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桑桑现在是小熊猫形态,心虚的表情压根不可能在她脸上出现,不然她的心真要跳出来了。
符熠看了她须臾,沉声道“别乱跑。”说罢,便将她塞入被中,再次闭上了双眼。
桑桑松了口气,不敢再乱动,便也将就着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符熠已不再身边。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自己的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左腿受伤那处已被缠上了绷带。
腿没那么疼了,应当是抹了药。
不知为何,桑桑心里竟升出一股暖意。修行之时难免受伤,然而每次受了伤,都是自己给自己包扎的伤口。有时候没有药,便自己舔一舔,再忍几天就好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包扎。
她不在乎包扎的那个人是谁,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她都感激。
原本以为来大罹王宫的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没想到,她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人会给她上药包扎,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这里了。
“你醒啦”熟悉的声音传来。
桑桑抬头,便看见昨日见过的那名女子此刻正站在门帘处。她记得,这位女子好像叫月迷。
她今日换了风格,穿了一身清凉的异族服装,看样式似乎是沙漠那边的服饰。乌黑的长发被编成两股辫子,发间还编有丝带和铃铛,看起来十分活泼俏皮。
“走吧,我带你看看给你准备的东西。”桑桑还沉浸在月迷的美貌中,便见她走过来将自己抱入了怀中,带她来到另一侧房间。
桑桑一进去就震惊住了,这个房间的中央竟然有一颗树简直不可思议
她抬头往上看,屋顶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蓝天与白云,也可以在屋内就能晒到太阳。
月迷抱着她走到那颗树干前,指着面前特意打造的树洞,柔声道“这里以后就是你的窝了,里面给你垫了凤羽,可舒服了。也不知道你是更喜欢睡树洞呢,还是更喜欢睡床。”
当然是树洞了
桑桑赶忙发出尖细的哨子声,表示自己很喜欢这里。
可千万别把她送回符熠的床上,昨晚睡得可心惊胆战了。
月迷似是接收到她的意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而后又带她来到一方矮桌前。
还不等她介绍,桑桑便眼前一亮,顾不得腿上的伤口直接跳到桌上。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面前的金碗,眼睛都快贴在上面了。
黄金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呐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这么喜欢黄金呐”月迷蹲下身,戳了戳她唇边的白毛,“早知道你这般喜欢,就命人多做几个了。”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又对她问道“小熊猫,你知道这些都是谁命人准备的吗”
桑桑以外她要说她自己,便如昨日那般,用自己额前蹭了蹭她的脸。
月迷笑得很开心,“你蹭错人啦,这些都是符熠命人准备的。”
见桑桑的动作停下来,她敛了笑容又道“我知道你通灵性,可以听懂我说话。你听我说哦,符熠见了谁都是一股威压的气势,你肯定很害怕他。但是你不用怕,他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小熊猫,你信我吗”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月迷好像格外的喜欢自己。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里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短暂的人生里从未见过月迷,这一点她很确定。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吧。
桑桑看着她,莫名觉得自己可以信任她,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月迷丝毫不吃惊她会点头,反倒满意地扬起唇角,摸了摸她的脑袋。
之后,她便继续带着桑桑参观她的新房间。桑桑一边看着,一边止不住感叹,魔尊是真壕啊,什么都是最好的。
饭碗是纯金打造的、被窝是凤羽编织的、玩具是扶桑木制成的、连一些琐事他都安排了侍女专门照料,她只需要按下地上的按钮,便会有懂动物语的侍女来询问她。
要是真在这住下,恐怕不出个一年半载她就要彻底堕落。
不行不行,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怎么能为了这些东西放弃人格,甘心去当一只宠物呢
桑桑默默发誓我是绝不会被诱惑的
半个时辰后。
哇,凤羽编织的窝就是舒服啊。
桑桑躺在里面,呈“大”字状张开双手双腿,上下摆动了几下。
要说昨日的靠垫比自己家的床舒服十倍的话,那么凤羽编织的窝就是一百倍她感觉在这样的窝里睡觉,肯定夜夜都是美梦,嘿嘿。
正在她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时,敏锐的耳朵忽然听见了脚步声。
是符熠回来了。
他没来桑桑的房间,也没回自己房间,走路的动静在屋外就停了。
桑桑从树洞里钻出来,顺着树干爬下去走到门口,探出半颗头来。
只见符熠此时正坐在书案前眉头微皱,右手揉捏着眉心,似乎遇见了很不顺心的事。
她不敢出去,符熠却发现了偷窥自己的半颗脑袋,随即冲她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她当然没动,毕竟自己可是要扮演宠物的。谁家小熊猫会这么有灵性,让过来就过来啊
见她不动,于是他又拿了串青提,拎在空中甩了甩了。
这下桑桑终于动了,迈着内八的四肢就朝他走了过去。
符熠将她抱入怀中,坐在自己的腿上。她吃青提,他摸脑袋,好不惬意。
良久,他似乎心情好了些,脸上又恢复成昨日那般毫无波澜。
有时候桑桑都觉得神奇,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绝大部分时间毫无情绪的不是冷淡,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更不是面瘫,就是单纯的没有情绪,没有喜怒哀乐。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的脸上出现太大的表情。
这难道就是失去七情的后遗症吗
桑桑觉得有些可怕。
她可不想像他这样,人最美好的就是情绪了,开心时会笑,难过是会哭,这样才是生机盎然的生命体嘛。
像符熠这样的,她觉得就像一个雕塑,生活该多无趣啊。
想到此,她吞下最后一颗青提,从他腿上跳了下去。可还没走两步,又被他揪着后颈拎了起来。
“吃完就想跑”符熠将她拎至与自己视线平行的位置,冷声道。
桑桑在他手里挥舞着四肢,发出哨声表示抗拒,可这些对于一个强者来说,只会是可爱的,以及视而不见的。
于是,他又如昨日那般,将她往胳膊下一夹便离开了房间。
会议厅内。
巨大的长桌摆在厅内正中央,符熠抱着桑桑坐在上座,悠然自得地抚摸着她的头和背,她却大气不敢喘一口。
因为这张长桌的两边,坐满了魔族的议会成员。
这些成员都是当初陪符熠一起创立魔界的元老,不同于符熠的身份,他们本身就是魔物,魔族未被整合前他们就已经在大荒内四处作乱了。这些人可不屑于修什么人形,他们依然保留着远古时期的习惯,以最可怖的面容示人。
当然,议会成员里有两个人与他们格格不入。一个是坐在符熠右边的月迷,另一个则是坐在他左边的男子,他长得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魔族人。
“人到齐了就开始说吧。”符熠的语气难得带了些不耐烦的情绪。
桑桑不禁心生好奇,这是要讨论什么事,竟能让一尊雕塑有了些许情绪。
首先说话的,正是那位她觉得芝兰玉树的男子“此事我们已讨论许久,我想再拖下去对谁都没有益处,不如今日就先定下结果吧,各位以为如何”他的声音不同于符熠的低沉,反而很符合他的气质,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坐在他对面的月迷不知怎的,似乎不太高兴。
紧接着一位下半张脸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说话了“楚山公子说得没错,这事拖下去对哪边都不会是个好结果。既然这会议里没有中立派,那事情便也好解决,你们反对派反对这件事,那便给出一个其他的办法来,若这办法可行,我们赞成派也不是不可以赞成你们。”
他此话一出,在座其他人纷纷私语起来。
月迷这时冷笑了声,“说得容易,要真有办法,我们也不必为了这事吵上半个月。弋城王这是明面上商量,实际上要逼我们放弃呀”
“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那男人反驳道“怎么,你们反对派只管反对,不管提出解决办法的啊”
话落,月迷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难看。
那男人口中的楚山公子侧眸瞥了他一眼,他便立马收敛笑容,噤了声。
桑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事,但大致看明白了。这桌上坐了两拨人,一拨是赞成派,以楚山公子为首。另一拨则是反对派,以月迷为首。而且,这个楚山公子似乎很在乎月迷。
不过重点是,她觉得这张议桌上还存在第三拨人,那就是此刻正在捏她爪爪的符熠。
这场会议符熠看似想让他们讨论出个结果,其实他自己才是那个中立派。或许他两边都不想参与,又或许他两种结果都想要。
桑桑自然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想看透。魔族的事情知道得越多,她今后越难以脱身。
于是她干脆往他腿上一躺,翻出肚皮来给他摸。
符熠怔了瞬,并未伸手抚摸她的肚皮。
会议桌上还在吵得不可开交,这种场景他已见过多次,最先几次他还能漠不关心地冷眼旁观他们,可次数多了,连他这样鲜少有情绪的人也感到了不耐。
说到底,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人来做主。
“噔噔。”清脆的叩桌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议桌上骤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投去目光。
符熠往后靠了靠,双手搭在把手上,本就压迫人的丹凤眼此刻更是多了几分凌厉。
他缓缓开口“到此为止吧,本尊已经没有耐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