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闹出这样的事来,两家想要结亲怕是不能了。
原本康郡王还想请宋骁赐婚,风风光光的让女儿出嫁。康郡王妃听了心中打鼓,愈发懊恼自己的莽撞,也暗自埋怨皇贵妃太急切了些。
对于宋骁的安排,康郡王妃忙谢恩,别的话一句都没说。
见康郡王妃识趣,宋骁让皇贵妃送她离开。
“妾身劳烦娘娘着实过意不去。”康郡王妃怕皇贵妃借机生事,忙道:“这事就到此为止,若不能结亲也是两个孩子没缘分,妾身也不强求。”
“若为此事牵连娘娘您,便是妾身的不是。”
康郡王妃的退缩之意分明,皇贵妃看得更是心头火起。
“郡王妃求到本宫这儿,本宫要帮你,你反而打起退堂鼓?”皇贵妃面色不悦,神色冷淡道:“还是说听到事关嘉贵妃,郡王妃这就怕了?”
无论是皇贵妃还是嘉贵妃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康郡王妃只得陪着笑脸说好话,但还是表示不想再追查。
“这后宫之中还是以本宫为尊,嘉贵妃她还没当上皇后吧?”皇贵妃见她如此,冷冷的道。“素绢,送客。”
康郡王妃忙起身告退,也不敢再说什么。
“娘娘,您不该此时跟皇上置气。”香莞待人走后,才到了皇贵妃身边低声劝道:“且不说嘉贵妃本就有宠,便是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您也不该咄咄逼人,愈发把皇上推到嘉贵妃身边。”
皇贵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隐约闪动着水光。
“本宫不甘心!”她咬牙切齿道:“凭什么江念善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这一切?儿女双全、皇上的宠爱,如今怕是满京中都看出来,本宫只是个摆设!”
“若是懿贤皇后得皇上敬重,本宫认了,谁让当初本宫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皇贵妃冷笑一声:“江念善有什么?一张好看的脸?还是凭她不知羞耻的在懿贤皇后病重时爬了皇上的床?还怀上了孽——”
想到平日里奶声奶气、声音软软的叫她“娘娘”的大皇子,皇贵妃终究没说出“孽种”二字。
听自家主子越说也不对劲儿,香莞吓了一跳。
“娘娘慎言!”香莞忙劝道:“既是皇上不让您继续查这件事,就是想要瞒住。您何必非要跟皇上对着干?”
皇贵妃摇了摇头,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本宫这些年在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贵妃攥紧了帕子,咬牙道:“皇上若想架空本宫,为了给他心爱的女人铺路,本宫不可能坐以待毙!”
香莞看在眼中,急在心上。
接连而来的两件事,让自家娘娘愈发沉不住气。
娘娘是一颗真心喜欢皇上的,可皇上专宠嘉贵妃,愈发连后宫都不来了,娘娘岂能甘心?
“安排人去行宫,查当时在行宫养胎的人是谁。再去皇陵中打探,嘉贵妃当时是否真的在。”皇贵妃眼中泪光闪动,她缓缓的道:“本宫要知道真相。”
她情愿撕开血淋淋的伤口,也不想一直装傻充愣,糊里糊涂过完一生。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瑶华宫。
得知康郡王妃去了昭阳宫,不多时皇贵妃又去了福宁殿后,念善便知道是有人发难了。
若非针对她,皇贵妃怕不会如此急切。
“娘,容姐儿,你们不用担心。”念善安抚的笑笑:“我心中有数,皇贵妃翻不起风浪来。”
念容和郑氏愁眉不展,两人点点头。她们知道念善要处理这事,便借口先回府。
念善没有多留她们,将昨日准备的好各色赏赐让她们带回去,亲自送到了宫门前。
“娘娘多保重。”郑氏看着念善有一万个不放心,自从念善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没能安心过。“您不必再送了。”
哪怕念善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哪怕她又怀了皇嗣。
在她心里,善善倒不如嫁一个寻常人家,也免得担惊受怕。
等一会儿见了皇上,善善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善善身边的大宫女被叫了去,怕是果真牵连到善善。
郑氏忧心忡忡的离开,意溪扶着念善仍旧回到了殿中。
陪着玥玥荡了会儿秋千,念善觉得腰上发酸,便哄着她回殿中玩。
映月已经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回来。
念善犹豫着是否让人去打探消息,便听到通传声说是皇上来了。
听到自己父皇来了,玥玥也不用念善牵着,自己迈着小短腿儿往外跑。只见宋骁牵着熠儿,身后跟着卫吉胜和映月,同平时一样走了进来。
“父皇,抱。”玥玥扑到了宋骁身边,抱住了他的腿。她看到朝着自己笑的熠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道:“父皇也抱哥哥。”
对于女儿的要求,宋骁自然满足。
他抱起了两个孩子,走到了念善身边。
“皇上,您来了。”念善笑笑,和往常一样并没有行礼。
宋骁见念善独自带着玥玥在外面,奇怪的道:“三夫人和容姐儿怎么没在?”
“娘亲和妹妹先回去了。”念善没有掩饰,再回到殿中时,才解释道:“英国公府和康郡王府的事,妾身家里也知道的,加上今日的情形,她们不适合久留。”
熠儿知道父皇母妃有话要说,主动牵着妹妹去偏殿玩翻花绳。
宋骁拿出了作为证物的那方雪青色帕子。
“娘娘,这帕子确实是您所绣。”映月在一旁道:“在您生大公主前,那日德妃娘娘来咱们宫中。您送给了德妃娘娘拭汗,当时许是德妃娘娘恍惚,竟带走了。”
当时娘娘怕这些贴身小物容易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还特意跟皇上解释过。
之后两年过去,并没因这方帕子而生出事端,这件事便被渐渐淡忘了。
映月是在向失去记忆的念善解释,也是在宋骁面前说明自家主子的无辜。
宋骁也记起,念善确实曾向自己提过。
“没错。”念善接过帕子,仔细看了看,又让映月取她之前绣过的带祥云纹饰的荷包。“皇上您看,妾身收针时的习惯,跟帕子是一样的。”
这帕子是从德妃手里流出去的没错。
“是德妃。”宋骁眸光微沉,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德妃已经有如此多的小动作。
先前他太轻信德妃,以至于纵容了她。
“皇上,虽是由皇贵妃挑起事端,可妾身不信是皇贵妃刻意安排。”念善从容的道:“至于德妃娘娘,妾身僭越,请您先静观其变。”
宋骁挑了挑眉,等着她解释。
“今日这事出来,妾身本该因此担惊受怕,毕竟谣言伤人,却也捉摸不到。”念善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妾身怀有身孕,若情绪起伏过大,必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再加上德妃又暗中派人调换了佛经,李太医说佛经用药水浸泡过。
至于成分,有不少是容易致人滑胎的药材。但这些剂量的吸入,还不足以让她小产。
德妃便想着要利用皇贵妃,利用谣言让她先乱了心神。
“眼下妾身更担心皇贵妃。”念善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微蹙着眉道:“您和妾身都知道始作俑者不是皇贵妃,皇贵妃至多是发现这个机会,想借此打压妾身。”
虽说因着先前的旧事和如今她们的身份,皇贵妃并不喜欢她。只是皇贵妃喜欢孩子,对熠儿和玥玥都很好,两边都相安无事。
可如今皇贵妃分明动了想抢走大皇子的心思,自然希望传出些她德行有亏,不配抚养大皇子的流言。
“妾身想请皇上劝一劝皇贵妃。”念善抬眸看向宋骁,神色坦然。“这事本与她无关,还请皇贵妃不要再插手。”
若同时拉皇贵妃下水,德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骁闻言,凝视了念善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不计较流言,甚至仍然信重霍治臻,是不想伤了善善;而善善能顾全大局,是不是心里仍然没他的位置?
“你放心,朕绝不姑息德妃。”宋骁神色间透着几分锐利冷意。
念善轻声应下。
用过午膳后,宋骁回了福宁殿。
兰心服侍念善歇下,她低声道:“娘娘,宫中若仍有皇贵妃,对于皇后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形势再清晰不过,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便是嘉贵妃。
“我让皇上提醒皇贵妃,是有两个意思。”念善神色平和的道:“若皇贵妃因此能看清现实,放下执念,我能容下她;若皇贵妃执意如此,皇上的话会让她彻底逆反,来针对我。”
宋骁的话可能是警醒,也可能是刺激,皇贵妃不得不做出选择。
念善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垂着眸子笑了笑:“我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若她们一再触犯我的底线,我也绝不会轻轻放过。为了孩子们,我也会坐稳自己的位置。”
兰心看着念善,眼眶发涩。
若是懿贤皇后还在,指不定要多心疼。
“兰心,不必为我难过,这也是我的选择。”念善抬眸,眼中已是一片坦然。
她从来不后悔。
德妃自回宫后就一直留在庆福宫养病,并没有外出。
平日里除了皇贵妃来看过她两次,英妃和敬妃分别带着唐美人她们来过一次,自此就冷落了下来。
最要紧的是,宋骁只探望过一次,就再没来过。
“娘娘,您该用午膳了。”忍冬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德妃靠在大迎枕上,面上仍未见红润之色。
“皇贵妃铩羽而归?”德妃示意她放在一旁,垂了眸子淡淡的问道。
忍冬迟疑片刻,还是轻轻点了头。
皇贵妃带着康郡王妃回了昭阳宫后便没了下文,皇上仍旧带着大皇子去了瑶华宫,与往日并无不同。
德妃死死的攥住了帕子。
“娘娘,嘉贵妃怀着身孕,皇上必会优待她。这怀疑的种子既是已经种下,皇上便会追查此事。”忍冬宽慰她道:“您千万要沉住气,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没错,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女人,竟和别的男人有染,哪怕仅仅是谣言——
德妃定了定神,扶着忍冬的手坐了起来。
“皇贵妃因为大皇子的事和今日皇上的表现,必定心中不快。”她露出嘲讽的神色,道:“皇贵妃若是还能忍,本宫才佩服她呢!”
皇贵妃本就离皇后之位一步之遥,等江念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怕是皇贵妃就要屈居在江念善之下。
懿贤皇后在时,皇贵妃就一直被压着;懿贤皇后薨了,她怎么甘心被另一个姓江的人压着?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娘娘,听说嘉贵妃日日给懿贤皇后抄经,每日少说也有两个时辰。”忍冬捡着能让德妃高兴的事情说,她低声道:“莫非皇贵妃惊动了嘉贵妃,嘉贵妃心中有愧才……”
德妃面色稍霁。
“留意瑶华宫的动向,虽是咱们无法安插人,只留意李太医去请脉的次数。”德妃叮嘱道:“借着给本宫去取药的机会,打探嘉贵妃最近有没有胎动频繁、腹中隐痛的情形。”
忍冬答应下来。
江念善想借着龙凤胎的吉兆更进一步,她就要这对孩子胎死腹中——
德妃眼神蓦地变得阴鸷。
“把药取来,本宫从今日起开始泡药浴。”
忍冬闻言有些犹豫,这药是有毒性的,对自家娘娘身子也有损伤。“娘娘,不若让奴婢来,奴婢比您还身子骨好些……”
德妃笑着摇了摇头。
“好丫头,本宫知道你心疼本宫。可这事非得本宫来不可,一来你不能近身,二来本宫这些日子喝得药,能更好激发药性。”
忍冬这才不再坚持。
娘娘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她越来越不认同。
对上嘉贵妃,娘娘已经用过了两次。
娘娘执念已深,只希望娘娘能实现心愿,早些停手!
等到李太医送来结果时,念善沉默了许久。
“娘娘,此事已证据确凿,您可以向皇上禀告。”李太医知道念善定然伤心愤怒,他怕念善藏在心中不提,对身体损伤。“臣这就启封懿贤皇后的所有脉案,举太医院之力,很快就能有结果。”
凤仪宫中他们取回来的木料是有问题的,被人动了手脚,被换上的这块看上去跟普通木料无异,实则其中已经沁入了毒物,让人身体一点点衰败下去。
这药性散发的本就慢,遇上帐中香里的沉香,更能在不知不觉中激发药性。
德妃果然是中个高手,许多方子都是李太医查阅大量医书后,发现的极其偏门的法子。
这样就让她伏法,岂不是太轻易了?
念善缓缓的开口道:“本宫知道了,过两日本宫会亲自禀告皇上。”
李太医不知念善还有什么打算,识趣的没有多言。
“后宫妃嫔未能有孕,是不是也跟德妃有关?”念善问道。
李太医面露迟疑之色,道:“臣还不敢确定,要彻查德妃的贴身之物才清楚。”
原先宫中出事时,也曾细细的查过庆福宫,只是没查出问题来。李太医有了个极端的假象,最毒的一味药,极有可能是德妃本身。
他从医书上看到,说是西南一带,曾有人血养毒。
只是在查证之前他并不敢乱说,等到宋骁正式下旨后,便能查清。
“本宫自有打算,还请李太医先缓上两日再告诉皇上。”念善面色平静的道。“对了,本宫闻了那香料,本该有频繁的胎动罢?总之该有的迹象,你都设法在太医院中透露一二。”
李太医忙答应下来。
等李太医走后,念善神色靠在大迎枕上,她缓缓闭上了眼。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滑落,冥冥之中她记得,仿佛小姑姑拉着她的手说,善善不哭。
她没有哭出声,她只是流泪。
原先她就只能依靠小姑姑的庇佑,如今虽是来不及,可她要为小姑姑报仇!
念善再睁开眼时,目光似海般深沉。
她恨不得亲手撕了德妃,若不是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她可能真的会采取简单粗暴的手段。
这都无法纾解她的心头之恨!
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能说明德妃对宋骁的喜欢,比她自己肯承认的还要深得多。
那么真正能摧毁德妃的就是宋骁的厌恶,和她的成功——念善看着自己浑圆高耸的肚子,这两个孩子,令德妃嫉妒得发狂了罢?
德妃阻止后宫有孕,是想自己生下宋骁的子嗣。
这般歹毒的心思,德妃的这股狠绝,真真非常人能有。
那就在宋骁面前将德妃的画皮全部撕开!
让德妃以为自己将要得逞之时,发现一切轰然坍塌。
她一无所有。
自从南巡回来之后,皇上本就偏宠嘉贵妃,如今更有了专宠之势。
昭阳宫外。
大家照例来给皇贵妃请安后散去时,对于皇贵妃,英妃等人心中多有不满。
原本想着皇贵妃能劝谏皇上临幸后宫,谁知等到了嘉贵妃有孕,皇上除了留在福宁殿,就是去瑶华宫。
“听说嘉贵妃日日宣李太医去诊脉。”
“这双胎本就怀的不易,上次听唐美人她们去时说,嘉贵妃揉着肚子说皇嗣动得厉害。”
“听说双胎都会早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没有高品阶的宫妃在,她们才敢随意些。
她们闲来无事,只能在一起说些闲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昭阳宫和庆福宫都得到了消息。
“娘娘,德妃娘娘请您过去见一面。”皇贵妃才放下了手中的账册,香莞前来禀告。
德妃如今病着,在庆福宫还未出来过,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皇贵妃心中正是烦闷,也想找人说说话,便依言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