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达成的一致是先看看,等陛下的病情缓和一些,或者等太子好些了再来主持大局,估摸着到那个时候,河西那边调查的结果也该到了。
拖,其实也是大家的策略。
牵扯其中的人心知肚明,只要拖两天,总有办法在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弄死那些关键的人。
首当其冲就是乔明渊。
要搞死两个金刀卫副统领不容易,要搞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还不容易更何况如今这个文臣就在府中禁足,他们的手段简单粗暴,当天夜里,便有杀手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乔家,想给乔家人一个爽快的上路。
然而,等踏进乔家的卧房,他们便知道上当了。
床榻上有两个隆起的人影,估摸着是乔明渊跟他妻子,杀手的刀子下去,软绵绵的,被子下还是被子。
同时,房间里的烛火点了起来,外面的烛火跟着也亮了。
乔明渊并着早已病倒的太子都一块儿站在门口,拢着手看着杀手们,目光冷漠得像看几块木头。
“拿下。”
包围他们的全是金刀卫,太子一声令下,那七八个杀手一个没跑掉,全给扭住了。
这些做杀手的牙齿里都藏着毒,先敲碎了他们的坐牙,又给扭了手筋脚筋,全拎回了刑部。
派去杀手的人一等二等不见结果,便知道出了大事。
刺杀不成,还有投毒。
总之要让死人不开口,他们才有开口的机会。
他们显然忽略了一点,乔家有个神医慕绾绾在,什么毒药端到她跟前来,过一过鼻子都能发现。
而且晚了,第一批杀手失败就意味着他们失败。
东宫和金刀卫连夜审讯那些杀手,并着提审乔明渊带回来的证据名单上的人,一时间人仰马翻。
次日上朝,高元潼脸色蜡黄,一夕之间好似老了十几岁,那头发全白了。
他站在文官前排,目光恨毒的看着另一侧。
乔明渊也站在文官之列,穿着二品大员的朝服,没被羁押,竟还出来了。也有消息慢一点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瞧着乔明渊出来还纳闷他怎么敢抗旨,真不怕掉脑袋吗平日里乔明渊作为天启帝的心腹,走到哪里都有一片人阿谀奉承,今日也是奇怪,除了卫轻轩、慕青易等跟他一贯交好的,其他人离得要多远有多远。
众人惊讶了好片刻,忽然有人回过神来
太师今日又来上朝了
而且手中拎着的,不是他的勤龙杖吗
众人哗然。
太师往日里上朝就上朝,穿太师府却很少拿勤龙杖,像今日这般齐整,必定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有人心慌,也有人好奇。
金钟响过之后,太子竟也来了
不是说太子病了吗
瞧着太子的脸色很好啊,唇红齿白走路带风,一点都看不出哪里不好
不单单是太子,跟着天启帝也在德安的搀扶下进来了。
天启帝是真病了,这一回不是身体病,是心病。
他素来很少在朝臣们跟前扶着内监的走走路的,这一回是真支撑不住,到了龙椅上就一直在喘气。等喘匀了气,他才让群臣起身。
群臣们起身之后,天启帝说“乔爱卿,你来说说吧。”
乔明渊列队而出。
出来之后他手中拿着白笏“陛下,臣奉命前往河西,解决河西考生罢考一事,事出有因,乃是当地林周县县令张贴出一张檄文,混淆视听,让百姓误以为新政是要提高田地税,不允许挂田。当地学子想为百姓们谋福利,因此搞出来这样的事情。臣到河西之后,在东昌府讲解新政,讲解之后,贡院门口的考生散去了。”
“臣既然已经到了河西,河西又是种植大省,当然要第一时间推行新政,让新政顺通无阻的推行。”
“臣从东昌府出发,以林周县为,逐个走了一圈。”
“在此过程中多有艰辛,臣不必再说。林周县县令胆大包天,竟然假冒朝廷印章,推行假的新政,金刀卫调查时,林周县县令被人吊死在府衙,凶手不得而知。臣在河西推行新政,金刀卫一直在追查这条线。杀人凶手一直到了长陵府才露了首尾。”
“臣到长陵府时,沿途一共遭遇了九场刺杀,每一场全仰仗金刀卫舍命相护,到了长陵府后,臣发现了这些人阻拦臣到长陵府的原因。”
“长陵府是咱们大盛非常重要的粮仓,四座大粮仓中,一共有十一万石的存粮。可臣清点存粮时发现,长陵府的粮仓里平白少了八万石的粮食。”
“不仅如此,有人发现臣触及到了长陵府的秘密,将长陵府知府吊死,诬蔑臣杀人灭口、贪墨存粮。”
“臣与金刀卫统领罗郁商量,贼人既然伪造了证据想要陷臣于死地,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臣将计就计,进入长陵府地牢里,罗郁统领在外调查,触动了大半的金刀卫人手,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之后,在郑州府学政董路的帮助下,郑州府府学学子丁谧假扮成臣,臣秘密回京。”
“金刀卫副统领和东宫护卫沿途护送,将臣和证据一块儿送达京城。”
“陛下,有人不甘心失败,沿途截杀我等,均被我等躲过。入了京后,臣到通政司呈送证据,陛下已经知晓。陛下让我在府中静候消息,有人却等不及,昨天有人潜入乔家,意图杀人灭口,我一家老小险些遭人毒手。”
“好在太子殿下机敏,当先将我合家老小转移,又命金刀卫严守乔府,才幸免于难。”
“刺杀的人没有得手,不过,刺客却被我们抓获,因而得知了做下这些事情的人,乃是高元潼高阁老,以及”
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只见乔明渊的目光扫过王室宗亲那一脉,掷地有声的说
“宣王殿下。”
死寂,真正的死寂,没有一点声音,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过,齐刷刷的目光落在了宣王赵秉锡和高元潼的身上。
高元潼尚且还绷得住,赵秉锡却汗如雨下,险些站不住。不过到底是皇子,他挺着腰是站住得,要不是微微颤抖的衣摆,无人想象得到他此刻内心的惶恐。
天启帝听完了这些,老脸微微颤抖。
他是病了,为何病的,便是因为这个。
乔明渊上前一步,呈送证据到天子跟前。
有河西长陵府粮仓的提粮证据,有跟当地粮商的交易证据,有存入票号的票据,有高家取用的支条。这些都是证明了跟长陵府粮仓贪墨案有关的人是高家。之所以能牵扯到宣王身上,是在长陵府知府的书房中,发现的宣王赵秉锡跟知府往来的书信,知府的个人账簿中,还有给赵秉锡送礼以及赵秉锡赏赐的往来记录。
确凿的证据,无数人的口供,完整呈现了两人是如何勾结盗取粮食的记录。
要知道长陵府是个大粮仓,里面的粮食两年一替换,或许这只是去年和今年的,还有更早些时候的,累计起来,那不是贪墨了八万石的事情,而是百万石打底了
百万
户部在全国统计的粮食存储情况加起来也就差不多是这个数目了。
一个内阁朝臣联合皇子,侵吞了大盛一整年的存粮。粮食是什么,是国家人口存在的根本,没有粮食人全饿死了,还谈什么国家
天启帝为啥会被气到生病,就是这个缘故。
他的朝臣和他的儿子,没给这个国家留活路。没给国家留活路,就是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烈火上烹烤,两面都快给他烤熟了。
天启帝捞起一块镇纸,直接砸在了赵秉锡的头上。
赵秉锡不敢躲,被砸得头破血流。
卫轻轩站出来“陛下,粮食贪墨远胜于金银贪墨,此举动乃动摇国之根本,必须追查到底”
“朕知道。”天启帝喘着气,咳嗽着“太子,你来查”
赵秉凰越众而出“儿臣领旨”
听到这一句,赵秉锡一直就发软的腿终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噗通倒在了地上父皇除了丢了他一镇纸,从头到尾都没再看他一眼,根本没问他和高元潼如何辩解,甚至都没让朝臣们讨论一下,直接就定了。
乔明渊呈送的证据,可谓相当完整
他完蛋了
高元潼完蛋了
他没有高元潼那么绷得住,高元潼甚至还站出来回应“臣愿配合太子殿下调查,臣相信太子会给老臣一个公道的”
呸,什么公道
乔明渊侧目看向高元潼,没有说话,如果这些证据还能让高元潼挺立朝堂,他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
高元潼回答了之后也直起身来,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高元潼眸中的冷意对上乔明渊的蔑视,登时怒火中烧。
位居一品的权臣高元潼不愿意相信,他会输给一个三十岁的后生。太子赵秉凰领了圣旨,保留着老臣的体面,等天启帝走后才让金刀卫请高元潼到昭狱去做客。
高元潼被金刀卫驾着,乔明渊没走,还在原地站着看他。
两人面面相对,高元潼冷笑“这下你满意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