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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红梅雪里
    柳停伸长手, 抱住韩悯,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背。

    “没事了, 别难过了。”

    韩悯偏了偏头,脑袋靠在师兄肩上, 又吸了吸鼻子“嗯。”

    柳停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还和小时候一样, 傻乎乎的。”

    他拿出两个卷轴“那件事情原本是母亲迁怒,她一时间想不明白,如今想明白了, 让我拿了两幅字画给你赔罪。你别生气了, 还想要什么, 师兄给你弄。”

    韩悯坐起来, 眨了眨眼睛“原也没有怎么生气, 只是想到自己来了永安这么久,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做,有点丧气。”

    柳停失笑,摇着头道“什么叫来了永安这么久你才来了多久我给你算算啊。”

    他掰着指头“你正月底来的永安, 如今才三月。你呀, 又要养病, 又要对付恭王,还要打点家里人回京的事情, 我看你忙得很,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

    他捏了捏韩悯的脸“不用管旁人说什么, 我娘那边, 要是还有什么事情, 你不方便直接与她说, 就跟师兄说, 师兄帮你调和。”

    韩悯点点头“多谢师兄好意。”

    “今日晚饭,爷爷让你坐在右手边,也是帮你出气了。他把你当做亲孙儿,我自然也把你当做亲兄弟,嗯”

    柳停笑了笑,展开一幅卷轴“别烦了,来,看看师兄给你挑的这幅字,父亲书房里最好的一幅字,江北谢鼎元的。”

    韩悯这才有了些精神,稍直起身子,仔细看了看。

    柳停道“白日里在温言那里看了字帖,这是真迹,你留着慢慢看。还有一幅寒江图,你也留着吧。”

    韩悯将书画看过几遍,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卷起来“谢谢师兄。”

    柳停将锦盒拿过来,让他把东西装好,就放在床头。

    虽然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哄好韩悯,但是见韩悯这副模样,他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声。

    “就这么两样东西就哄好了,傻傻的。”

    柳停又抬起手揽了他一下。

    韩悯笑了笑“没事了,天不早了,师兄回去睡吧。”

    “不用师兄陪你了”

    “不用不用。”

    “那你也早点睡。”

    “好。”

    送走柳停,韩悯再将那两卷书画看了几遍。

    “统统,快出来看你最爱的谢鼎元。”

    系统被他唤醒,着急忙慌地应道“来了来了。”

    它是个文人系统,除却喜好收集文献资料,还喜欢看看字画,把这些东西全都录入自己的资料库。

    系统感叹道“谢鼎元真好看。”

    韩悯憋着笑“你像个呆子。”

    系统“哼”了一声“你不懂,反正谢鼎元的字,比你猫爬爬的字好看多了。”

    谢鼎元的字锋芒尖利,全是风发意气。

    这话说来,韩悯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叹服的。

    嘴上却酸溜溜地问系统“你这么喜欢谢鼎元,怎么不去找他做宿主”

    系统心直口快“我这不是没早些认识他”

    沉默了一会儿,韩悯收起卷轴,在案前坐下,低下头“行,我知道了。”

    系统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和他比起来,还是有优点的,你”

    “我”

    系统瞧见他拿出来的书稿“你话本写得好。”

    韩悯别过头。

    “好宿主,你别生气,都怪我不好。谢鼎元就是字写得好了一些,你样样都好,你天下第一好。”

    系统念念叨叨的,韩悯撑着头,听得很是满意,忍住笑,问了一声“真的”

    “真的真的,要是现在把他放在我面前让我选,我肯定还选你。”

    韩悯转回头,再看了一眼谢鼎元的字,最后心满意足地合上卷轴,铺开写了一半的书稿。

    谢鼎元其人,鼎元并不是他的名字,鼎元是状元的意思。

    他十六岁时,就在江北的宋国中了状元,后来不满宋国朝廷颓败,辞官归隐。

    宋国国君觉得有损颜面,便把他从宋国国境内驱逐出去,还不准人提到他的名字。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记得这位谢鼎元的名字。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有偶尔流传到市面上的字画透露出他的所在,还流露出一个消息

    他很穷,需要写字换钱。

    没有见过谢鼎元,也没能帮上他,系统一直很惋惜。

    柳府分做内宅外院,韩悯随柳停一起,住在外边的院子里,与内宅并不相关。所以与柳夫人、与柳毓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而柳夫人仿佛对他有些愧疚,又不好意思直接向他道歉,只好平日里给自家儿子送东西,吃的用的,总是给韩悯准备一份一模一样的。

    连江涣江师兄都没有的待遇。

    就这么过了几日,韩悯闲时窝在房里写话本。

    写完两沓纸,终于把总的第五册、圣上与探花郎二三事第一卷写了一半。

    熬了一夜,眼睛有点花,破晓时分,韩悯整理好书稿,爬上床去眯一会儿。

    睡了没多久,恍惚听见有人喊他。

    楚钰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没生病啊。韩悯”

    韩悯费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啊你怎么从话本里”

    你怎么从话本里跑出来了

    话说了一半,韩悯反应过来,改口道“怎么了”

    “想喊你出去走走,你日日待在房里,该不会闷坏了吧”

    韩悯揉了揉眼睛,一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下去,露出怀里抱着的长剑。

    楚钰凝眸“你”

    韩悯顿时清醒过来,把被子扯上来“没什么。”

    “这柄剑我好像在哪里”

    “没有,没有。”

    韩悯把剑藏在被子里,自己下了床,一边穿衣裳,一边道“你怎么不去找我师兄他们玩儿”

    “你师兄去学宫了,江大人去恭王府了。”

    “那你去找温辨章,他腿不方便,跑不了。”

    楚钰默了默“温大人知道你背地里这么说他吗”

    韩悯想到温言推着轮椅,走得飞快的模样。

    “你别告诉他。”

    “对了,我这几日在帮圣上拟定官员名册,下个月你大概就能赴任了。”

    “好,多谢。”

    楚钰站起来,笑着揽住他的肩“好同僚,以后多多关照。”

    韩悯拍拍他的肩“也请探花郎多关照。”

    楚钰二话不说,就把他拖走“那咱们出去走走吧求你了,我都忙了几天了。”

    韩悯试图说话“我”

    “走了走了,我让他们把我家的游船整理出来了,带你去游湖,已经让人去接温大人了。我让人跟温大人说你一定会去,你不去,他一恼,你又得哄他。”

    韩悯喊道“我没洗脸”

    “哦。”楚钰讪讪地松开手,“原来如此。”

    永安城外有一个鸳鸯湖,正是春日里,水碧山青,湖上画舫来去。

    只是碍于先皇驾崩不久,并不闻急管繁弦,也没有劝酒取笑,倒是比往年清静不少。

    楚家原本是做镖局押镖的,水路陆路都精通,楚钰父亲又特别支持儿子的文人事业,寻常文人游湖对诗,他直接给楚钰弄了条游船。

    两层高的楼船,四面无墙。

    从前楚钰在恭王手下卧底,懒得与恭王的人相亲相爱。直到现在,这条船才派上用场。

    楚钰从底下人手里,接过温言的木轮椅,将他推上去。

    韩悯还犯困,衣袖掩着,打着哈欠,跟在后面。

    画舫离岸,他三人靠在船尾吹风。

    韩悯对楚钰道“你爹给你弄的这是画舫吗这是龙船吧”

    远远望去,再没有比楚家游船再气派的画舫了。

    楚钰道“一条船罢了。你们能喝酒吗要不”

    话没说完,另一条装饰华丽的画舫便靠了过来,小厮站在船头,躬身打揖。

    “不知是哪家公子在此游湖我家公子请邀一叙。”

    楚钰摆摆手“今日不了,这两位朋友还是我千请万邀才来的,同你家主人说,改日吧。”

    那小厮面色一变,也没再行礼,就钻进船舱去了。

    韩悯看了一眼,只见那船身上绘着一枝并蒂红李,料想这船的主人应当姓李。

    除却异姓王李恕异姓王李恕是韩悯小时候就认识的,喊“小叔叔”的人,也是上回在封乾殿,李恕按着恭王的手,让他去摸先皇的棺材。

    韩悯知道,李恕不爱这些玩意儿,但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永安城还有哪家姓李,有这样的船。

    他两年没回永安,想是哪家新贵。

    韩悯问“这是谁家的船”

    楚钰压低声音“信王李恕家的。”

    “小叔叔的”

    温言小时候也同他们在一块儿玩过,自然知道李恕不爱这些。

    “不是信王爷的,是信王爷的外甥季恒的,那船上也应当是他。”

    韩悯没听过这个名字,又多问了一句“这又是谁”

    “信王爷一家从前为国战死,德宗皇帝怜他年幼失怙,才收他做了义子,封了异姓王。他当时有个已出嫁的姐姐,他姐姐一年前丧夫,带着儿子季恒来投奔信王爷。季恒年纪轻轻,一身纨绔子弟的恶习。信王爷不常在永安,也不知道他这个外甥仗着自己的名头胡作非为,总之你别理他。”

    温言嫌恶地别过眼去,韩悯见他的模样,想是温言从前与季恒起过矛盾,才惹得温言恼火。

    而这时,那季恒也已经轻轻敲着折扇,走出船舱。

    他看见坐在木轮椅上的温言,便将折扇“唰”地张开,在他面前晃了晃。

    扇面上是一副红梅雪里与蓑衣的图,却有两三点黑褐色。

    “我当是谁瘸了腿,原来是文渊侯府的温公子。去年夏天,你同我在玉堂街抢扇子,还记得么手下人一时间没控制好下手的力度,把卖扇子那老头”

    季恒用手弹了弹扇面“打得厉害了些,不过幸好也算是阴差阳错,锦上添花了。”

    那梅花原本长在谢逸旁出、病病歪歪的梅树上,连颜料用的也是略暗的木红色,两三点黑褐,更显得老梅病弱。

    韩悯与楚钰这才知道,那两三点黑褐色的,是血。

    季恒“呵呵”笑了两声,又看见韩悯,转头去问小厮“那是谁”

    小厮低声答了,他转回头,笑着看向韩悯“久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