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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083
    中医到底有没有两下子,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说清楚,清音也不会这种时候趁机宣传个啥。

    因为人都是有点矛盾的,她现在趁热打铁,大家肯定觉得她就是江湖术士,就是趁机攫取利益,她就是表现正常一点,大家才会觉得这件事在中医界不算什么,好像每天都在上演似的。

    不过,清音还是在心里给自己竖大拇指,她也相信中医的神奇和科学,但能治好植物人她也没想到,这路啊,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古时候没有植物人,也没有条件能让昏迷几个月的人保持生命体征,但现代医学能让他们肉身不腐,现代中医能让他们“醒”过来,这何尝不是时代的进步

    这个科室叫神经内科,里面住着三个植物人,李萍只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床的家属,正好这时候也是在旁边的,听见医生们议论的话,忽然眼睛发亮,“李萍的家属,你们吃了啥药吃好的”

    “对,我家老刘是出车祸,也昏睡了好几个月,你们看看那药名能不能告诉一声,我们也去买点来吃吃”

    李芳还沉浸在妹妹醒过来的惊喜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倒是杨大妈大声道“这药可不能乱吃,李萍适合吃的你们家属不一定能吃,同样是植物人,李萍是喝酒喝出来的,你们是车祸和摔伤,这病因不一样,不能乱吃药。”

    别说,老大妈这几个月跟着清音,学会不少道理呢。

    家属们唉声叹气。

    “但是,药是大夫开出来的,李萍这病是医生治好的,你们可以去问问咱们的小清大夫,她啊,不仅治好了李萍,我家小孙孙生出来就是个脑瘫,脑瘫你们知道吧三岁了还不会坐不会走路,她居然都给治好了,赶明儿我把虎子带来给你们瞅瞅,能跑会跳,还贼拉聪明,唱歌跟个小歌星似的”

    在杨大妈一番“科普”下,顺着清音离开的方向,家属们连忙追上去。

    这时候,什么年轻,什么中医是骗人的,无关紧要,李萍可是他们亲眼看着醒过来的以前科室里怎么劝李萍家属放弃治疗,他们也是听得一清二楚,至于喝中药这事,科室就这么大,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听说了。

    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难道还会骗人

    清音也是医者父母心,不摆架子,不用他们怎么哀求,就转回病房帮他们两家望闻问切。

    怎么说呢,以前要是有人让她治疗植物人,她立马拒绝,但成功了一个,她的成就感和自信心就不一样了,就像陈阳说的,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疗法真的在唤醒植物人这一块,是有两下子的。

    不过,那都是后话,且说今晚,回到家里,清音都没能忍住,跟顾妈妈感慨到大半夜。

    “咱们祖国医学,要是能传承下去,该多好啊”

    顾妈妈疑惑,“怎么你的意思是,以后会传不下去”

    想到后世的中医

    生存环境,想到自己从一个铁杆中医粉到被黑粉逼得“退隐江湖”,“以后的路还很长,我能做的也不多”但她一定会去做。

    “安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又在忙啥,自打前两天回来一趟后,就一直到现在没动静,音音啊,你说安子会不会在外头做啥不好的事”

    “妈就放心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闺女都这么大了,他有分寸。”

    顾妈妈却并未被安慰到,因为顾安这次“失踪”的时间太长了,都快半个月了,以前出差都会有个明确消息,去哪儿,去多久,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怀疑他是不是又走上以前的老路了。

    清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先让顾妈妈回去,等明天她去厂里“问问”。

    因为记挂着这件事,夜里睡得也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的,似乎还能听见隔壁林素芬母女俩说话,絮絮叨叨,听不真切,估摸着就是劝清慧慧早日迷途知返,一直持续到一点多才消停。

    好容易能迷迷糊糊吧,大概三点多的时候,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再一听,苍狼没动静,清音就知道,应该是顾安回来了。

    清音开灯,走出外屋,就见顾安正在洗什么,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她有点反胃。

    “受伤了”

    “嗯。”

    “伤哪儿了”

    顾安这次没有再推脱,“肩胛这一块,你帮我把衣服脱下来。”

    清音见他整个衣服后背都被血浸透了,心头“咚咚”直跳,也不敢用力,可不用力又脱不下来,他的整个左臂都抬不起来,无法配合。

    清音干脆找来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将衣服剪烂。

    左边肩胛骨上有个血洞,黑红色的血液正不断往外涌出,看得出来已经有人帮他包扎过,上过药,可能是翻墙进来的时候用力扯到伤口,连敷料和纱布都歪了。

    “是枪伤,但子弹穿过去了,没怎么受罪。”顾安压着嗓子说。

    又是枪伤这家伙到底要伤多少次是跟枪杠上了吗和平年代他怎么老受这样的伤

    清音心里咆哮,又气又心疼,“给我坐好。”

    自从那年他受伤之后,清音就在家里一直备着各种消毒药品和纱布绷带这些,先给他冲洗干净,沾了好些止血纱布球才将血止住,撒上点止血抗菌的药粉,才用纱布给他包起来。

    而他全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不疼啊”

    顾安“嗯”一声,但鼻尖上的汗珠子却是真实的。

    清音心头一软,这家伙可真能扛,要是别的病人早就嗷嗷叫了,“疼就拿根筷子咬着。”

    “还行。”

    清音有心再说他两句,想想他又不是出去干坏事,只是心疼他怎么这么容易受伤,手下的动作倒是更轻了,一直收拾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好,血水啥的倒进下水管道,冲干净,确保不留一点血腥味。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动静,邻居们有没有听见。

    “事

    情办得怎么样了”

    “抓到了。”

    清音提了这么久的心终于放下,“俩人都抓到了”

    “嗯,我们一直顺着线索追到北部省份,他们一路往北,打算从北边出境,也幸好我带了姚公安和洪江,他们帮了大忙,要不是有他们在,我可能就没命回来了。”

    “洪江”

    “嗯,你们学校不是放假了嘛,他们窗口开不开不重要,我看他身手不错,就叫上了。”而且洪江对于崔小波来说是生面孔,又一脸老实,他的防备心没那么重。

    清音这才想起来,自从救了林眉钟建设后,是有段时间没见过洪江了,她还以为他是回老家去了,“你这家伙,他在小巷子里做好人好事的时候,你就惦记上了吧。”

    顾安点点头,由衷赞叹“洪江身手非常好。”

    这种“好”跟姚公安和崔小波都不一样,他们是在正经单位经过系统培训出来的,一招一式有规律可循,而洪江,单纯就是从小打猎练出来的,当然也跟顾安这种街头混混式的不一样,他有种野性的力量感。最后崔小波和老头被他们逼进了北部省的深山老林里,洪江凭着多年追踪猎物的经验,在下过雨后的山林里愣是找到了他们几不可见的足迹。

    要不是他的野外追踪和野外求生能力,这一次崔小波就能成功脱逃了,因为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再翻过两座山头,他们就能穿越边境线,去到另一个国家了。

    那边,甚至早就准备好接应的人了。

    不过,具体的细节他也没跟清音说,只是大体说了一下洪江的惊人表现,“他是个不错的人,咱们别亏待他。”有了这次过命的交情,以后他就跟刚子亮子一样,是兄弟了。

    清音不太懂男人之间的感情,以前跟瞿建军也过命,但现在基本不来往了,现在跟洪江才认识几个月,接触频繁点也就这段时间的事,居然进展这么快顾安这个人,在外面似乎也有种她没见过的人格魅力。

    他的亦正亦邪,能让他什么道上的朋友都能交到几个。

    小鱼鱼有这样的爸爸,真幸福呢

    “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觉得这次的事太诡异了吗你前脚刚从东北查证回来,后脚他俩就跑了,是不是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顾安的脸一黑,“我知道是谁。”

    “哦怎么说”

    “这事你别管了,我有别的打算。”其实早在证据提交上去之前,他就有防备,“这次崔小波脱逃的事,是一个试探,就是代价太大了。”

    清音还想再问,院里已经有人陆续起床,她只得安心睡下,“这几天就先在家里养伤,不许说不,养不好你这手会废,听见没”

    “嗯。”

    “鱼鱼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好好陪陪她,等上幼儿园后你想陪也陪不了了。”

    鱼鱼已经四岁多,按照后世的培养进度是可以上幼儿园了,但清音不想她太早去学校,想着到时候问问她自己的意见,想去就送去,

    学学唱歌跳舞玩耍就行,也能给顾妈妈减减压9,要是她不想去,那就继续在家玩着,等五岁再说。

    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清音和秦嫂子出门,打算去郊县买几个西瓜回来,天热,孩子们都爱吃这个。

    不赶时间,俩人就骑得慢了些,沿着马路慢悠悠的,转过一个十字路口,清音一看咋这么熟悉

    原来是到了和善堂药厂门前。

    而此时,门前围着乌泱泱上百人,都快把马路给堵了。

    “这些都是来要工资的工人,听说厂子要倒闭了,拖欠工人们三个月的工资,现在拖家带口都来闹呢。”秦嫂子以为她不知道,就解释一番,“我们车间同事的爱人就在里头上班,要不是双职工,早就揭不开锅了。”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吃的穿的都要花大钱,再过几天,孩子又要开学,学费书本费杂七杂八的又得交一笔,工人们实在是熬不住了,天天来堵门。

    劳动局街道办他们也去过,但人家说了,这是厂子内部事务,让他们找厂子去,街道上管不了。

    再堵,就只能找公安呗。

    “要说这药厂也是倒霉,好好的现在开不下去了,欠银行的贷款还不上,欠职工的工资发不出,首尾都顾不上,还不愿把厂子卖出去,听说有个医药公司愿意收购他们,他们老厂长还不同意呢。”

    秦眸光一动,这种经营不下去的小厂,是可以被大厂收购的,但大厂也不是傻子,不能平白找个拖累。

    俩人都想看热闹,就把车子停在人群外围,踮着脚尖往里张望。

    本来,人群都是很安静的,毕竟这么热的天人挤人的,全是臭汗味,熏得人呼吸困难,能不说话都不想说话,大家顶多交头接耳,等着主事人的出现。

    “来了来了,厂长来了”

    于是,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秦嫂子指着她们背后,骑着一辆小破自行车的干瘦小老头儿“这个就是他们厂长,有一次走路上遇到,小李指给我看的。”

    清音一看,这不正是上次送了自己两瓶紫雪丹的老闫他说他姓闫。

    当时以为他是比较有中医药情怀的积年老师傅,老药工啥的,看来自己又看走眼了。

    “大家听我一句劝,先回家等消息,我闫伟农不说假话大家知道的,我已经在想办法了,欠大家的一定会还上,不会赖掉一分。”

    “说得好听,但猴年马月啊”

    “就是,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厂长要是再找不来钱,我们就带着娃娃上你家吃去。”

    “就是,我带着我家八十岁老母亲去”

    闫伟农苦笑着摊手“各位,同志们,不是我卖惨,你们上我家,也没吃的啊。”

    最后一次发工资,还是他自己垫上棺材本呢,现在家里老婆子和儿女也跟他闹啊,老伴儿都搬儿女家住去了,他一个人能有啥吃的。

    “但大家放心,我闫伟农住哪儿,大家都知道,要是一个星期内发不

    下工资,大家只管去我家,我供大家吃喝,现在就先散了吧,都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家就放心吧。”

    他说得真诚,又是老厂长,威信尚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实老厂长是个好人,大家都知道。书记和各大车间主任都跑路到其它好单位了,只有他还在守着,虽然解决不了什么,但至少每一次诉求都能得到回复,没有白白晾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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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如果这个厂真的倒闭,他会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守着厂子的人。

    清音趁机劝说“也是,咱们一直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办法,回家凉快凉快,过几天再来。”

    “就是,你们看这几个娃娃都热得小脸通红,可别是中暑了啊,这上医院又得花钱。”秦嫂子收到清音的暗示,也跟着帮腔。

    其他围观群众一听,也七嘴八舌劝起来,这要是不把人劝走,路都要堵死了。

    “行吧,那我们就先回去,闫厂长说一个星期,那咱们就再等一个星期。”

    “走吧,那我家也回去。”

    只要有人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走,没一会儿,厂门前就空了。

    闫伟农看着空空如也的场地,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愈发心酸。

    “曾几何时,这里也是商客云集啊。”

    清音把自行车交给秦嫂子,“嫂子你帮我看着下,我找闫厂长说几句话,上次跟他买的药效果不错,还没谢过他。”

    “行,你去吧,我在门口等你。”找个阴凉地方坐着。

    闫伟农还记得清音,“刚才多谢你了,小同志。”

    “闫厂长客气,上次的紫雪丹我还没谢过您呢。”

    “对了,刚才听人说您这厂子还能卖,要是卖给医药公司的话,何愁这点工人工资”清音试探。

    “可别提了,外面的人只知道厂子能卖,却不知道这里头水深得很。”

    一面说着,清音跟他上办公室坐会儿。

    堂堂一厂厂长,办公室里居然连个暖壶都没有,据说是工人要不到工资,家里正好缺这个,就给拿走了。

    “现在说想买咱们厂的人,压根不是国营单位,而是挂靠在下面的一个小私人作坊,说得好听能帮咱们渡过难关,其实是趁火打劫,这么大个厂子,只给一万块钱,关键这么多工人他们还不愿接收,不承认他们的工龄,那这厂子卖了又有什么用他们无非是想坐享其成,用咱们那些半死不活的设备和老字号商标而已。”

    “现在厂里还有多少设备”

    “不说清洗、切片、炮制这些基本的,就是提纯和粉碎机,咱们都有三台,还有制丸的设备,当初买的时候可不便宜,光机器就好几千,他现在给我打包价一万块,真是欺负人。”

    闫伟农愤愤不平地说着,“我就是要卖,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清音却忽然说“您就是要卖,也应该卖给思想品德过关的人,而不是奸商。”

    “哦,怎么说”

    “您还

    没发现吗,外头那些所谓的工人里,就有他们安插进来的人,我们听了一会儿就发现,好几个带头捣乱的小年轻,看着不像等米下锅的工人,反倒是油光水滑不缺吃喝,在你来之前他们就一直在挑拨工人情绪。”

    “利用不明真相的工人给您施加压力,要是一个星期凑不出钱,您就是不想卖,他们也会挑拨工人闹事,逼着您卖啊。”

    清音上辈子没少看商战片,所以她看了一会儿就知道哪些人不安分。

    闫伟农也不是傻子,他只是醉心工作,不爱搞这些小人伎俩罢了,此时被清音点破,再仔细回想刚才那些人里,确实有几个生面孔。“厂里有些什么工人,我不说每一个都叫得上名字,但至少看着是眼熟的。”

    那几个跳得最欢的生面孔,他就没见过,刚开始还以为是谁家的家属,“现在看来,倒是我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解放思想,坏人也多了。

    闫伟农苦笑两声,但军令状已经立下,他现在已经被这伙小人架在火上烤,上不是,下也不是了。

    “更何况,说句大话,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一个老字号商标在将来有多值钱,设备没了可以买,但商标丢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回了。对闫厂长您来说,厂子是您的心血,商标就是您的孩子,把孩子卖给别人,将来孩子被人教坏带坏,去干坏事,被骂的是所有无辜的和善堂老人,您说对吗”

    闫伟农脸色更暗淡了,他何尝不知道,守着这块牌子,就是他最后的坚持。

    “闫厂长,正式向您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清音,在石兰省书城市钢铁厂卫生室当中医师,独立行医六年,目前是石兰中医学院二年级学生,同时,我也是一名热爱中医药事业的龙国人。”

    闫伟农稀里糊涂跟她握手,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最近因为您的慷慨赠药,我手里正在治疗的一个植物人病人醒来了,我意识到您的药厂是非常难得的良心药厂,这种真正把中医药事业当成信仰来做,而不是牟利的厂子,我打心眼佩服,所以我想帮你们渡过难关。”

    老闫是没少做事,但他没觉得自己做的是什么信仰啥的,他就是安守职业本分而已,此时被清音咔咔一顿夸,也有点不知所措,迷茫的搓手“你的意思是”

    “如果您不介意把厂子卖给私人,我愿意买下。”

    从刚才他聊买家的态度,清音知道他最介意的不是卖给私人作坊,而是卖给趁火打劫只想占便宜的人。

    “我清音承诺,只要买下厂子,我会在一个星期内先给每个工人支付30元工资解决燃眉之急,剩下的工资将在半个月内支付结清,如果工人们愿意跟着我干,只要回来上班,工资照旧,工龄也认。”

    闫伟农很意外,她居然愿意先给开工资,还能接收这些无业工人,光这几条,上一个买家就做不到。

    “而且,以后厂子还是您做主,只要大事能开会讨论就行,其它时候我都不会干涉厂子的生产经营。”

    这一条,也是闫伟

    农很在意的,他不想卖就是不想把厂子彻底玩坏,小作坊可没什么信誉可言,只要赚钱他们什么都能干,他不想把厂子本就不大的名声搞臭。

    因为破产而倒闭,总比因为生产假冒伪劣药被罚倒闭要好些。

    有时候,人活的就是气节。

    况且,药物不是柴米油盐不是生活用品,假冒伪劣药可是会死人的,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进退两难,闫伟农难以抉择。清音看在眼里,也不着急,其实买下和善堂的想法她早就有了,一直没动,一是没钱,二就是想等闫伟农想清楚,她不想买一座心不在她这边的厂子过来,那跟废厂有什么区别

    老一辈人们,要从吃大锅饭过渡到接受私人经营,需要时间,也需要接受现实的毒打。

    “闫厂长您回家慢慢想,想好再告诉我,我不着急。”

    闫伟农叹气,脑门正中央的“川”字深得仿佛刀刻上去的一样,“好,你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无论什么结果我联系你。”

    虽然还在暑假期间,但清音也没清闲到能每天都等他消息,除了卫生室的工作,她现在还得忙着给李萍的另外两个病友看病呢。他俩的情况跟李萍不太一样,但治疗思路都是根据病因来对因治疗,出车祸和摔伤都是脑血管出血,这在中医思维里就是血不归经,有淤血,只要合理使用活血化瘀法,就能见成效。

    “当然,效果肯定不会有李萍这么快。”她得跟家属说清楚。

    “理解理解,只要能有效果,就是几年咱也能坚持。”

    “你们可别给清医生思想压力,我姐当时都没说一定要有效果。”李萍纠正道。

    大家都笑起来。

    彻底醒来的李萍本来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李芳不放心,让她再住几天,观察观察。

    只见她稳稳当当下床,自己穿鞋,自己打水洗脸刷牙,弄完还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甩甩胳膊动动腿,除了步履慢一点,其实跟正常人也没啥区别。

    原本剃光的头发也长长不少,跟男同志的平头似的,比以前长发的时候多了两分英气。

    “经历这件事,她性格也开朗不少。”李芳带清音出门,站在楼梯拐角处聊天。

    “是啊,俗话说鬼门关前走一遭嘛,或许就想通了,要重新做人了。”

    “但我还是担心,万一钟建设又来”

    当初,就是听见清音叫出钟建设名字,李萍才忽然说话的,可见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李芳太了解妹妹,知道她三十年来第一次体验到爱情的甜美,就怕这种甜美上瘾,会让她再次坠入爱河。

    清音眸光一动,“等一下李老师,我刚才好像看见钟建设了。”

    “哪里”

    清音拉住她,“嘘”一声,蹑手蹑脚跟到李萍病房外,猫着。

    病房内,钟建设穿着港城最新最流行的牛仔裤白衬衫和白球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张清隽帅气的脸上满是担忧。

    “萍萍你醒了,真好,我听说你醒了第一时间想来看你,但你姐姐好像对我有点误会”

    清音和李芳看不见李萍的神色,只听她非常冷淡地说“来看我死了没有,对吗”

    “你误会我了,我是这世界上最不希望你出事的人,没有之一。”

    “也对,我要是死早了,你可就得不到我的房子了。”

    “不是,萍萍你真的误会我了,当初跟你分开始迫不得已,我母亲觉得我年纪不小了,希望我早点成家,你是知道我们家情况的,母亲把我们拉扯”巴拉巴拉,至少解释了三分钟。

    然而,李萍却很冷静,静静地听他说完之后,还笑了笑,“当时我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其实现在想想,你母亲真是个好人。”

    “什么意思”

    “因为她让我及早抽身,及时止损呐。”

    “萍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爱你的呀。”心碎的声音,强忍泪水,不知情的会以为他才是被抛弃那个。

    “你爱我年纪大,还是爱我相貌平平”李萍冷笑两声。

    “我我,爱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李萍太冷静了,冷静得一点也不像她,完全出乎钟建设意料,“我真心爱你”“但我有苦衷”这一套好像真的吃不开了。

    于是,他双手抱头,似乎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其实在李萍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珠子一转,看来只能“动之以理”了。

    “是,我承认,其他人都说我俩不合适,但我一点也不在意你的长相,不在意你的出身,甚至哪怕你今年已经35岁,不一定能顺利生孩子了,但我还是爱你,萍萍,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爱你的人了,我对你有多好,你还记得吗”

    这些话术,都是以前他经常灌输给李萍的。

    打压她,贬低她,让她觉得配不上自己,是在高攀自己,然后在她沉浸在自我否定中时,他再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安慰她,掏空她。

    谁知,今天的李萍却没有痛哭流涕,反而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钟建设你脑子没毛病吧,谁他妈要跟你生孩子”

    “不是你说要给我两个孩子吗,生不了也没关系,毕竟你年纪大”

    “你他妈大傻逼吧,就你小,全身哪儿都小。”

    钟建设脸一红,“你你你”

    “闭嘴吧,别冲我说话,一股人渣的味道。”

    钟建设没想到,李萍居然有这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能力,她到底是被谁给洗脑了还是有了房子,所以看不上自己,想要去找更小更白的小白脸了

    清音在门外,憋笑憋到肚子疼,渣男,该

    他不知道,其实李萍早就说了,她昏迷那段时间,只是身体不能动眼睛不能睁,但其实外界的声音是能听见的,钟建设以前每次来在床前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渣男,他可是亲口说过要不是为了四合院,他看见这个老女人就恶心。

    等他拿

    到四合院,他非一脚踹了这个老女人不可呢。

    这是真欺负植物人没办法骂他啊。

    不过,知道他是人渣,清音还是要找机会告诉林眉一声,别成为第二个李萍才好。

    钟建设气哼哼的,“你别后悔。”

    “我现在就后悔了,哦对了,四年前借给你买房的玉坠,记得还我。”

    钟建设脚步一个踉跄,“你说什么”

    “耳朵聋了”

    “不是,我说那个玉坠你不是送我的吗,凭什么还你”当时李萍心疼他,让他拿钱去买个好点的房子搬出来住,但他以找不到合适房源为借口,钱早就花了。

    他记得,他用那笔钱给母亲买了台她念叨很久的半导体收音机,还给大哥买了台大永久,给自己买了几身新衣服,总共700块钱呢,他怎么还况且现在去赎,说不定已经涨价了,不是七百块能解决的。

    不行,他不能认,认下他们家就得倾家荡产。

    “不还也没关系,反正当时信托商店物主登记的是你的名字,我就去报案说我的传家宝丢了,你就等着公安来找你吧听说,你在中医学校当老师”

    钟建设腿一软,“别,这件事我们私下解决。”

    李家的东西,李萍有办法证明东西属于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报案公安肯定会一管到底,到时候他就是裤裆里的黄泥,不是屎也说不清了。

    是私下把东西赎回来还给她,还是丢工作加坐牢当盗窃犯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清音和李芳对视一眼,彻底放心,当了一回植物人倒是彻底治好了李萍的恋爱脑,算好事一桩。

    虽然跟林眉关系不如以前,但清音觉得,同为女性,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ua渣男欺骗,想了想还是上学校一趟,自己话放那里,她爱听不爱听是她的事,至少以后要真出事的时候,自己问心无愧。

    可谁知林眉这个暑假都在跟学校里某位老师门诊,因为这是她自己找的,也一直不愿说到底是哪位老师,什么时间地点,清音还真不好找。她只能在宿舍守株待兔,心想白天忙,那晚上肯定会回宿舍的吧

    结果,等到宿舍都快关门了,她还是没回来。

    清音只得按下担心,留下一个“有重要事情商量”的字条,先回家去。

    后来,清音又去宿舍找了两次,纸条已经不见了,但都没找到人,她才彻底把这事丢开,自己努力过想让她避坑的。毕竟她既不是圣母,也不是她妈,她自己的工作也很忙。

    顾安见她眉头紧皱,很沮丧的样子,“怎么,她对你就那么重要”

    清音摇头,“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是我觉得明明有个火坑,不提醒一下,心里过意不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她早就看见你留的字条,就是不想搭理你”清音留了三次字条,宿舍里又只有她一人,她肯定能看见,一连三次都不想跟清音谈,其实就是对清音的好意不买账。

    这么一说,清音就有点来气,“那我不管她了。”

    顾安拍拍她,“清音同志,我发现你有时候太容易往自己肩膀上加担子,道德感太高了,世界上过得不幸的人那么多,你管不了这么多的。”

    就像那么多病人,其他医生也治不好,但一旦求到清音跟前来,她就会很用心的为他们查找资料,想方设法的询问病史,搜集有用信息,很多时候就忽略了自己的生活质量。

    “你也是人,你也需要休息,帮助能帮助的,帮不了的也不是你的错。”

    清音靠他肩上,点点头。

    安慰好清音同志,顾安披上衣服,“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清音见他左手已经不影响使用,也就懒得管他,“行,你自己注意安全。”

    出了杏花胡同,顾安在外头转了两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来到东大街上的羊肉馆。

    这家羊肉馆清音也喜欢吃,以前也是偷着开只能开到下午,现在鼓励个体和私营经济以后,直接开到了晚上十点,现在依然还有几桌人在里面。

    顾安吊儿郎当双手插兜,进去似乎是不经意的一扫,在几桌食客中,有两个中年人气质比较独特,一个看起来像干部,一个看起来像文弱的老师,他一进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直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那“老师”模样的中年人肩上,“李哥,吃羊肉也不叫兄弟,不够意思啊。”

    店老板跟顾安也是熟识的,见他们认识,立马拿出一副干净碗筷,“安子来了,你们先吃,不够再加,吃到几点都行,要酒不”

    “别了,我喝过才来的,就是在外头看见熟人,进来打声招呼。”

    老板这才走开,倒不怕他闹事,毕竟顾安横是横,却很讲原则,不会波及他们。

    “坐吧,黄焖羊蝎子再来两斤”李老师问顾安。

    顾安顺势坐下,一点也不客气,捞了几片羊肉,蘸着芝麻酱斯哈斯哈。

    等菜上齐,其他桌的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李老师才举起茶杯,“恭喜你顾安同志。”

    顾安头也不抬的捞肉吃,“说什么恭喜,其实你们早就注意到他的异常了吧”

    李老师点点头,“我们也想不到,老白会做出这种事,我们本来想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顾安冷哼一声,白组长的不对劲,他其实早在那次交录音磁带给他的时候就发现了,其实那次的磁带他有备份,还得多亏哥哥给他带信,哥哥那边知道老白跟国那边有点勾连,所以早早的让小白给他送信,告诉他身边环境不安全。

    是的,他跟顾全已经联系上了,靠着小白,所以小白才会忽然“失踪”,他现在知道哥哥在哪里,相信见面就在不久的将来。

    那天临走前问要不要备份,其实就是在试探老白,后来他躲在暗处抽烟,压根没走,看见他匆匆忙忙拿着磁带出门,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没去跟踪他去了哪里,但就是那一刻,他知道老白肯定已经背叛组织了。

    “这次的事做得很漂亮,何局长那边对你高度赞扬,从今往后,你就是你们这个小组的组长。”李老师夹起一块羊蝎子,笑着说。

    顾安依然没抬头,只顾着吃,“嗯,那我手底下有兵吗”

    “有,五个人。”

    顾安挑眉,居然能带五个人要是在军营里,那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班了。

    “联络方式稍后我会给你,你挨个联络他们,有需要配合工作的,你做协调就行。”

    “嗯。”

    “对了,还有个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两年之内,中调部估计会改组,你的身份可能会有变化。”

    顾安终于抬头,他其实对这些机构设置不是很感兴趣,一开始走上这条路单纯是想给哥哥翻案,现在哥哥已经没事了,他也习惯了这份工作,甚至,深深地爱上这份没有掌声的工作。

    “改组无所谓,我能发展一个同志吗”

    李老师笑了笑,“先说来听听。”

    “等我先考察考察,时机成熟我再跟你们说。”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干部模样的人,笑起来,“静待佳音。”

    同样在等待的清音那边,也很快接到电话闫伟农打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