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去主院。”
赵予招呼了沈棠一声,负手当先而行。
沈棠紧走了两步跟上去,见他一直抬头望月,也好奇的仰起脸看月亮。耳边忽然听到赵予问了一句“今日可曾学到什么”
沈棠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见止净带着汾儿跟的远远的,肯定是听不到赵予说话的,所以赵予是在问她学到什么
她眨眨眼,慢言细语地问“你是说那本仪礼”
好端端的赵予怎么问起了这个
赵予顿住步伐,扭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加快了步伐。
沈棠皱起小脸,赵予那是什么眼神嫌弃她笨
快出园子了,赵予的步伐又慢下来,微微侧眸再次提醒她“关于汾儿这件事,你可有什么话要问”
“有啊。”沈棠不假思索“你是不是事先知道汾儿会被人刺杀,所以故意带我在那条路边等着”
赵予闻言又看了她一眼,眉头微拧,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半晌没有再说话。一直走到沁春院门口,止净上前去敲门,赵予才低声和沈棠道“回头你问问止净。”
沈棠怔了怔,才明白他说她方才问他的话,点头“哦”了一声。
沁春园里头的婢女开了门,探头往外看“谁呀”
止净侧身让开。
这沁春院门口的灯火亮堂的很,沈棠看清了这是个圆脸的粗使婢女。
那婢女瞧见赵予吃了一惊“见过世子爷,奴婢这便去禀报王妃娘娘。”
不一会儿,襄王妃带着牛妈妈亲自迎接出来了,满面笑意“天赐,这么晚了怎么想起带棠姐儿过来你父亲在里面呢,快进来坐。”
“不必了。”赵予断然拒绝,冷漠的望着她“今日中午下毒之事已经查明,为牛妈妈指使汾儿下毒。”
“这”襄王妃先是一惊,看向门口低着头的汾儿,随即又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汾儿怎么可能她是我的贴身婢女”
她脸色一变再变,沈棠都觉委实精彩的很。
“王妃娘娘。”止净先行礼,才道“汾儿已经招认了,毒药牵机是牛妈妈亲自给汾儿的。”
他说罢了,回头看汾儿。
汾儿一直没有抬头,此时跪了下来“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牛妈妈给了奴婢毒药,让奴婢给世子爷下毒栽赃给沈姑娘。”
“你胡说什么”牛妈妈不相信汾儿会背叛王妃,愣了片刻,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我让你栽赃沈姑娘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做了这样的事别栽到我头上来,满口胡言”
“栽赃沈姑娘好让世子退亲,到时候樊姑娘就可以嫁进来了。”汾儿这会儿为了活命,将什么都说出来了,襄王妃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这都是主子们才能决定的事,我一个老奴如何操这些心”牛妈妈也是个厉害的,当即哭天抢地起来“王妃娘娘,奴婢冤枉啊”
襄王妃几人各有心思,院门口一时嘈杂起来。
赵予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沈棠站在赵予身边,看看这个再看那个,只觉得热闹的很,一时眼睛都不够用了。原来襄王妃身边的牛妈妈,平日看着挺有派头,真遇上事哭起来,和庄子上的王婶也没有什么差别。
“出什么事了吵什么”襄王显然已经歇下了,中衣外随意披了一件外裳,走了出来。
“王爷”襄王妃顿时露出委屈的模样,捏着帕子擦拭眼角“天赐忽然带人来说,今日是汾儿给他下的毒,又攀咬到牛妈妈身上了,这件事妾身委实不知情啊。”
“证据可确凿”襄王走上前,看了看眼前的情形,眼神落在赵予脸上。
赵予不理会他。
止净行礼道“回王爷,汾儿已经招认,且亲自指认此事为牛妈妈指使。”
“奴婢没有,奴婢冤枉啊”牛妈妈跪坐在地上,指着汾儿哭道“汾儿啊汾儿,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要这样陷害我”
汾儿流泪,她心里也委屈“我又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
王妃不找人杀她灭口,她绝不会泄露此事,这能怨她吗
止净看了她们一眼,接着道“世子已经查到了出售牵机的药材铺,药材铺的掌柜可以指认牛妈妈为购买牵机之人。”
此言一出,牛妈妈顿时不哭了,下意识看向襄王妃。
襄王妃心里也是一惊,连忙道“王爷,这不可能,牛妈妈是妾身的奶娘,妾身从小吃她的奶水长大,将她的儿女也当作兄弟姐妹一般,妾身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可能对世子下毒手的”
牛妈妈听到她说“她的儿女”几个字就明白了,襄王妃这是拿她的子女逼她承认此事,这事她是非担不可了。
她忙磕头痛哭道“娘娘,您错信了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啊”
襄王妃还在擦眼泪,闻言露出诧异之色“什么牛妈妈,真的是你做的”
“奴婢想着,樊姑娘是娘娘自家人,就想帮帮娘娘”牛妈妈哭着道“求娘娘看在奴婢对您一片忠心的份儿上饶奴婢一命吧”
“你怎么能拿天赐的性命开玩笑”襄王妃责备她。
牛妈妈低头捂着脸一直哭。
“奴婢,奴婢给世子下毒,也只放了一点点”汾儿闻言想起来解释“奴婢没有想要害死世子。求王爷饶了奴婢”
“王爷。”襄王妃双手抓住襄王的手臂,泪眼婆娑的看襄王“牛妈妈是妾身的奶娘,她一时糊涂确实做错了事情,好在天赐没事。牛妈妈随便王爷责罚,但求王爷看在她和妾身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牛妈妈是她的左膀右臂,失去牛妈妈她一时半会找不到这么用着趁手的人。
她这话也点明了赵予并未有大碍,实在不需要牛妈妈拿命去抵。
襄王看了看牛妈妈“杖责二十,再有下次,直接打杀。”
“谢王爷不杀之恩”牛妈妈松了口气,连忙磕头,这条老命算上保住了。
“至于她”襄王转眼看汾儿,正要说直接打杀了,目光触及汾儿身后不远的沈棠,他改了话“沈棠,你来做主看怎么处置她”
“啊”沈棠正看的起劲,闻言怔了怔。
襄王叫她做主她怎么知道怎么处置汾儿
“发卖出去,永世不得再回上京。”
赵予隔着袖子,拉过沈棠的手腕,转身去了。
沈棠回头,想着怎么也要跟襄王和襄王妃打个招呼才好走,但不过片刻就被赵予拉着走出去好远。
“往后离王妃远一些。”赵予松开她手腕,淡淡嘱咐她。
“哦。”沈棠应了,又抬眸看他,脑子里有些懵,总觉的襄王府复杂的很。
赵予朝后招呼“止净,给她讲一讲今日之事。”
止净原本远远落在后头,闻声追上来道“沈姑娘有哪里不明白的,都可以问属下。”
沈棠迷茫“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起赵予之前说让她问止净,便问“就是你们是事先就知道汾儿会被刺杀吗”
止净笑起来“不是,刺杀汾儿的人是属下安排的。”
沈棠眨了好几下眼睛,一下明白过来“我知道了,你先安排人了假装刺杀汾儿,然后你再去救汾儿,装作好人让她感激你,她就会对你说实话了”
她先前怎么没想到呢难怪赵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是。”止净点头。
“这个法子好。”沈棠乌眸亮晶晶的,很是真诚的夸赞他“止净,你好聪明啊。”
止净汗颜“这属下都是跟着世子学的。”
沈棠转头看赵予,才察觉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韶光院门口,赵予正转头看她。
沈棠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却总觉得他有些不耐烦了,快走了几步上前道“我到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赵予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止净朝沈棠笑道“沈姑娘早些歇息,属下告退。”
沈棠弯着眉眼朝他笑“你慢点走。”
止净走了一步,又回头低声道“沈姑娘务必要知道,今日之事牛妈妈只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身,背后主使之人乃是王妃娘娘。”
他说罢转身,快步追上赵予去了。
沈棠却被这话说的怔在当场,止净是在说,是襄王妃给赵予下毒襄王妃疯了吧
“姑娘。”和儿将她拉进院子,关上大门上了门闩,转头挽住她的手臂“您怎么到这么晚才回来奴婢想去找您又不认得路,担心死了。”
“世子抓到了给他下毒的人。”沈棠抓着和儿的手,将她拉进屋子坐在软塌上,慢慢将今日所见的事都与和儿说了。
关上门,这院子里只有她和和儿两个人,她就半分也不拘谨了,眉眼里生动了许多。
“王妃娘娘身边的牛妈妈给世子下毒。”和儿偏着脑袋“王妃娘娘还替牛妈妈求情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止净走的时候还说,牛妈妈是替王妃顶罪的,其实给世子下毒是王妃的意思。”沈棠皱着小脸,怎么也想不明白,襄王府里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啊
“不是吧”和儿掩着唇“姑娘,您这话可别跟别人说去,世子这是在提醒您要小心提防襄王妃呢。”
“我知道,我就说想不明白。”沈棠站起身来“算了,不想了。”
她的脑子不够用了,反正是襄王府的事,和她没多大关系。
“奴婢去打热水来,您洗漱。”和儿起身往外走。
“诶”沈棠奇怪道“这屋子里怎么多了这么多摆件”
她这才看到屋子里在她离开之后多了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树,一对高颈花瓶配着圆盘,做工精巧的小屏风,单看每一样都好值钱的样子,但都放在一个屋子里,看得她有点眼花缭乱了。
“这些都是襄王妃让人送过来的。”和儿想起来,顺手从桌上拿起个帖子递给她“对了,姑娘,这是今日那个樊姑娘送来的拜帖,说是明日要来见您,叫您留在院子里等她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