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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坑人就坑人, 而且清音是非常信任苏小曼的“坑人技术”的。

    因为在原书中也有这么一个情节,就是苏小曼忽然一反常态的支持把三七籽种和种植技术“分享”给日本药商,那边一看高兴坏了, 她可是药厂的骨干啊他们感慨果真龙国人就是穷,随便花点钱,搞点糖衣炮弹就能让龙国人屈服。

    自大的他们甚至都丝毫不怀疑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当即痛痛快快拿出大价钱买走“好东西”, 甚至连合同都来不及签一份, 回去岛国大规模试验了年, 种出来的居然是个四不像, 一下就把药商气坏了, 也赔得不轻。

    毕竟, 买走这些东西, 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呢更别说当初苏小曼狮子大开口,附带着卖了好多即将过期的库存药品出去, 创了好大一笔外汇,差点把整个石兰省各大医药公司的临期药品卖得比啥都干净

    而苏小曼拿着这些钱,转头就在滇南省投资了一个大型的七种植基地, 用最好的籽种,请最好的师傅,研发最好的技术, 种出价格最贵的七,日本人要入药不好意思,你们还得再花高价买“进口药”

    当时作为读者的清音就直呼真爽, 所以现在有机会跟苏小曼合作,这样观正直、又粗又壮的金大腿她为什么不抱

    这也是从一开始想办中药批发市场,清音就找上她的缘故。

    她知道自己精力有限, 人脉资源和阅历都有限,大部分时间得花在学习和门诊上,所以放心地将事情交给苏小曼去办,反正说好的,到时候俩人凑钱,根据出资比例来定股份。

    不过,在这之前,俩人还先成立了一个小公司,现在注册公司仿佛是一种趋势潮流,谁都能注册一个,咯吱窝底下夹个人造革皮包,人人都是“经理”“老板”,就连刚子手底下都注册了四五家,她们两个女同志合伙注册,也不足为奇。

    再以注册公司的名义参与招标会,竞投标,最终以二十万的价格拿下高家村隔壁那块地那可真是白菜价啊

    二十万在五十年后连一套百平房子的首付都不够,现在却能买到一块将近五百亩的,地势平整,将来两条地铁线从中穿过的土地

    这不是白菜价,什么才是清音做梦都能笑醒好吗

    不过,她因为实在太忙,只是竞标会和签合同的时候去了两趟,但该知道的一样也没落下。

    至于出资,苏小曼这几年虽然见过大世面,但终究是在国营厂上班,收入天花板在那儿摆着,加上从日本人那里坑来的,她和元卫国七拼八凑只拿出五万元,清音那边有制药六厂、和善堂以及美容院的分红,尤其是现在的美容院做着整个石兰省独此一家的生意,可谓火出圈了,一个月就能进账不少,再加上以前存的,最终凑够了十五万。

    但清音也不亏待苏小曼,因为前期都是她一个人在跑,后期还得她出力,虽然她出资比例低,但还是给了她30的股份,清音自己占了70,双方都很满意这样的比例。

    这天,她刚从高家村那边看地回来,就见一个六十开外的小老头弯着腰,背着手,站在她诊室门口,看着她的简介牌子出神。

    “你好,有什么事吗”

    小老头回身,一脸的核桃皮,黝黑黝黑的,清音看着莫名有点眼熟,似乎前几天就见过此人。

    “小同志你就是清音大夫吧”

    “是,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我是小兰的幺爷,那天你去给我老父亲看病,我因为有事回家晚了没能见到你,今天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高小兰吧,前几天清音遇见李修能的时候,他说他们正处在冷静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或许是分手的前兆。但那是他俩的事,清音只听,不发表意见。

    此时,看着高幺爷,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来意。

    本来,按照大部分高家人的意愿,老爷子就不用治了,反正医生都说了,治疗意义不大,拉回家也就几天的工夫,可是谁也没想到,不知道是老爷子求生意识太强,还是他身体底子其实并不算太虚,离了医院的各种维生设备,每天一点点糖盐水和牛奶的喂养下,他居然还没断气。

    人没断气,这在别家是烧高香的大好事,可在高家,却成了烫手山芋。

    高幺爷尴尬的搓了搓手,感觉挺抬不起头的。“我们家人,为了老爷子的事,现在正好分成派。”

    他也没指名道姓,只说有的说就“等着吧,熬着吧”,熬到啥时候断气就看个好日子出殡;有的说这么熬也不是办法,他不断气大家干啥都吊着这件事,反正叫不答应也不会睁眼,跟断气也没啥区别了,不行就干脆装棺吧,装棺就没气儿了;最后一派就是幺爷自成一派,他坚持既然没断气那就说明还有救,还是想治一治,试一试。

    当然,整个大家族里,前两派占绝大多数,老爷子的七个儿女中,就只有幺爷愿意为他治疗。

    “这些人各有各的小九九,我也能理解,但一想到我父亲那些艰苦年月都过来了,以前带着咱们高家村的族人开山,垦荒,架桥,修路,建水库可以说,没有我父亲,就没有现在的高家村,结果现在老了手里没实权,没用了,他们就不管了,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我”

    说到激动处,他咳了两声,“清医生你可能不知道,别看我父亲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以前整个村里,最有号召力,说话最管用的就是我父亲。”

    清音想到李修能说的,他四十岁就被儿媳妇气晕,实在难以想象。

    “但他就是心气大,年轻时候就有发晕的毛病,正好我大嫂也是个不讲理的泼妇”

    好吧,清音眨眨眼,打住他“分享”家庭矛盾的话头“高幺爷直接说明来意即可。”

    “现在我就是想请清医生去帮老父亲诊治一下,我虽然也算半个同行,但以前只是赤脚大夫,顶多会给牛马牲口打点针水,中医是不太懂的,但我相信清医生的医术,小小年纪能在西山疗养院占一席之地,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清音抬手,“幺爷您太客气了,我在中医界还是小学生资历,但这件事麻烦之处在于老爷子的其他家人似乎并不太想他治疗,我一个外人插手你们家务事不太妥当吧”

    幺爷脸色有点难看,“他们只巴不得老父亲赶紧见阎王”

    原来,关于要不要给老爷子继续治疗,家族内部也是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讨论,大家族就是这点不好,声音多,一个处理不好得罪了其他兄弟姐妹,到头来吃力不讨好,所以虽然老爷子是跟着长房长孙养老,但他的问题却是七房一起讨论的。

    “不瞒清医生说,我父亲这两年身上发生一些怪事,这也是导致大家不想继续治疗的原因,各家有各家的不得已。”

    原来,这两年过完九十大寿之后,高老爷子原本已经掉光光的头发居然神奇的重新长出来,而且不是白的,而是黝黑黝黑的,连眉毛也一样,甚至就连手指甲脚趾甲也自动换成了新生的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原本掉光的牙齿居然也长出了新牙,返老还童回到了“婴儿”时期。

    石兰省的农村本就迷信,大家都不懂啥科学道理,只觉得这种返老还童不是好事,心里都毛毛的。

    “果不其然,从老父亲开始长新发萌新牙开始,我大哥家孙媳妇就一连流产两次,二姐家外孙喝醉酒摔沟里淹死了,哥家的孩子雷雨天砍柴的时候在山里被雷劈死,四姐家的孙子也好端端被家里养的母猪咬断两根手指就连我家也有怪事发生,我家那几个从不生病的小孙子小孙女连续病了半年多,吃啥都不好,还有一个下河洗澡差点淹死”

    “村里人都说,这是老爷子返老还童之后,夺走了家里儿孙的寿数。”

    所以,为了大家伙的寿数不受影响,其余六个儿女都觉得,老爷子活着不如死去,还能给家里“做贡献”吗

    清音真的想骂人,这都什么狗屁言论,这七个儿女家里发生的事,全都是农村常见的意外,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意外,跟他们家里有没有老人压根没半毛钱的关系吧

    长黑发可能是老人肝肾功能尚好,气血充足的表现,萌新牙有可能是年轻时候没长出来的智齿、阻生牙、多生牙等,这都能跟封建迷信扯一起,清音真觉得,科普工作任重而道远啊,提高国民素质真的很重要。

    “我虽然也搞不懂什么原理,但我不信那些话,有老父亲在,我这心里才有家的感觉,要是没了他,就只剩我生的了六个哥姐都不赞成,但我已经提出,老人以后的养老问题我来负责,治得好治不好花费都由我一人承担,以后他活几年,我就养他几年,还请清医生再去帮我父亲看看。”

    幺爷也是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听说高小青请了位很厉害的医生来看病,她不像其他医生一看就摇头说治不了,连忙追问情况,高小青说不清楚,他就四处打听清音的事情,找到她上班的地方,连续蹲守了几次,也观察过她给其他病人看病的情形,这才找上门来。

    清音本来不想惹麻烦,可什么高龄老人夺寿的屁话,她想用科学证据反驳回去,好好打这些不肖子孙的脸

    “我看一下可以,但你想办法把老人带到我们医院去,同时需要你的其他几个哥哥姐姐也同意,我才能给看。”

    他们是直系亲属,万一有点啥,以后都牵扯不清楚。清音实在是被上辈子的医患关系搞怕了,要是大家齐心协力都想治好老爷子,她不会多此一举,可七个直系亲属里只有一个想治,她就不敢动手。

    “好,没问题,这事我回去找他们商量,虽然是老幺,但我接了我爸的班当村长,我说的话他们不敢不听,出什么也不用他们承担,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

    清音眉头一动,幺爷居然还是高家村的村长,看起来也不像那种不讲理的领导者嘛,怎么后来高家村会变成那样

    不过这都不重要,等幺爷说服所有人,并把所有人连着老爷子带到书钢卫生室,清音得到兄妹七个的同意,这才开始给老爷子看病。

    其实高老爷子的情况,清音从一开始就觉得跟李萍和其他几个植物人的情况不太一样。首先他没受过外伤,其次也没有酒精性中毒表现,可以说除了脑干出血,以前有高血压病史,他基本没啥毛病。所以,清音的治疗也很简单,有是症则用是药,以补益卫气、温经开窍为主,用的是与李萍等几人截然相反的温开法。

    药开好,幺爷问“回去煎好,晚上开始喝吗”

    清音却摇头“这个药不是喝的,而是保留灌肠。”

    幺爷一愣,“要要灌进”

    “对,你去药房拿药,老爷子住院期间,我们有工作人员负责煎煮,保留灌肠也会有专业护士操作,你们不用担心。”她还真不敢让他们把人领回去,连喂牛奶的碗都能爬满苍蝇,还想靠这些“孝子贤孙”们帮着灌肠

    既然接手,她就会尽力,从最有利于患者的角度出发,其它的她不管。

    幺爷赶紧出去交钱拿药,他们家儿子留在老爷子病床前照顾着。

    等人一走,秦解放这才拿着处方琢磨,刚才高家人一到,清姐就把他叫过来,其实就是带教的意思,让他长长见识,前几次唤醒植物人他都没能看着,事后遗憾了很久,只能拿着病历翻来覆去的研究。

    正因为研究得多了,太熟了,他很快发现一个问题“清姐,这次的用药,好像跟前几个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说说看。”

    “嗯,就是,你看啊,这里,为什么会用这么多补益卫气的药物他不是感冒病啊。”

    清音不用看就知道他指的是哪里,“你想问既然是要醒脑开窍,为什么不用冰片麝香,而是用治疗感冒的药物,对吗”

    秦解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我就是挺疑惑的。”

    “你别忘了,脑干血栓在中医上就是脑窍闭塞不通,而卫气管哪里就是管脑气,管鼻子,管耳朵的,脑窍闭塞简单理解有点类似于感冒了,鼻子不通,耳朵闷住,像有棉花团塞住似的,这种时候我们用感冒药的目的就是补益卫气,打开闭塞的官窍,卫气一动,脑气自然也动”

    清音话未说完,秦解放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原来如此”

    很多医生看见有血栓,就只会机械式的活血化瘀,却忘了有时候光活血不行,还得打开“门户”。

    而清音这个处方的妙处就在于,她是活血、益卫、开窍管齐下,同时进行。

    秦解放前段时间刚有了点起色,在一些病人“不愧是清医生徒弟”的夸赞声中有点飘飘然,觉得好像摸到中医的窍门了,谁知今天一看清音的处方又被打击了,这样的处方打死他也开不出来啊

    “别着急,记得多看书,书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一切答案。”

    清音是个事业脑,上辈子就不爱看电影电视剧啥的,更不追星,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研究疑难杂症,古今医家市面上能找到的医案基本都看完了,很多她觉得有意思的都会抄录下来,时不时拿出来复习、回味一下,慢慢的看得多了,也就懂了其中的“玄机”。

    但哪怕已经对各路医家的治疗思路熟记于心,清音只要有空还是会翻开看看。

    就连鱼鱼都知道,妈妈最爱看书。

    秦解放现在还年轻,还需要再历练,等心绪沉稳一些,应该也是个可塑之才。清音打心眼里想把他培养出来,不仅是感念秦振华和林莉的恩情,也是难得遇到这么喜欢中医的青年,她要将他引上“康庄大道”。

    “这样吧,你回去先好好看看书,有什么不懂的,先记下来,回头咱们一起探讨。同时,明天开一个院内的疑难杂症研讨会,分享一下各自的经验,老专家们分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听。”

    能被称为专家的,一定有过人之处。而现在的书钢有那么多专家,就是天然优势,秦解放这样的小年轻医生不好好把握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她会替他们惋惜的。

    “好嘞姐,回去我就看。”

    投标结束,公示期一过,清音就对高家村那块地拥有了绝对的开发权和使用权,但新的问题又来了没钱。

    几个地方的分红刚被掏空,还没到下一次分红的时候,她手里就只有几百块应急的钱,压根掏不出钱来立马进行开发,只能先等等吧。

    反正建一个大型批发市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正好苏小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行动没以前方便,元卫国也担心她天天跑荒郊野外的不安全,清音就提议先把开发的事放一边,过段时间再说。

    反正地就在那儿,跑不了。

    这天,清音照例举行一个疑难病例研讨会,无论是老专家还是年轻医生,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大家都踊跃发言,清音一面听,一面做笔记。

    因为是利用大家休息时间进行的,所以她已经跟小食堂打过招呼,十二点半会送订好的饭菜过来,她让秦解放提前过去点了几个好菜,到时候大家就当部门聚餐。

    同时,天热了,办公室关着门窗也挺热的,她又让英子出去买了几个大西瓜和十几斤水蜜桃,待会儿吃完饭就当饭后水果。

    正想着,门忽然被敲响,是张姐的声音“清科长,高老爷子的家属有点事情。”

    清音示意开门,幺爷已经忍不住来到门口,似乎是没想到屋里居然有这么多人,他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两步。

    清音见他这么着急,连忙放下自己的笔记,“大家先讨论着,我出去一下。”

    “怎么了幺爷,出什么事了吗”按理来说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自信的,只要辩证没错,那处方就绝对有效,不会出大的差错。

    “咱农村人,不会说话,要是说得不好你别放心上。”他前后左右偷偷看了两圈,确保其他人听不见,这才凑过来,非常小声地说“我怀疑,你们医院里,有贼。”

    清音“啊”

    她以为是跟老爷子病情有关的急事,谁知却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幺爷为啥这么说”

    “我在村里当了这么多年村长,从我爸传过来我就把位置坐得稳稳的,别的不敢说,但看人的眼光却是准的,你们医院里,绝对有贼,而且是专门半夜活动,专挑家属不在的下手。”

    清音满头黑线大叔你倒是快说正事儿啊别推测了

    “我跟你说,我父亲的病床上发生了一件怪事,昨晚睡觉之前我明明把他的头扶正,正正的枕在枕头上的,怎么早上醒来他的头不在枕头上,枕头的位置也歪了啊”高老爷子入院的时候是没带什么钱,但他有手表,清音为了方便治疗,嘱咐家属摘下并妥善保管,他们嫌麻烦就直接塞到枕头下。

    而现在一道手表可不便宜,保不齐就是小偷进来偷东西把枕头给翻乱了,还把老爷子的头都弄歪了。

    清音也是心头一凛“那你们丢了些什么东西,其他人有没有说过类似的事情”

    幺爷摇头,“怪就怪在,我们啥也没丢,我爸的手表还在,我衣服口袋里的钱也还在,同一个病房里也没人丢东西,就连隔壁左右病房我都问过,没丢东西的。”

    清音松口气,要是真出小偷,那她这负责人的责任可跑不了,不仅她要倒霉,就是厂里保卫科也要跟着吃挂落,堂堂国营大厂居然被小偷小摸混进来,成何体统。

    不过,下一秒,清音忽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清医生笑啥,这可不是小事,在咱们村要是出小偷小摸的事,那可决不轻饶,就是咱们村的子弟出去,要是胆敢干偷鸡摸狗的事,都不敢说他是高家村出去的,不然他父母兄弟姊妹都跟着没脸,要被全村人看不起的。”

    “幺爷你先等等,昨晚不是进贼,是老爷子自己动的啊”

    “自己动”

    “我爸怎么会动,他都植物人了啊诶等等,你的意思是,药起效了”

    幺爷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闻言立马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病房跑。

    然而,等他来到病房,老爷子也没坐起来,甚至眼睛依然不会睁,嘴巴依然不会张,四肢依然不会动。

    清音捉住老爷子的手腕把脉,片刻之后很肯定地告诉他“等着吧,过几天怪事还会更多。”

    植物人的唤醒本就不是易事,不可能才灌肠几天就一下子醒如常人,即使要醒也是慢慢的,一天一天的进步,只要是药物起效,那就是早晚的问题。

    幺爷大受振奋,情不自禁的拍了两个巴掌“哼,就该让我几个哥姐来看看,昨天他们还笑话我不懂科学,说我这么信中医不如找个神婆算算,我大哥一家甚至说要是老爷子能醒来,他们高字倒过来写。”

    清音笑笑,这她能说啥高家这兄妹七个,说团结也团结,但说不团结也确实不太团结。

    没一会儿,在幺爷的大广播式宣传下,全体医护人员和住院病人以及家属们都知道老爷子“即将醒来”的事,纷纷跑到病房看稀奇,挤不进去的就在门口,扒着窗户往里看。张姐带人赶了好几次才把吃瓜群众赶走,但她们自己也好奇啊,一会儿给其他病人输液进去一次,一会儿打扫卫生进去一次,一会儿发药又进去一次,而且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

    幺爷为了感谢清音,下午直接让他儿子从村里拉了一板车的西瓜来分给大家伙,说是自家种的,尽管敞开肚皮吃,管够,还说老爷子后期要是真能醒来,哪怕活不了多久,他也满足了,他到时候要给卫生室送一只烤全羊来

    清音看在眼里,也觉得有点好笑,幺爷这人,倒是比其他哥姐都性情。

    因为中午耽搁了一会儿,清音有点犯困,去办公室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会儿,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下午上班时间,她洗了把冷水脸。

    刚回到诊室,看了十来个病人,忽然看见鱼鱼伸着小脑袋在门口一猫一猫的。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下午不是要上课的吗”

    鱼鱼戴着红领巾,“下午老师开会,就让我们提前放学。”

    这年代的学校管理也没那么严格,遇到下雨下雪天气,学校开大会啥的,要么给学生提前放学,要么就是让他们自己上自习,但上自习纪律很差,吵得整个学校跟养鸭厂似的,所以大家更宁愿直接放学,回去各找各妈。

    “妈妈,家里来了个伯伯,有点奇怪的伯伯。”

    清音一边洗手一边问“怎么个奇怪法”

    “他脸上好几道疤,有一道从左边太阳穴一直到右边下巴,有点害怕,但他又长得有点像我伯伯,就是照片上的伯伯。”

    清音手一顿,肥皂都掉了,赶紧捡起来,看着孩子眼睛“真像照片上穿军装的伯伯”

    “嗯呐,有点点像,但不多,反正就是比照片老了很多,还多了很多疤。”

    清音心头一跳,上次说到顾妈妈生日的时候,顾安就隐隐提过一嘴,她一开始也挺期待的,但后来忙起来就把事情放一边了,难道

    “解放帮我跟挂号处说一声,别放我的号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你上家里找我。”

    清音牵着长手长脚的鱼鱼出了厂门,母女俩都是大长腿,又经常锻炼,体能非常好,小跑都不带喘气儿的,一口气跑到梨花胡同。

    进门,院里安安静静,只有苍狼竖着耳朵,警觉地盯着客厅方向。

    而紧闭的客厅门里,隐约传来顾妈妈的啜泣声,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可屋内的气压,让清音觉得肯定还有另一个“危险”人物的存在。

    “奶奶,我妈妈回来啦。”

    顾妈妈清了清嗓子,“音音你们进来吧。”

    给她们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个子中等,贴头皮的短发,穿着普通的夹克衫和牛仔裤,系着一根很普通的皮带,但即使是普通的着装也挡不住他身上一块一块的腱子肉。

    清音的视线往上,就是一张跟照片里有一两分相似的脸,但鱼鱼说的刀疤非常明显,尤其是那条斜跨半张脸的,仿佛把眼睛和鼻子的位置都“扯”歪了一般,显得他整个人都是凶巴巴的。

    清音不敢看他的眼睛,她记得,照片里的顾全,是一个瘦长身形,五官端正的阳光大男孩,笑起来右边脸颊还有一个小酒窝,就是那种典型的邻家大哥哥。

    可眼前的男人,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顾妈妈的嗓子哭得都沙哑了“音音还没见过你大哥吧,这是你大哥,顾全,全子这是你弟媳妇,清音。”

    “你好,小清同志。”顾全的声音也很不对劲,仿佛被人毒哑过,又经历很多年,恢复了五六成的感觉。

    清音握上他主动伸过来的手,能明显感觉到,手也非常粗糙。

    毋庸置疑,他这些年的经历,就写在他的脸上,刻在他的声音里。

    见两个大人情绪不对,都不说话,鱼鱼急了,直接挡在妈妈身前,“奶奶,那我呢你还没介绍我呢”

    顾妈妈破涕为笑“你哪里需要奶奶介绍,跟伯伯介绍你自己吧。”

    “伯伯你好,我叫顾白鸾,你真的是我伯伯吗”

    顾全明明是想笑,但发出的却是恐怖片里大坏蛋的那种“桀桀”声,“你说呢小丫头,我知道你小名叫鱼鱼,还知道你生日,嗯,还知道你去年考了第一名,今年没保持好,只考了第名。”

    鱼鱼却一点也不笑,“不行,这些事我们两条胡同的街坊都知道,不算。”

    顾全摸了摸后脑勺,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精怪“嗯,那我想想,我知道你的苍狼是条好狗,还知道它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嗯,对了,我还知道小白,你还记得小白吗”

    鱼鱼嘴一扁“小白我当然记得,但它已经死了。”

    “谁说的,我能把它变回来你信不信”

    鱼鱼瞪大双眼,“你不许骗人”

    就见顾全捏着嘴唇发出一声很奇怪的类似于鸟叫的声音,然后一只雪白的小家伙就扑棱棱从屋顶上飞下来,围着清音和鱼鱼欢快地扇动翅膀,“咕咕咕”

    “真的是小白耶妈妈”

    “小白没死呜呜”

    “小白你怎么都不回家呀你,你再不回来我都忘记你了哼”

    “咕咕咕”

    清音“”

    她属实没想到,她n多年前以为已经进了别人五脏庙的小白,居然还好好的活着,而且活了这么多年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她想像顾妈妈打顾全那样,揪着小家伙打两下,问问它这几年死哪儿去啦,怎么这么狠的心,又舍不得打太重,生怕它受伤。

    “妈,大哥,你们坐着,我去买菜,今天我们吃团圆饭。”真正的团圆饭。

    这句话差点又把顾妈妈惹哭,她本来是很刚强的女人,很少会掉眼泪的,但看着顾全的样子,她就是想哭。

    “你啊,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除了五官骨骼还有点像她儿子,其他人压根看不出这是那个阳光开朗有酒窝的大男孩。

    顾全红着眼睛,搂着她肩膀,“妈别难过,至少我还活着回来。”他的战友们,当时前后进去的卧底,早就沉尸湄公河,进了鳄鱼的肚子。

    顾妈妈眼泪一个劲的掉,不知道说什么,好像有千言万语,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鱼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氛围有点沉闷,跟着妈妈买菜去了,走之前还贴心的帮他们把门关好。

    一路上,清音也拿不准顾全回来是什么意思,要不要保密,要不要交代鱼鱼不能说出去,可一想到他能在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回来,也没易容什么的,那应该是不用特意保密了他的任务结束了吗

    鱼鱼也有一样的疑问,“妈妈,伯伯不是牺牲了吗,今天这个是真的伯伯吗”

    “是真的,以前说伯伯牺牲,是因为他要去执行秘密任务,需要保密。”

    “我懂啦,那今天我看见的事也要保密对吗那还不简单,我顾白鸾的嘴可是拉链嘴。”

    清音笑,“你啊,自吹自擂。”

    久违了十多年的团圆饭,清音肯定要买好菜,这两年菜市场也丰富起来,肉类除了猪鸡鸭牛羊,还多了很多鱼,甚至菜市场不远处的个体菜店里,居然有虾和螃蟹虽然都是冻品,但总比没有好。

    对于久居内陆的石兰人来说,虾和螃蟹可是稀罕东西

    清音看了看,品质都还不错,干脆大手一挥,各买了一箱,个体户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大款,说话都结巴了“姐你你真真真要各一箱”

    “对,你们帮我送到梨花胡同口,成不”

    “成成成您看要哪箱,我悄悄跟您说,上头这箱是已经打开两天没卖完的,后面仓库里的还没拆开过,要不看看”

    清音看了看,果然仓库里的虾子和螃蟹的个头都更大更均匀,于是随手一指,个体户高兴得露出牙花子。

    买了这些,又去卖啤酒的地方买了一箱,也是让人送到巷子口。

    完事再买两箱水果,都是一个市场的,卖螃蟹的倒是会来事儿,主动说他用板车一起送了就行,其他人就不用离开摊位,大家自然高兴。

    回到家里,清音发现,顾安也回来了,眼睛有点红,但情绪还能稳住,兄弟俩看着掉眼泪的顾妈妈没办法,谁要敢说“别哭了”就要被她一个抱枕扔过来,看见清音母女俩回来,仿佛看见救星。

    “我来帮忙。”

    “我也来帮忙。”

    “顾全,进来。”顾妈妈冷哼一声,指着顾爸爸的牌位,“跪下。”

    门是关着的,清音听不清,但大概也能猜到,顾妈妈难过的原因,一方面是儿子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心疼,另一个,就是丈夫直到死前,都没能看见大儿子,甚至是带着他的污名离开这个世界的。

    虽说顾爸爸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没有顾全的事刺激,他也撑不了多久,但她在这方面,还是会生儿子的气。

    “你早就见过大哥了”清音一面择菜,一面问顾安。

    “嗯。”

    “那大哥以后都不走了吧”

    “嗯,那边任务完成,我本来想让他来我这里,跟我干,但他说十几年不见光,他想试试太阳底下活着是什么感觉,他选择去了公安局,市局。”

    清音点点头,是啊,从二十几岁到四十出头,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把自己活成那样,他比谁都渴望阳光。

    “明天,他还想去看看柳红梅。”

    清音切菜的手一顿,但随即就明白过来,当年柳红梅陷害他确实是出自她的本心,这无可洗白,但她也是因为去看望他的途中被掳,受了刺激才会被坏人利用。作为曾经的初恋,他去看看她,真诚地对她说声对不起,是应该的。

    他要不去,清音还看不起他呢。

    一码归一码,这是顾家人一贯的作风。

    “妈妈,螃蟹要洗几只呀我都洗一盆啦”一人一狗再加一鸽,在厨房门口,用小牙刷刷螃蟹,刷得手都酸了。

    “我要做香辣蟹,还要用鸡蛋液裹着炸螃蟹,再来个蒜蓉粉丝蟹,还有哎哟,这得用多少螃蟹呀”

    “没事儿,妈妈我一点儿也不累,你尽管做,我给你刷好多好多,每一个都刷得干干净净。”

    清音和顾安对视一眼,笑起来,小馋嘴,还香不到你那年去南方旅游的时候,她就吃了好多海鲜呢,回来还一直说以后每天都想吃。

    清音没吹牛,她是真打算做香辣蟹的,待会儿方便他们兄弟俩下酒,自己本来也馋那口,以前觉得街边大排档的死螃蟹都是调味料弄出来的科技狠活,可现在的她真是怀念啊

    这一晚,大概是顾妈妈近二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盅高粱烧,又给身旁空着的位子倒了一杯,对着天空举了举“老头子,你大儿子回来了,就允许你喝一口。”

    “以前你身子骨弱,馋酒,我们都拦着不让你喝,要是早知道你是个短命的,就不该拦你,人生在世,痛快最重要。”

    顾全顾安也举杯,敬了声“爸”。

    清音就喝啤酒,就着满满一盆的香辣蟹,一面唆,一面听他们讲这些年的事,当然主要是顾安父女俩说杏花胡同的变化,说家里的大事小情,偶尔顾妈妈补充两句,顾全全神贯注的听着,听到难过处就喝闷酒,什么也不说。

    听到有趣的地方,他就发出“桀桀”的笑声,可大家再也不觉得恐怖了,就像鱼鱼说的,这是伯伯勇敢的军功章,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得到的奖励。

    一直聊到夜里两点多,除了鱼鱼,四个大人的菜热了好几遍,但还在吃。

    似乎是为了让顾妈妈放心,顾安故意问“大哥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果然,老太太筷子都不动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儿子。

    “不走了,过两天就去市公安局报到。”

    顾妈妈有点拿不准“报到”是什么意思,是坏人去找公安报备那个报到,还是去上班的报到啊不是她多想,顾全现在的外表,真的跟“好人”一点也不搭边,也就是鱼鱼胆子大,一般孩子被他看一眼都能被吓哭的程度。

    “什么职位,说了没”

    “刑侦大队队长,他们前头那队长正好退休了,我去接他的班。”

    顾妈妈这才长长的舒口气,这就好这就好,顾全当什么官她不在乎,她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好好的,余外的,全是上天的恩赐。

    清音心里咋舌,这职位可不低,相当于市局副局长的级别,要是干得好了,以后就是奔着正局,奔着市委常委去的。而这两年,社会治安的混乱,也是肉眼可见的,顾全接这个班,是荣誉,也是挑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