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低头看着闫冰颤抖着抬起手束好如枯草般的头发,露出一胳膊一脖子的伤,然后他迈着还算从容的步子走到父母面前跪在磕了三个响头,“儿子大逆,不孝,连累父母了。ヤノ亅丶メ”
然后他站起来对台下的亲人露出苍白消瘦的脸,“你们好好活着,以我为鉴。”
说完,又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儿兄弟,声音都是抖的,“你们别怕疼,一下就过去了,到了那边,多少罪爹和大哥都替你们担着”
孩子和女人们便忍不住哭了,台下也是呜呜成一片。
“都要死了,咋还这么能啰嗦”厉氏不耐烦地嘀咕一句。
小暖静静看着,心道闫冰不管犯了什么罪,他应该是个好父亲,可做事却是糊涂,当今朝廷并不算昏庸,他谋逆做什么。就算是为了前程占了哪个皇子的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难道心里没个谱么
还是说,一旦迈出第一步,后边便不是他说了算的
小暖不忍再看,低头看密密麻麻的看热闹人群,竟发现木刑等跟着自己学了一段时间观色识人的三爷部下俱在人群里,他们在人群里找什么人
找出来要怎么样小暖拿着筷子的手,便是一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受到三爷是皇子,是王爷,是手握生杀重权的高高在上的人。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监斩官一声高喝,便有刽子手扛着明晃晃的鬼头刀上刑台。
跟小暖想的不一样,不是一排刽子手,一人砍一个,而是一个刽子手一个个地砍头。
第一个人头落地的,是闫冰的父亲然后是母亲。滚落的人头,喷出的一腔热血,台下的惊呼和哭喊,听得皮氏的手发抖,脸色开始发白。
柴玉媛还嫌这刺激不够,给张婆子使眼色。
张婆子便给皮氏和小暖一人盛了一碗血红的红豆红枣汤,低声道,“这闫冰还真是不懂规矩,十恶不赦的重犯挑午时三刻砍头,就是因为这个时辰阳气最盛,死人的魂魄会被驱散,鬼都做不得,他刚才还说到了地底他有事儿他担着,还想有下辈子哼。”
说话间,已有十几个人头落地,血顺着刑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台上台下哭声一片,自称胆大的皮氏不敢再看低下头,身子都开始哆嗦了。
一个个砍过来,终于到了闫冰的几个孩子跟前,大儿子还能强撑着一声不吭,小儿子和女儿已经哭得撕心裂肺,“爹,爹救我”
亲眼看着全家人头落地,闫冰“啊”地一声,喷血倒地,众人无不毛骨悚人,厉氏和柴玉媛也转头看下去,见到最后一个人头落地。
监斩官又大声道,“城门外悬头示众三日”
柴玉媛倒背着双手,看着一地的人头和刑台上往下流成串的鲜血。纵使是抽死过几个人的她,见了这样的场景也是心里发毛的,不过她还是强撑着道,“敢冒犯我皇家威仪的,杀妄图谋我大周天下的,诛九族我皇伯父仁慈,才让这些畜生一个个的生了贼心豹子胆,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次,还有哪个敢犯我天家”
回头见皮氏的筷子掉在地上抖得不像话,柴玉媛不屑又得意地冷哼一声再去看小暖,却见她居然端着一碗红似血的东西喝得香甜,见她看过来,竟嘴边挂着一圈红痕对她缓缓地咧开嘴笑,那眼神像极了饮血食肉的恶鬼。
柴玉媛真被她被吓倒了,尖叫着倒退,若非被张婆子和丫鬟拉着,差点从窗口倒翻下去。本就在强撑的皮氏被儿媳妇这一惨叫,惊得嗓子里发出不成人声的气音,两眼一翻晕倒在地,雅间里传出一股尿骚味。
“你,你”柴玉媛指着小暖,忽然弯腰狂吐。
见她吐得不成样子,小暖才放下碗,吩咐张婆子和刘婆子,“眼力劲儿呢没见奶奶和郡母被惊着了,还不架回去请郎中”
张婆子和两个丫鬟手脚发颤地扶着柴玉媛往外走,小暖指着地上没人管的皮氏和哆嗦的刘婆子,吩咐绿蝶,“把这俩也送下去。”
绿蝶轻松地一手拎起一个走了,待屋里无人时,小暖这才站起来,趴着装鱼头汤的白瓷盆,吐得一塌糊涂。
待她虚弱地瘫坐在凳子上,抬头才见三爷在门口已不知站了多久。小暖强撑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三爷也在啊”
严晟静静的看着她。
见到他,听着窗外的哭声、喧闹声和呵斥声,小暖刚被压下去的心忽然又翻腾起来,没来由地想哭,她立刻抬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怂样。
她是小暖,她是秦日爰,怎么可以怂
三爷见团在椅子上这小小的一团,轻声问道,“可还能走”
小暖点头,强撑着站起来走了一步,却被三爷用大手抓住,直接拎了起来,大步走进难闻的雅间。
小暖惊呼一声,“三爷,我能自己走。”
“走两步,剩下的爬出去”
见三爷把姑娘拎到小鸡子似带到几步外的雅间里,绿蝶不知如何是好,玄散见怪不怪,替三爷关上门,拎过绿蝶戳在门口。
严晟把小暖放在窗边的长榻上,虽然开着窗,虽然窗外依旧喧闹,小暖的胃里却没那么喧腾了,因为她看得出,三爷生气了。
果然严晟站在她面前,沉着脸道,“不是给你递了消息,怎么还是跑来了,你是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若让你娘和你妹妹看到你如此狼狈,该怎样想若让店铺的伙计看,你又要如何服众如此鲁莽行事,还不如乌羽”
小暖被他一骂,忽然有力气了,跳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儿灌了几大口茶,豪迈用袖子擦掉嘴边的水渍和红豆羹,大声道,“三爷骂得对日爰一定披肝沥胆,做个能顶天立地、直面鲜血的男子汉,不让三爷操心不让我娘操心”
说完,她开门跑了,绿蝶赶忙跟了上去。
真是吓傻了,成语没一个用对的。严晟微微皱眉,方才的确是他一时失态,可谁让她在那杯盘狼藉的屋里蜷缩着,那么碍眼呢,若非念在她是女子,严晟真想把她按在榻上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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