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清音正式去坐诊之前,她和顾安得先考虑鱼鱼上学的事。
这不,正想着呢,吃饭的时候,顾妈妈就欲言又止的看向清音。
“妈有什么事吗”
“鱼鱼吃好没,吃好出去玩吧。”
小丫头噼里啪啦几下扒拉干净,把碗一放,筷子没放好,滚了几下掉到地上,她居然也没捡,就屁颠屁颠出去玩了。
顾妈妈这才叹气,将筷子捡起来“我看鱼鱼也不知道是哪儿学来的坏脾气,这两天跟我上菜市场,非要闹着吃冰棍儿,我说天冷,先别吃,过几天热了再吃,以前都很听话的,这几天却是跺脚发脾气,要不是人多,我看她还想往地上打滚。”
光听着,清音的拳头就硬了。
孩子也是非常会看人下菜碟的,在清音面前她绝对不敢这样,但面对着最宠她的奶奶,她就放肆了。
“你也别生气,我看只是有这个趋势,不是说就成这样了。再说小孩大多数都会这样要东西,你看前院柳耀祖不就经常这样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清音就知道鱼鱼跟谁学的了
柳耀祖每次要东西,大人不给他就来这招,百试百灵,他少不了要跟顾小鱼嘚瑟一下,小孩嘛,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觉得只要目的达到就行了,有样学样。
“看来,是必须得去上学了。”再跟这坏秧子学下去,以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晚上顾安回来,听说这事之后也是眉头紧皱,生气他倒是不至于,就是有点头疼。
四五岁的小孩,最爱学人,偏偏她自己又分不清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父母又那么忙,没办法时时刻刻的盯着。也幸好,顾妈妈及时反馈,不然就真要越走越歪了。
“是该进学校学点规矩了。”顾安看着自顾自抱着洋娃娃玩得开心的闺女,若有所思地说,“不一定学多少文化,先把规矩学一学,把学习习惯培养起来。”
“你还懂啥叫学习习惯”当着孩子的面,他们也不提那件事,毕竟她还没付诸行动,他们越是在意,她越是想学,等找到合适的机会狠狠教训一顿再说。
面对清音的揶揄,他面部红心不跳,“曾经我也是根好苗子。”
“得得得,那以后就你教她写作业吧。”
“对了,晚饭不用等我,我要出去一趟。”
清音没意见,他不在,她们照样吃香喝辣,不过,清音蹲在水井旁洗菜的时候发现,顾安不是一个人出去的,而是带着洪江。
晚上回来的时候,顾安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清音迷迷糊糊闻见,问了一嘴,谁知这家伙非说自己没喝,还要凑上来让她闻闻一“闻”就闻到大半夜,清音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
不过,他们刚把身上擦洗干净准备睡觉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嚎啕大哭,很快,整个大院都乱起来。
1980年春节后半个月,柳志强死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
事,但骤然听闻,大家还是唏嘘不已,整个杏花胡同年纪轻轻就去世的,顾全是第一个,柳志强是第二个。
当天夜里,大家就七手八脚帮忙,他住的房间因为常年不打扫,又脏又臭,秦嫂子几人实在看不过眼,帮忙扫了,而洗澡的时候就很难办,如果是年纪大了寿终正寝,肯定要请全福老人来帮忙洗澡换寿衣,但他这个年纪的,请谁谁也不愿来,都怕沾晦气。
最终只能由柳家老两口和清慧慧换洗。
因为动静闹得大,清音和顾安即使没过去帮忙,也被吵得睡不着,鱼鱼醒来,揉揉眼睛问天亮了吗,怎么那么多人说话。
“没事,睡吧。”
除了偶尔几声叹息,柳志强的死亡并未给大家伙带来多大的影响,该工作的工作,该睡觉照样睡觉。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吃过早饭,清音带着鱼鱼就打算去幼儿园报道了。
刚走到门口,迎面传来“叮铃铃”的声音,“我爸爸回来啦”
“爸爸你怎么来了呢鱼鱼是大孩子,妈妈一个人带鱼鱼报道就行了呀。”如果不是咧到耳后根的嘴角,顾安差点就信了。
“小丫头。”他把车停好,和清音一左一右,每人牵着她一只小手,走进街道幼儿园,就在杏花胡同往书钢那个方向,斜对面的大马路上,走路很快,顶多十分钟。
现在的幼儿园也分小中大三个年级,现在是春季学期,鱼鱼属于插班生,本来清音打算让她先上小班,谁知道园长也是跟她熟识,经常找她看病的,直接问了鱼鱼几个问题,例如数数、唱儿歌啥的,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还会很多儿歌呢,园长奶奶。”
“哦你跟谁学的呀”
“哥哥姐姐,我有好几个哥哥姐姐呢”
园长笑呵呵的,和蔼可亲,“那你会做加减法吗”
“会哒,园长奶奶考我叭。”
“3加5等于多少”
“8”
“那9减2呢”
“7”
别的小朋友可能会掰着手指头,但鱼鱼不用,因为她就是知道,不用数。
“这么厉害,那奶奶考你一点难的,20加45等于多少”园长的笑意越来越浓。
“65哟。”
“这么厉害,那三位数的会吗”
鱼鱼不管什么三位数,反正加减法就难不倒她,“奶奶您只管问我,鱼鱼教您。”
清音“”没眼看啊这闺女。
园长笑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丫头,一点也不怯场,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没看见就报名这么简单的事,爸妈那么忙的工作都赶过来了,听说这爸爸还是从几十公里外赶回来的。
“那600加800等于多少,这可是最难的哟。”
“14百”
安静,可怕的安静。
片刻后,三个大人爆出笑声,“哎哟喂你可真聪明,你打哪儿学
的呀”
园长是专门做学前教育的,知道有些家长会教孩子简单的加减法,所以前面的计算她能很快得出答案,园长觉得有可能是大人教的,孩子自己背下来了,但这个回答很明显,是她自己摸索的规律。
哪个正经大人会教这种“十四百”的说法呀
“顾白鸾小朋友,你比很多大班小朋友还厉害呢,你想上大班吗”
清音心道不好,鱼鱼肯定会觉得“大”比“中”和“小”都好
果然,小姑娘脆生生的“想。”
“行,那就去大班吧,咱们孩子聪明,以后说不定还能跳级。”
老父亲老母亲对视一眼,他们真的压根不想孩子跳级,本来就不是天才宝宝,拔苗助长真的好吗
鱼鱼可不管他们的心情,蹦跶着把幼儿园里里外外逛了一圈,看见有很多游戏设施,什么跷跷板、滑梯、旋转木马和小单杠,立马就开心起来。
“妈妈鱼鱼喜欢幼儿园,鱼鱼要天天上幼儿园哟”
清音“”
呵呵,你先上两天再说。
不过,幼儿园位置倒是真的很好,门口就有公交站牌,离家也非常近,下雨下雪啥的不受罪,最重要是还在清音和顾安上班的路上,顶多就是过个马路,顺道就能把她接送了,省得顾妈妈跑。
报完名,一家三口又去百货商店买小书包,小文具盒,小铅笔、转笔刀和橡皮,一通买买买,小书包都胀鼓鼓的啦。
从1980年3月3号这一天开始,顾白鸾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
早上爸爸牵着手把她送到幼儿园,妈妈就不用着急,吃过早饭慢悠悠的再去学校。
大三了,新学期新风貌,每一个同学好像没什么变化,但细看之下又觉得都不一样了。
从这个学期开始,基础理论基本学完了,开始进入临床科目的学习,每一门看似课时不多的课程,都是真正与临床息息相关的,现在少学一点,上了临床可能就会误诊、漏诊一个甚至无数个病人,所以谁都不敢放松。
好在是大三了,英语和政治都不学了,各种不重要的课程刨开其实课程反倒变少了,一个星期六天,全天满课的只有三天,另外三天都是下午没课,而这三个下午,就是清音的临床时间。
刘丽云和祖静听说她居然可以到大名鼎鼎的西山疗养院坐诊,也跟着说要来,清音问过西山疗养院的意见,那边同意她们可以跟她一起上门诊,清音就把人给带上了。
不过,这俩人中,祖静不必说,刘丽云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还从没真正给人看过病,也没有行医资质,只能跟在清音身后,给她当助手。
下午一点半,三人来到西山疗养院,清音的诊室在二楼中医科。中医科在西医占绝对优势的大医院,本身就是冷板凳,只有实在看不好的,病人家属还不愿放弃的疾病,才有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踏足。
所以,偌大的西山疗养院,居
然只在二楼有一间中医诊室,其它区域全是做针灸理疗的,诊室门口挂着清音的名字和职称,醒目倒是醒目,就是没啥病人。
就这间诊室,还是以前的赵院长为了请动陈阳和清音,特意设置的,以前他们连中医科都没有。
这不,三个年轻姑娘在诊室里坐了一下午,无人问津。
“原来上临床这么难啊,别的老医生病人排队都看不完,咱们却无人问津。”刘丽云溜到理疗科那边看了一圈,别说,做理疗的人可真不少,跟她们这儿形成鲜明对比。
“我以前听林眉说,都是要熬的,她爸熬了好几年才熬出名声。”祖静小声说。
清音倒是很习惯,毕竟以前刚到厂卫生室的时候,她也是从坐冷板凳开始的。
而且,跟在书钢不一样,清音仗着清老爷子和清扬的名号,还能沾上个“家学渊源”的光,多少还有病人来问问,可在偌大的西山疗养院,往来无白丁,谁知道清老爷子是谁加上各类名医云集,大神遍地,病人多的是选择,谁也不会选择寂寂无名的年轻医生。
“来过一次,你们以后都别来了,我可没骗你们,我来这儿也是看书学习。”
刘丽云和祖静一想也是,来这里半天一点书没看进去,这来回公交车费也不少,天天来她们也耐不住。
“那以后咱们就不来了,你哪天病人多,咱们跟着来学习,行吗”
“成,今天也不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清音有自行车,就打算再坐一会儿。
她们刚走,门口就来了个老太太,看着医生名字,探头进来,“你是清医生的助手吗清医生人呢”
“我就是清医生,您是要看病吗”
老太太上下打量清音,怎么都跟“中医”联系不到一处,摇摇头,“算了。”
清音看着老太太扬长而去的背影,哭笑不得。能在诊室干坐一下午,这在书钢卫生室是不可能出现的场景,那时候还觉得哪天要能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过,但愿世间无疾苦,宁可架上药生尘。又坐了半小时,眼看着到五点,清音挎上书包,下班。
一楼门诊大厅,都这个点了,等着挂号的、缴费的、拿药的依然人山人海,跟后世也没什么区别。
清音刚要出门,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有人晕倒了快叫医生”,原本排队等着挂号的人群忽然乌拉拉围拢,清音刚跑到外围,已经有三名大夫和护士蹲地上问情况了,她也就不主动掺和,站在外面看。
西山疗养院的急救能力,在全国都是一流的。
“这人也是可怜,不知道生啥病了,刚才排队我就看他脸色不对。”
“怎么回事”
“那脸白得一张纸似的,八九不离十,是大病。”有人说。
“可不是,现在更白,瘆人得很呐”
清音垫脚看,发现病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脸色特别白,嘴唇白得都快透明了,看着属实吓人。
就在众人
纷纷议论的功夫,医护人员已经开始一边抢救,一边用担架抬到急诊室那边去了,清音叹口气,跨上自行车,飞速赶回东城区,今天早上答应鱼鱼放学去接她的,要是食言小姑娘该伤心了。
无论什么情况,还是希望这年轻人好好的吧。
果然,一到幼儿园门口,就见小丫头正踮着脚尖的等她,看见她的一瞬间眼睛发亮,“妈妈”
“我妈妈来啦”
“辛苦老师了,顾白鸾今天听话吧”
“她很乖,我听院长说你们家就住对面杏花胡同,她也不愿自己回家,就要等着你来接,刚才她奶奶还来了一趟,她也不愿走。”
清音心软成一滩水,小家伙这是第一天上学,一定要有个仪式感吧,这一带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更别说奶奶都亲自来接了。
于是,小姑娘用事先演练过无数遍的帅气姿势,在众多小朋友的羡慕眼神中,轻松爬上妈妈身后的自行车座椅,回家咯
这个座椅可不一样,比别的自行车后座多了靠椅和两边扶手,焊得牢牢的,坐垫也是用厚厚海绵垫过的,坐上去稳稳的,一天坐十趟,小屁股一点也不痛呢。
带着孩子,清音骑得很慢,一边骑一边问,“第一天上学开心吗”
“开心。”
“中午饭吃饱没”因为俩人都忙工作,不可能给她做午饭,今天正巧顾安舅舅生病了,顾妈妈回家探望,孩子就先安排在学校吃了。
“吃饱啦,我顾白鸾可不挑食,白菜土豆粉条和肉肉,我都吃哦。”
清音放心了,闺女在吃这一块上是真不用人操心。
“那你们班里不回家吃午饭的小朋友有几个呢”
小姑娘想了想,把中午一起吃饭的小朋友们想了一遍,“8个,我最小,老师就让我站在最前面,第一个给我打饭哟。”
清音哈哈大笑,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上课有没有好好表现呀”
“有哦,所以顾白鸾今天能吃一把卤水花生吗”
还学会讲条件了,清音笑呵呵的,“可以。”
夕阳西下,在这种温馨的对话中,清音觉得一整天的烦恼和疲劳都没了,鱼鱼真是上天赐给她和顾安的礼物,最珍贵的礼物。
接下来几天,清音都是上午上课,两个下午去西山疗养院坐诊,剩下周天和另一个下午在书钢卫生室,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在疗养院这边,偶尔能遇到一两个病人,有的只是进去聊两句,有的也能开个简单的养生方,剩下的时间她就把诊室当自习室,看看书,一天下来倒是比以前只在书钢的时候轻松多了。
有一天上午没课她又抽空上药厂看了看,一切运转正常,去年找的销路现在就体现出作用了,和善堂的药只要用过一次,就会用两次三次,像紫雪丹这种不多用的生僻药,销量都大幅度增加,其它的常用药更不用说。
祖红依然在一线车间,清音没把她
提上来,打算等她自学完两年的财务知识再说。
一个月40块钱工资,足够她在书城市租一间小房子,节省点每个月还攒下点,一年下来也能有点积蓄。
当然,她现在也看透了,老家父母时常写信来并非真的爱她和祖静,而是还想从她们身上抠钱而已,她为了最小的妹妹还能有书读,也在勉强应付。
不过她对外说的是每个月只有20块工资,每个月寄回家十块,足够一家子在农村生活了。
和善堂是有青工宿舍的,也是集体宿舍,虽然没几间,但挤挤也能住下不少人,祖红刚进厂立马就申请了,从大学宿舍搬出来省得给妹妹添麻烦。
“小清,你的铺盖我已经洗干净收好了,下次过去帮你铺上。”
没事,我也不用,就随便放着吧。对了祖红姐,你的身体怎么样”
“好多啦,自从停止注射后,我都能保持两到三天一次大便,而且也没有再出血,更神奇的是,例假也不怎么痛了,脸上的斑都散了不少,你看是不”
清音凑近仔细看,嘿,还真是
解决了她冲任瘀滞的问题,例假正常是可以预见的,但没想到居然连脸上的斑都散了不少,看来这丹参注射液的用途还不少呢。
“行,好了就好,就是以后还是要注意些,例假期间别提重物,也别摸凉水,吃凉的东西。”
“好,以后我就当把自己重新养一遍,以前我爹娘没把我养好的地方,我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她哽咽了。
清音看着她沧桑的脸庞,这个自打出生就没得到过父母真心疼爱的女孩,她开始好好爱自己了,而林眉那个从小众星捧月的天之娇女,却自从李萍恢复之后,李芳就向学校检举揭发了钟建设的恶行,可惜从学校层面来说,他的行为只能算私人感情处理不当,确实没有违法犯罪的地方。
最终,学校也只是找他谈了一次话,他“认错”态度良好,又非常真诚,这事也就无疾而终了。
清音气不过,可也确实没办法,谈恋爱天经地义,法律管不了两个人相处的细节,酒是李萍自己酗的,喝成植物人也是她的事,钟建设撇得很干净。
唯一能拿捏钟建设的,就是检举揭发他师生恋枉顾师德,可这样的话,林眉也会受处分,甚至档案留下污点,这年代上大学的机会来之不易,清音等几个室友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既然帮不了,也管不了,那就尊重祝福她吧。
清音叹息一声,转了一圈,见没自己什么事,这才往医院赶。
幸好没迟到。
刚坐下把书拿出来准备自习,忽然门口有几名白大褂簇拥着两名穿便装的人经过,但很快其中一人又转回头来,“清大夫”
清音抬头一看,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干部装,长呢子大衣。
原来是有段时间没见的元卫国。自从跟苏小曼谈对象后,几个年轻人偶尔会聚一下,这两年苏小曼大部分
时间不在书城,他们聚会也少了,确实是很久没见面了。
寒暄两句,元卫国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还能来西山疗养院独立坐诊,很是为她高兴,我们今天来理疗科有点事,稍微失陪,待会儿一定请清大夫吃顿便饭,还请您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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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客气可不像平时聚会的样子啊。清音注意到,他身边还有好几个人。
而元卫国身后的众人则是纷纷侧目,这个小年轻是什么关系,居然能让元经理如此礼遇
清音本以为只是客套话,场面人物都会说几句客套话,她不会当真。
谁知没一会儿,元卫国还真转回来了,同时身旁还陪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这位孔先生,是我们公司一位大客户,听说当年清大夫力挽狂澜治好家父一事,一定让我代为引荐。”
清音起身,笑着说,“两位客气了。”
孔先生衣着考究,普通话也比较烫嘴,据他自我介绍说是港城人,这次是来京市考察的,清音也就是别人说啥她听啥,不方便打探具体考察什么。
而他貌似也不是真的想看什么病,只是单纯聊天,问了几个养生保健不痛不痒的问题,然后起身告辞。
元卫国赶紧跟上,“对不住清大夫,饭改天再吃,我一定给您赔罪。”
清音当然不会把场面话当真,赶紧让他们去了,陪大客户要紧。
又是枯坐一下午,五点钟一到,清音背起书包,准备下班。
“等等,小清大夫你等等”身后跑过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小清你也是,要不是卫国回家说在这儿遇到你,我都不知道你来这边上班了,你这人真是,说你啥好”
原来是几年不见的元老爷子,当时大家都叫他“元书记”。
“这么多年你也不来家里坐坐,我老头子又不是老虎会吃人。”多少人扒着卫国,这年轻同志倒是不卑不亢,这么多年除了公事从未麻烦过他们。
老人家嘛,就喜欢这种后辈。
老爷子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先让外面等着的司机去挂个清大夫的号,“还得麻烦你给我看看,这几年保养不错吧”
清音望闻问切之后,知道他啥都好,肾病和高血压都很少再犯,还夸了几句,“多亏您老忌口,不然不可能恢复这么好。”
“嗐,别提了,什么忌口,我宁愿少活几年,这顿顿没滋没味的,活着没意思”
“老东西活着没意思,儿女也不在身边,他们都只顾忙自己的事,你就说元卫国吧,看着倒是在我跟前,但整天不是陪这个领导就是陪那个客户,我都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回来陪我吃顿饭。”
所以,元卫国说请吃饭倒真不是敷衍,他是真的忙。
“最近港城来了个什么孔老板,做医疗器械的,那种人一躺进去立马就能照出骨头样子来的铁盒子,就是他们进口的,听说是国技术。”
所以元卫国才一路赔小心,就是想多引进几台,
给内地几个偏远省份的地区级医院也配上。
据清音所知,目前整个石兰省也就省城和几个经济发展好的地区医院有x线检查仪,东城区区医院也是去年底才配备上。
这种设备在很多科室都是非常重要的,当年石厅长给石磊做检查也是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可见目前龙国医疗设备之紧缺。
“元经理做的是好事,能真正实惠到老百姓头上的大好事,咱们应该支持他。”
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那个孔老板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怎么”
“哎哟,那也是个可怜人,你都不知道,他们家的笑话在港城都传遍了。”
孔老板在港城算不上顶流圈层的富豪,但也有一定名气,据说他本来也是龙国内地人,四十年代一家几口去港城讨生活,从码头搬运工干起,白手起家,渐渐闯出点名堂来。
可惜妻子伤了身体,一直怀不上,多方求子之后终于在五几年的时候,生下一个儿子。不过,当时因为老丈人病重,妻子带着大肚子回来探亲,不小心动了胎气,孩子生在内地,为此还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
后来回到港城后,有了先进的医疗技术和设备,独子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口子对那孩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掉,捧在手心怕摔着。
再加上儿子自幼剑眉星目,面若桃花,嘴巴又甜,简直活脱脱一港城版贾宝玉,全家上下都喜欢得不得了,宠得无法无天。
而孔大少也“不负众望”渐渐变成一个花花公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老两口一天给他擦屁股都忙不过来,干脆就给送出国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而孔家的笑话就出在两个月前,某一天忽然有个女明星自爆给孔大少生下一名私生子,放出照片和就医记录,无论出生日期还是血型和长相,都对得上,照着整容都整不出来的程度。
孔家老两口自然是不认的,他们家的儿媳妇不说要出自名门吧,但至少不能是个三流电影明星,据说还是拍过很多限制级片子那种。于是双方私底下去做亲子鉴定,当然,因为孔大少远遁国外,打死也不肯回来,于是只能由爷爷奶奶和孩子做,毕竟效果也等同于父母辈。
谁知做出来竟然显示无血缘关系那女明星不乐意了,一气之下在各大花边报纸上爆料她与孔大少的私密照片,一定要逼他回来认孩子,不然就要在记者会上直播他们那些不可描述啥啥啥的。
孔大少无奈只能回国,为了洗清嫌疑,要求在媒体记者陪同见证下,再一次做亲子鉴定。
这次的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孔大少和那孩子居然是真的亲子关系
爸爸是亲生的爸爸,那为什么爷爷奶奶不是亲生的爷爷奶奶只能说明孔大少不是孔老板的亲生儿子呗
“至于这父子俩有没有去做鉴定,咱也不知道,也不敢问,但我看他忽然对内地市场感兴趣,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很明显,他已经认定“贾宝玉”不是自
己亲生的,来内地就是来找亲生儿子的。
港城的花边小报都在说,要么是孔夫人年轻时候给孔老板戴了绿帽子,要么是当年在内地早产生孩子其实只是一个借口,为了稳固正妻地位,玩了一招“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要么,孩子胎死腹中,她故意抱养一个健康活婴说是自己生的。
要么,她生的其实是女儿,故意换成儿子。
当然,清音还有一种怀疑,或许孔夫人压根没说谎,她自己确确实实生下过一个活的儿子,但抱错了,或者被人为的替换了别人是真假千金,他们家是真假少爷啊。
清音心说,难怪她看孔老板心事重重的样子,吃再好的保健品也没用啊,这是心病。
此时的顾安,正好到了书城市某家医院,走过熙熙攘攘的挂号大厅,他的脚步未曾停留,直接往门诊楼上走,一直走到三楼,看见一块“内科”的牌子,再看坐诊医生名字无误,这才敲门。
“进来。”是一把十分温柔的男声。
顾安推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的男医生,一头黑发短短的,显得整个人精神又利落。
顾安确认样貌没错,又看了看男医生的胸牌,“姚医生你好。”
“随手关门,谢谢。”姚医生的声音虽然温柔,但说话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顾安把门关上,坐到板凳上,对面的姚医生打量他两眼,“哪里不舒服”
“不好意思忘记挂号了,插个队行吗我昨晚吃了五个汤圆,今天肠胃不舒服,想来开点甘草片。”一个大男人五个汤圆就能积食即使吃积食了,也不该吃甘草片啊,要是清音在旁边,肯定能听出他的风马牛不相及。
但姚医生却好像没注意到哪里不对劲,挑了挑眉毛,起身,伸手“你好,顾组长。”
顾安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晃荡着,都没站起来,“坐吧,咱们随意些。”
原来,这就是顾安的第五个“兵”,自从那天跟李老师交接完毕之后,顾安就在想办法接触自己手底下带的人。说“管”他觉得不合适,因为这些人里好几个无论资历还是年纪都比他久,他年纪轻轻要不是立功,也不可能当上组长。
譬如眼前的姚医生,帅气,温柔,精明,缜密,已经是临床一线的“老”医生了,顾安就绝对不敢把他当成普通的男同志来看待。
“今天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以后有什么事我还按照今天的方式找你。”
“是。”
因为外头没病人等着,顾安就问了几句基本情况,知道他农村出来的转业军人,已婚,爱人在老家没工作,有两个孩子,其实都是资料上有的,但他喜欢跟人聊天,从聊天里能观察到一些东西。
譬如聊到妻子的时候,即使他掩饰得很好,但善于察言观色的顾安还是注意到,姚医生态度一般,甚至有点冷淡,但聊到孩子,他的眼里就有一种温柔的光芒。这说明,他爱自己的孩子胜过爱自己
的妻子,那要是换成女同志呢丈夫和孩子在他们心目中的比重又是什么样的
顾安有点出神,他很好奇清音跟别人聊到自己和鱼鱼的时候,会不会区别对待。
不过,他很快收回自己的思绪,“很好,你帮我随便开张药单吧。”
姚医生知道这是要掩人耳目,也是迅速的在处方签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治疗积食的中成药名,递过去,对了,我这边前几天遇到一个病人,情况有点特殊。”
“哦”
“据她本人说,她是一名报社记者,还给我看了几张她拍到的照片,前面几张还算正常,但后面的全是风景照,还是同一个地方的。”因为他人长得帅气,风度翩翩,说话又温柔,偶尔会有些女同志喜欢跟他聊点工作以外的事,只要不越界他一般都不会拒绝,这是收集情报的方式。
顾安正襟危坐,“那个地方你没见过,对吗”
“嗯,但我把大体特征记下来了,大概是一座海拔1200米左右的青山,在南边,西南或者东南我分不清,但周围都是山,不远处有一座大桥和隧道,还有几个散落的村子。”当时他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那记者,这是哪里,记者的神情略有慌乱,只说是外面游玩拍的。
顾安想了想,大桥和隧道,群山,村落,也没什么标志性建筑物,他一个老书城人都不好判断,“行,下次我拿几张照片过来你辨认一下。”
拿着药单,顾安离开诊室,也没去拿药,在大厅里转了两圈,到对面的华侨商店,一问一台照相机居然要三百多块,加上交卷要小四百。顾安摸了摸兜里的钱,他额外领到的工资是有的,而且存在保密户头上,但要自费花这么大价钱,他有点犹豫。
大院人多眼杂,这么大个金贵物件买回去,别人问起怎么说
想了想,他还是暂时先没买。
***
晚上回到家,清音还跟顾安八卦一番,“你说那个孔老板家,会不会是真假少爷”
顾安嘴角抽搐,他不是很感兴趣,但他也没扫兴,“有可能。”
大班的鱼鱼已经有家庭作业了,虽然不多,就是写阿拉伯数字这种,但她以前只会说和听,写却是没学过的,老父亲忙着教闺女做作业呢。
他把铅笔削得干干净净,长度正好是照着闺女的手指抓握位置来的,再在小楷本上排好字头,橡皮准备好。
鱼鱼就坐在小板凳上,嘴里奶声奶气念着“1字像铅笔”
“2字像小鸭”
“3字像耳朵”
顾妈妈做饭,清音看自己的书,顺带把以前治疗过的疑难杂症病案整理一下,顾安敞着两条大长腿,一面摘芹菜,一面监督着闺女,从握笔姿势到坐姿、眼睛与作业本的距离,控制得分毫不差。
小姑娘嘴里叭叭着,使劲吸了吸鼻子,“奶奶今晚吃芹菜吗是炒牛肉吗真香呀”
“别说话。”
“哼,爸爸排的字头我都写完啦。”
“妈妈我明天能吃两根油条吗”
清音无语,把病案本合上,心说这孩子学习习惯太差了,怎么这么爱说话呀。
想到这茬,清音搬家的想法更迫切了。都说近墨者黑,天天跟柳耀祖那活祖宗住一个大院,她是真不敢拿闺女的性格冒险。大人尚可忍耐一下,孩子却是没有分辨能力的。
顾妈妈也想到鱼鱼最近的变化,发愁啊,刚淘完米的手给她脑袋上来了一下,“就你话多,你看苍狼都比你专心多了。”
苍狼趴着,两只耳朵耷拉着,听着小主人的嘚吧嘚吧昏昏欲睡。
“哇哦,今晚吃米饭,真好”
自从妈妈上学后,她就发现家里的伙食一天比一天好,以前还一半粗粮一半细粮的掺着吃呢,今年全变成细粮啦,还是她最爱的大白米饭
刚煮熟的软软的大白米饭,盛出锅,淋几滴酱油,加半小勺猪油,搅拌搅拌,她一个人就能只整整一碗呢
老父亲倒是不要求她专心,只要姿势正确就行,每天只是进步一丢丢,他都要奖励她一点东西,有时候是一把卤水花生,有时是一颗流油的核桃,有时则是半块钙奶饼干。
她顾小鱼,还是最爱爸爸。
当然,到了晚饭时间吃着香喷喷的饭菜,她顾小鱼又最爱奶奶啦
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香香的妈妈,那还用说,肯定最爱妈妈呀
接下来几天,清音都是按部就班,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开始脱掉棉衣,晾晒几天就能收起来了。
话说,自从陈庆芳去到鹏城以后,能进到很多颜色鲜艳的羽绒服,每年冬天都给他们全家寄衣服,大人的一人两件,鱼鱼的则是三四件,基本穿不完。
陈庆芳的眼光非常好,鱼鱼那些红色黄色的小羽绒服穿出去,每次都会被其他妈妈问哪儿买的,书城市那么多百货商店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清音可真想让陈阿姨来书城开服装店,说不好还能引领时尚潮流呢。
把厚衣服洗干净,只留一件,其余的晒好收进衣柜里,这个冬天就要过完了,而有的年轻人的冬天则是刚刚来临。
清音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那个晕倒的年轻人,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