐约约有薄雾笼罩,三个人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云遮雾绕的居雍大殿。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
“这浮云梯,可能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
陈最和卞春舟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拉上闻叙就往上跑,不跑不行啊,都走到这里了,要是还不跑,就要错过日出了浮云梯都爬了,要是没看到,这一整年都会晦气的
本着这样的心气,三个人越跑越快,甚至跑出了残影,也就是修士的体力好,这才堪堪在第一缕霞光迸发之时,跑到了居雍大殿的广场上。
“我去,我居然真的爬上来了我都佩服我自己”
卞春舟吼完一句,冲天的霞光忽然在天边迸发出来,它瑰丽又奇幻、磅礴又张扬、秾丽又绸艳,哪怕是这世上最高明的色彩师,也无法绘制出这么绮丽又精彩的颜色。
卞春舟愣神地看着眼前这场造物主的炫技之作,太美了,美到他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然而这场美丽惊人的日出,居然才刚刚开始而已。
然而下一刻,他的心情又有些低落,因为闻叙叙看不见眼前的美景。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原地闻叙叙,修士当然是可以感知到日出日落的,卞春舟试着闭上眼睛,他感觉到有柔和的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而不远处,瑞气千条、万般变幻,竟也完全不输肉眼所见。
卞春舟心想,闻叙叙是不需要他安慰的。
真好,我们一起看到了这场瑰丽的修仙界日出,呜呜呜,九九九九的台阶没有白爬啊
相较于卞春舟的情感外露,陈最就平静许多,他只是一眼不错地盯着蛋黄般的太阳,似乎在努力辨认,它今日升起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辨认了半天,他得出了结论,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日出确实更好看一些。
陈最不明白,但他觉得,此刻有些手痒,他想要挥刀。
他扭头看了看两个朋友,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还是按捺住了,总觉得现在练刀的话,会很扫兴。
虽然,他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扫兴。
而闻叙,不知几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隔着蒙在眼睛上的缎带,他看到了有风自云层深处飞跃出来,它伴随着硕大的日轮,如同羲和驾车追赶太阳一样,这风也在追逐日光。
他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想要看清楚眼前的风到底是什么风
但是,看不清,完全看不清甚至视野越来越模糊,他只看到晕黑的光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在一刹间看到了四周、乃至是不远处被日光裹挟的长风,它们肆无忌惮地充斥在整个居雍大殿之上,像是调皮的孩子一般,无拘无束、又散漫地零落着。
闻叙抬头,看到了风的汇聚之处
是屋脊。
并且还是居雍大殿屋脊的最中央,他看着风一层层地团起来,又被灵气瑞条裹着,越裹越大,越裹越紧密,随后落在屋脊上,慢慢地流向了大殿的每一片瓦片之上。
这像什么呢
“吱嘎”一声,居雍大殿的大门忽然缓缓开启,流泻散漫的风忽然有了形状,闻叙想,我得去屋脊上看一眼。
而他也确实这么行动了,他甚至都不用借助任何的灵力术法,只需要跟随洞开的风,它们天然亲和他,视他为同类,很快就将他带到了屋脊之上。
脚一落在屋脊上,闻叙抬头看向天空,太清楚了。
他忽然就看清楚了风的形状。
师尊怎么会连这个都这么清楚难不成,师尊也偷偷来过
卞春舟和陈最看到闻叙凭空而起,还以为是遇上了危险,连忙追了过来,然后等他们停在屋脊上,也直接愣住了。
这也
“护山大阵,这是雍璐山的护山大阵。”
风,变成了护山大阵的形状,或者说,是融入、汇聚到了护山大阵之中,如此契合、如此完美,就像本来就该是这样。
闻叙虽不是什么阵法大师,但他前段时候钻研阵法,又借着风灵根之利看尽风的形状,以他的聪明,自然不难猜出这是风被阵法约束而成的模样。
然而哪怕被护山大阵禁锢,风也依旧是自由的。
他好像有些懂了,又没有完全懂。
“那我们脚下不会是”
陈最补全了卞春舟的话“我们脚下,是护山大阵。”
三个人正襟危站,直到这场盛大又光辉的日出结束,心绪依旧久久难平,但哪怕是陈最,都觉得如果日出都是这样的,他不介意每天都爬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上来观看。
其实,登台阶也不算太枯燥。
“好耶今天的日出真的超棒”
卞春舟高兴地说着,却忽然听到旁边的闻叙叙开口“昨天晚上的饺子,也很好吃,非常好吃,特别是酸菜馅的。”
胡说,你明明不爱吃酸,更爱吃三鲜虾仁饺子不过,算了,今天大年初一,就不戳穿脸皮薄的小师叔祖了。
“怎么突然提饺子你不是唔”怎么回事,又捂他的嘴做什么
闻叙微微一笑“你不想说话的,对不对”
陈最算了,听聪明人的。
居雍大殿上安安静静,只有洞开的大门有风经过的声音,三人早就已经自屋脊上下来,这会儿他们开始面临另一个新的问题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下去呢”
如果直接就这么下去,岂不是开年就给刑罚堂冲k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