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鸠啾啾喳喳。
隔着高高的鸟笼,也要摆着尾巴,居高临下的叫唤。
你又抢人家的夫婿,又治好了这只大坏猫。
还用甜甜的果儿,要挟了我的小伙伴。
你坏坏
叽叽喳喳,甄青鸾立刻知道小珍珠分享粟米的小伙伴是谁
定然是白颈一蓑翁,八卦小乌鸦。
托白颈乌鸦的福。
甄青鸾在鸟界小伙伴的名声,可能已经为负了。
她揉着怀里小黑炭,开始认真考虑。
要不要买一袋果子、装一些粟米,请鸟界叽叽喳喳的饶舌鸟儿们,大吃一顿,涨涨声望。
偏偏白鸠见她没反应,探头出来,趁嘴舌之快。
“啾啾啾”
你就算从棺材爬出来活了,也是恶女、恶女
“喵”
乌云团竟比甄青鸾反应更大,见状就要扑白鸠。
你是什么坏鸟,竟敢胡说
甄青鸾赶紧摁住小黑炭,把它捧在掌心里顺毛。
还反过来安慰乌云团了。
“没事没事。”
乌云团咕噜咕噜,眼睛半眯,恶狠狠盯着高处鸟笼。
小珍珠十分害怕,果断缩回了笼子边缘,一点儿小羽毛都见不着。
乌云团却还在打抱不平。
“喵嗷”
可恶
它仰起脖子,去看鸟笼遮挡住的大白毛,发出了威胁的咕咕声。
青鸾那么好,那只坏鸟竟敢乱说,我要教训它
两个多月的小猫崽子,病刚好就敢上蹿下跳,维护她了。
甄青鸾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绒毛顺滑,又长又软。翻出粉嫩的爪子,能见到小梅花的粉肉垫渐渐变黑,利爪长了许多。
“别管鸟儿了。”
甄青鸾现场复诊“最近吃的什么好东西啊”
“喵喵喵”
乌云团闻言,赶紧往她怀里蹭蹭。
吃了好香好软的肉肉,还有好好吃的蛋黄。
病患伙食,十分可口。
一声喵呀、喵呀的可爱叫声,惹得踏雪都从白宝宁怀里钻出来,晃着尾巴,向医生报告伙食。
一天三顿肉沫拌浓汤,都是主人叮嘱采盈盯着弄的。
给我们吃得可好了
两只猫绕着甄青鸾转,喵喵叫声,又软又粘。
手抚兔子竹笼的思琴,羡慕起来。
“宝宁,你哪里找来的神医,又懂猫儿、又懂鸟儿的。”
白宝宁更是骄傲“她哪里是我找来的,是踏雪找来的”
她正要仔细炫耀当日情景,又有丫鬟来报。
“小姐,乐师来了。”
白宝宁顿时惊喜万分,双眼锃亮。
“终于来了,这可是北肆的乐师,领你们长长见识。”
思琴好奇无比。
“北肆你说的是这次到鸿关马场来的北肆”
孙秋儿也是惊讶。
“听说北肆那边粗俗蛮夷,女子善舞,男子善乐呀,你找的乐师,是男子还是女子”
白宝宁笑道“自是男子。”
这话一出,娇小姐们都慌张起来。
“虽说是外族的男子,听说鲁莽不堪,还会见到女子,出手抢亲。”
“宝宁,你怎么如此糊涂。”
“放心吧,我特地找哥哥要的人。”
白宝宁洒脱笑道“虽说是男子,却是个盲人少年,也不过十二岁。哥哥说,他尚未束发,性情随和,也听不懂官话,所以不必担心。”
这话说了,闺秀们安定许多。
虽说她们一同来了安宁城,距离北肆边界极近,也没见过外族的人。
此时又好奇的聊起了传闻。
甄青鸾捏碎茶点,逗弄身旁打转的两只小猫。
听小姐们的讨论,这北肆听着像是草原的游牧民族。
善骑射、通音律,自由豪迈,也曾骚扰边关,引发过不少争端。
在娇小姐们好奇的闲谈之中,丫鬟们就领着那位少年乐师入院。
他身穿灰白麻料,戴着一顶同色垂纱的帷帽,看不清容貌。
左手一支寻路杖,右手有白府丫鬟搀扶。
落了座,丫鬟们又放来了一支单腿烛台。
烛台莲花雕琢,挂一横栏,并未点蜡。
“这又是什么”孙秋儿道出好奇。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一道短鸣。
“呜”
只见一只色彩鲜艳的大鸟,徐徐降落,熟练伸出趾爪,径自立在了烛台之上。
收起翅膀,开口就是
“富贵吉祥、富贵吉祥”
这鸟朱衣翠裳,身长三尺,翅羽流光潋滟,能学人言
小姐们惊讶诧异。
“会说话的鸟儿”
“呀,难道这是苍鹰我只听说北肆有这么大的鹰。”
“这可不是苍鹰,是鹦鹉。”白宝宁得意万分,比她们多些见识。
“哥哥说,这乐师目不能视,所以自幼养着一只奇特的鹦鹉,能为他引路鸣音。从小就会说吉祥话呢。”
富家小姐连连炫耀。
甄青鸾坐在一旁,却愣了神。
这鹦鹉体型巨大,一身红羽绒毛,修长的蓝翅夹杂着色彩绚丽的黄羽、绿羽。
鸟喙弯曲有力,双眼炯炯有神。
再加上两前两后的大趾爪,修长气派的红尾羽,说它是红蓝金刚鹦鹉都没有问题。
可是,金刚鹦鹉,得是亚热带雨林气候才能养成的大型攀禽
这草原游牧民族一般的北肆国,又怎么能养得这样吐词清晰、能说会道的大型鹦鹉
更奇的,还是小姐们的闲聊。
思琴“太后娘娘那儿也有一只呢,红蓝羽毛,叫声清脆,还会唱歌”
孙秋儿眼睛放光“你说的是去年晋封的翠娘娘我记得圣上赐给它的名字可好听了”
“绯衣翠,身着绯衣点万翠”
小姐们兴高采烈,论着鹦鹉奇特。
这年轻的盲人乐师,却不发片言。
似乎眼盲心盲,听不懂小姐们的京城官话。
他席地而坐,接过丫鬟帮他递来的一柄独特木琴,仔细调音。
唯有身旁灯架上的大鹦鹉,咕咕呜呜。
好似随性吊嗓子,准备大展歌喉。
然而,甄青鸾听得一清二楚。
“呜呜呜、咕咕咕。”
阿娘的名字,就是好听但我也有名儿呢。
我叫滟晴方,沛然说了,是湖光潋滟晴方好。
说着,它还抖抖胸脯,骄傲得意的展展羽翼。
和阿娘的一样好听、一样好听。
“咕咕咕”
阿娘
甄青鸾看了看调弦的盲人乐师,又看了看自报家门的大鹦鹉。
这绯衣翠、滟晴方,色泽名字对得刚刚好。
一只是封为翠娘娘的皇家爱宠,那这一只
怎么也该是娘娘的子嗣,做个鸟爵爷、鸟世子不在话下。
甄青鸾目测它的体量,一天至少得吃一到两斤的饲料。
这些大型鹦鹉,食量更是惊人,非一般的富贵人家能够伺候。
更不要说,在这资源贫瘠的古代。
曾在汉献帝时期,四川进贡了三只鹦鹉,每日要吃三升粮食。
就连一朝皇帝,都不一定能够养活这些攀禽。
再细看这滟晴方。
养得是羽毛荣光焕发,暖阳之下流光溢彩。
一身红蓝长羽,黄绿绒毛,金喙圆眼。
在满院粉嫩桃花飘落的美景中,煞是美丽。
大鹦鹉丝毫没有遭受饥贫之苦,一看就十分嘴挑能吃。
甄青鸾不禁对这位盲人少年肃然起敬。
无论少年身份如何、目的怎样。
就凭他耗费巨资,养出这么一只情绪稳定、绒羽漂亮的大鹦鹉。
甄青鸾都敬他是个有钱汉子。
盲人少年丝毫不知道,自己富裕的家底,被爱宠滟晴方暴露得彻彻底底。
还得到了专业兽医赞许。
他小心翼翼摸着那把琴,终于装模作样,像一位乐师似的出了声。
“我向诸位小姐,献上一曲。”
他说话有些吐词不清,很有边缘乡野的古怪口音。
又因为他年仅十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低沉沙哑,如同乖巧懂事的孩子。
他奏起的乐曲悠扬,铿铿、铮铮,调子异常独特。
甄青鸾不懂欣赏,小姐们倒是啧啧称奇。
“这曲子别有异族风味,和我平时听的都不一样。”
“你瞧,连那只鹦鹉,都会唱歌呢”
果然,站在少年肩膀,抖抖翅膀,晃晃尾巴。
“咕咕、咕咕。”
时而高亢,时而扑扇翅膀打拍子。
小姐们听得笑声盈盈,都夸这北肆乐曲与众不同,还有鹦鹉伴唱。
唯有甄青鸾抱着乌云团,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这鹦鹉哪里是在唱歌
它分明是盯着乐师纤纤手指,摇头晃脑,咕咕呜呜
错啦、弹错啦。
哎,又弹错了。
沛然,你弹琴真的一点儿天赋都没有。
像个痛心疾首的指导老师。
更怪了。
甄青鸾不禁猜测。
这沛然弹错乐谱,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是眼睛真的看不见
没等她聆听大鹦鹉继续泄露天机,那只花枝招展的滟晴方,展翅而飞,悄悄落在了小珍珠的鸟笼一旁。
“呜呜。”
它悄悄抓着鸟笼,呼唤着小珍珠。
好鸟儿,你听说什么中毒的事了吗死了没
小珍珠歪歪脑袋,伸了伸趾爪。
“啾啾”
没有咧,我只知道顾家院子的肥鱼快要翻肚皮了。
小鸟儿叽叽喳喳对话。
白鸠对顾家即将翻肚皮的肥鱼,颇为感兴趣。
还扑扇翅膀,兴高采烈的说道
我的小伙伴,还邀请我去吃那一池子的肥鱼咧。
“啾啾啾”
啾啾鸣叫、咕咕问询。
小姐们的注意力,也从难以欣赏的异域曲调,转到了小鸟们的交流之上。
“这是怎么了”
白宝宁看着攀附鸟笼的绯红蓝尾鹦鹉,充满了好奇。
“乐师的鸟儿,在与小珍珠聊天吗”
“呀。”孙秋儿一脸惊喜,笑声连连。
“莫不是这只漂亮鹦鹉,瞧上了我的小珍珠”
“嘎”
一声短促否决,大鹦鹉扑扇翅膀,极力反对。
啥丑丑的白鸟,我能瞧得上而且它是公的是公的
“啾啾啾”
小珍珠也生气了,扑扇着翅膀抗议。
你才丑丑的,我是远近闻名的漂亮白鸠,还有诗句歌颂我“翩翩白鸠”咧。你有吗你有吗
滟晴方和小珍珠隔着鸟笼吵架,却逗笑了一群等着领鸟崽的娇小姐。
白宝宁稀奇笑道“也不知鹦鹉与白鸠,能生出什么模样的小鸟。”
思琴最爱白色“白的也好,像月娇一般的,养在一处必定可爱。”
“呀。”孙秋儿作为主人,更是贪心不已,“可以生一窝白的、一窝红的、一窝蓝的。我什么颜色的鸟儿,都喜欢”
嘻嘻哈哈,院里的异族曲调,突兀的崩出来几个杂音。
又掩饰一般,忽然回归欢快调子。
甄青鸾仰头去看两只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禁皱起眉头。
这鹦鹉来了就问毒症,更像是特地为了这事前来。
远有身份成谜的盲人乐师,近有大鹦鹉嘎嘎咕咕。
大鹦鹉滟晴方已经愤怒的冲着白鸠嚎叫
算了,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对顾家的肥鱼不感兴趣,你快说说这家嬷嬷下毒,又是怎么回事
小珍珠“咕咕咕”,单纯可爱的眨了眨眼。
刚才主人还在聊咧,说是嬷嬷偷东西,嬷嬷见了官咦,还有咧、还有咧
嘶
甄青鸾捏起桌上半块茶点,随时端详着小珍珠的啾啾鸟鸣。
她必须得看准机会,阻止小珍珠向大鹦鹉透露她是薛阿囡。
否则她无法保证
这鹦鹉的主人什么目的,能不能听懂鹦鹉咕咕嘎嘎的鸟话,会不会把诈尸爬出棺材的可怜阿囡,再送回去
谁知,她看得过于专注,惹得身旁白宝宁好奇起来。
“青鸾,小鸟儿们在聊什么快跟我们说说。”
“对呀、对呀。”孙秋儿也是一腔好奇,“青鸾你能听懂猫儿的话,一定也能听懂小珍珠的话。”
“啾啾。”
小珍珠的小脑袋一垂,终于在主人的提醒下,想起了笼子外的甄青鸾。
豆大的眼睛一眨,顿时扑扇着翅膀啾啾叫唤,马上就要道出恶女本女。
对了、对了,你要问什么中毒、什么棺材,你应该去问那个恶女
甄青鸾迅速扬声,打断它的话语。
“这漂亮鹦鹉,看上笼子里的小珍珠了。咕咕鸣叫,都在求娶漂亮的白鸠,与它成双成对。”
“啾”白鸠一惊,豆眼瞪大。
“嘎”鹦鹉浑身一僵,圆眼投来惊恐诧异的视线。
唯有小姐们欣喜若狂。
“呀,果然是瞧上我们小珍珠了。”
“秋儿、秋儿,等小珍珠生了崽,定要送我一只白的,与月娇相伴。”
“我要绯红色的等仔细养大了,带入宫里去,献给太后娘娘瞧瞧”
这下,连院里的异域曲调,都奏响了乱七八糟、手忙脚乱的突兀铮音
“嘎”
滟晴方气出鸭叫,趾爪抓着鸟笼,大翅膀胡乱扑扇。
胡说大胆放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