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国八大主星之一,长鸣星。
中心城区,深海cb。
令人目眩神迷的各色灯光交错,激烈劲爆的音乐喧天,舞池里男男女女肆意扭动着曼妙身躯。
有人呼朋引伴推杯换盏,调酒师彬彬有礼地递过下一杯酒,有人尖叫大笑肆意发泄,荷尔蒙酒精上头后尽情纠缠亲吻。
还有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昂贵的酒杯,深红的酒液折射出瑰丽的微光,视线落到角落里一人身上,不带什么情绪地嗤笑一声。
“”身边的人时刻注意着这位祖宗的情绪,一看他神色不对,马上就凑了过来,语气调笑,“这是谁惹到我们少爷了”
现场实在是太吵,以至于这人说话只能尽量贴近陆峥崎,而且还要说的比平时大声,调笑的话语顿时带了点莫名的挑衅意味。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不妥,眉心重重一跳。
陆峥崎偏头看过来,五彩斑斓的灯光打在那张精致的脸上,眼尾勾人地上挑,高挺的鼻梁下殷红唇瓣翘起,挑染的粉蓝碎发散落在白皙的耳侧,黑曜石耳钉给少年满身贵气中增添了一丝痞气,却依旧未曾折损那惊人的美貌。
不紧不慢地咽下第一口酒,陆峥崎晃了晃酒杯,朝着面前这人轻轻一笑。
然后抬手就把这杯价值七千星币的酒泼了人满头满脸。
“叮呤”
空荡荡的酒杯摔落在地,清脆的一声响后,在地上四分五裂。
周围的人停下了动作,纷纷看过来。
目光很一致,就是看陆峥崎。
随着他们的动作暂停,如同引起连锁反应的多米诺骨牌倒塌般,越来越多的人从那种狂热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所有人如同骤然被浇下一头冷水,不消片刻,偌大的场地无一人再动,大家纷纷看向了某个方向。
空气中热烈的音乐和灯光还在继续,让此刻众人的暂停有种荒诞的错觉,但很快的,就连音乐都停了。
整个舞池大厅顿时落针可闻。
陆峥崎终于施舍一般地抬了抬眼。
随手扯开两颗扣子,青年黑色衬衫下露出白皙锁骨和小半边胸膛,修长手指轻叩两下吧台,调酒师立马递过一杯青柠风信子,名字极其小清新,却是实打实的烈酒。
姿态散漫地屈起长腿,陆峥崎半坐在吧台前的长凳上,遥遥对着众人举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今晚我请。”
现场寂静了三秒,三秒后更热烈的音浪炸响,人们的欢呼响彻深海cb,所有人又一次陷入了纸醉金迷的疯狂沉沦。
只不过这一次的狂欢中,却是比之前多了窃窃私语和无数窥伺。
“陆哥这又是怎么了”
“我看到了,又有人不自量力地想跟他搭话,结果忘了规矩。”
“是的是的,那人有点眼力见没有,怎么敢莫名其妙凑上去的神经。”
“就他事多,主星上多少有权有势的就他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毕竟是顶级aha,还是陆家的,干什么都正常。”
“小点声,这位祖宗脾气可烂。”
“”
之前被陆峥崎泼了满身酒的不知名aha已经被人客气地“请”出了深海cb,地上洒掉的酒液眨眼间被收拾得一干二净,碎掉的酒杯也消失不见,只余空气中浓烈的酒香萦绕。
“规矩”有人第一次来深海,闻言不禁疑惑,也顿时对陆峥崎产生了一点厌恶之情,但视线遥遥落到对方那小半侧脸上,一干情绪顿时混乱了不少,话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渴望。
“什么规矩”
“任何人不允许靠近陆哥,跟他至少要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听说连陆家人都不能幸免。”有人答。
另一个人不解“为什么啊”
这什么陆哥是有洁癖吗那也不至于连靠近也不让人靠近吧,这也太娇气了。
知之甚多的那人长长叹了口气“不好说。”
“好像是嫌弃我们太臭了。”
臭
问话的人不理解,陆峥崎也不理解。
大部分人是没有味道的,毕竟beta占了人类总数的十分之七,而剩下的人里,aha的存在占了三分之二,oga只有可怜的一丁点儿罢了。
信息素那股令人恶心的臭味只有aha和oga身上才有,但很不幸的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随时随地都能接触到这两种性别,哪怕戴上特制的口罩那味道还是丝丝缕缕地往鼻腔里钻。
星际时代人类十八岁进行分化,在分化之前陆峥崎对信息素的敏感程度其实算是比较低下,所以那丝若有若无靠的不近就闻不到的臭味他忍了。
但是分化之后他对信息素的敏感度简直有了质的飞跃,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尤其是aha的,简直闻到就想吐。再加上这几年发生的一些事,陆峥崎身边的人就有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
离他远点。
因为陆家在长鸣星上的地位,陆峥崎这个被朋友笑称死龟毛高岭之花的规矩就这么被执行了下来,本来说的是别挨着他,后来传着传着就成了间距两个身位,给陆峥崎本就恶劣的名声雪上加霜。
说实话,对于陆峥崎来说,信息素的味道是难闻,不过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忍。
但没必要。
一点儿必要都没有。
闻着那股甜腻到恶臭的信息素味道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峥崎眯起了漂亮的眸子,眼里一丝笑意也无“滚。”
正朝着陆峥崎靠近的人无措地止住了脚步。
来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制服,上面缀着花纹复杂的银色徽章,细细的链条从肩膀垂下,在酒吧里晃得人有些眼晕。明明并无多余的其他饰品,但穿在人身上就是格外好看,围观者里隐隐传来羡慕的低语。
“帝国附高的制服。”
见陆峥崎久久没有下文,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早就在角落里站了多时的赫连榕抬起头,眼角噙泪,有些可怜地看着他,声音嗫嚅“陆,陆同学,该回学校准备模拟战训练赛了,三天后就是帝国附高和联邦的模拟战,你这样万一”
万一输了怎么办
赫连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不敢说出那个字,竖起耳朵围观的众人也知道赫连榕在说什么,无数异样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正中央的青年。
开什么玩笑。
主星陆家独生子,顶级aha,战斗学科等级永远是s,身手从小漂亮到大,家世和能力加持的光环下,那张能让人神魂颠倒的好相貌都要往后排一排,只是区区模拟战而已,虽然今年是十年一次的联赛,但陆峥崎怎么可能会输。
众人理所应当地如此想着,不过还是有颗种子在心底埋下。
整天泡在酒吧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学校每次派来劝说的人也是被陆峥崎不冷不热地阴阳走,看他更不像是能偷摸着加训的样子总不能真输了吧
这边围观的众人在悄悄犯嘀咕,那边陆峥崎懒懒散散地把玩着酒杯,对赫连榕的一番话恍若未闻。
就当旁边没这个人似的。
“陆同学”
这时候的无视就是一种显而易见的羞辱,见陆峥崎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赫连榕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失落,他不自觉地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那我就先回去了。”
陆峥崎言简意赅,眼皮都不抬一下“滚远点。”
此话一出,赫连榕身后一直强行按捺怒气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嫌恶道“陆峥崎你闹够了没有”
陆峥崎微微挑眉。
面生,没见过,这又是鱼塘里的哪条蠢鱼。
“自从分到一队之后小榕事事为你着想,帮你协调课程,沟通导师,你不来上课就帮你请假遮掩,你不想写的报告也是他给你写完,可你呢你是怎么对他的临近比赛小榕请你去训练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仗着身份这么羞辱人”
男人在说话时刻意放大了声音,吃瓜的众人听了个真切,也大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顿时各自交换的眼神都意味深长起来。
原来传闻都是真的,陆家这位现在不仅脾气差劲,还开始搞起了校园霸凌,听说被霸凌的同学还是个孤儿仅仅就是因为往日的拥护者对那位同学比较友善,陆峥崎就搞出这样为人不齿的事,真是恶毒。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陆峥崎真是看腻了赫连榕那副令人倒胃口的小白花表情,见无人再说话,他刚想让赫连榕别再装了,针对他的原因别人不知道赫连榕还不知道吗。
协调课程把他专门向老师申请量身定制的课表全部打乱,有几门课更是给他直接退掉了,美其名曰“陆同学已经很厉害了应该修更深奥的”,让陆峥崎被不明所以的几个老教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骄横自大。
给他乱排课表之后还不发给他,陆峥崎都不知道自己选了那几门课怎么去上课,等他知道的时候得到的就是“赫连榕同学每节课都会替你请假”的不满言论以及每门课极低的平时分。
至于不想写的报告更是无稽之谈,明明是赫连榕的追求者恶意删除陆峥崎的实训报告,赫连榕连夜重写一份狗屁不通的东西之后,拿着边哭边让陆峥崎原谅那个追求者,结果传出去就是陆峥崎仗势欺人,逼迫赫连榕替他完成学业。
陆峥崎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也鲜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耍心眼,遇上赫连榕这种黏黏糊糊的小白花还是人生头一遭。
偏偏小白花成绩不行演技倒是很好,又仗着不要脸把莫须有的惨卖向整个学校,以至于陆峥崎每次出现在帝国附高都会伴随着一片众人自以为隐秘的指指点点。
换个人可能还真没什么办法,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澄清也能被解释成欲盖弥彰。
但可惜陆峥崎从不吃亏。
能让他受委屈的人往往会比他更明白委屈两个字怎么写,赫连榕每卖一次惨陆峥崎都会替他把这份悲惨坐实,甚至更惨,久而久之赫连榕见了陆峥崎就躲着走,终于明白了非必要不要往大魔王跟前凑的简单道理。
与此同时陆峥崎的名声也是彻底跌落谷底。
直到之后那件事的发生。
陆峥崎想说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面前的小白花真的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
“陆同学,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为什么一直要针对我呢”
还是熟悉的黏黏糊糊恶心人的语气,陆峥崎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编。
“明明你也是oga不是吗。”
被百无聊赖晃来晃去的酒杯停住了。
赫连榕楚楚可怜地抬起头,依旧是风一吹就散的柔弱姿态,可说的话却让人心神俱震。
“你明明不是aha啊,你是个oga,为什么要隐瞒性别o装a来学校”
“你知道隐瞒的后果吗你承担得起战场上失控的责任吗”
“”
“不要让局面到那么难看的地步。”赫连榕的嘴巴一张一合,可陆峥崎听不清他的声音,周围的一切面孔渐渐模糊,脚下坚实的触感飞速虚化,“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退学吧。”
猛地从梦中踩空,陆峥崎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
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充斥在耳膜,鼻尖隐隐约约的霉味提醒着他当下的处境,记忆如潮水般回笼,半倚在老旧床边的青年长叹一口气。
帝国与联邦的模拟联赛已经过去了三天,但就是这短短三天,陆峥崎过得比过去三年还要精彩。
梦中赫连榕说的话其实都是陆峥崎之前对他说的,本来是发现赫连榕o装a进入帝国附高,还在满是aha的学校度过发情期的严肃劝阻和警告,现在想想,倒是真透着点难以言喻的讽刺意味。
因为就在三天前,帝国与联邦的模拟联赛上,当了两年顶级aha的陆峥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晕了过去,随行校医当场给他做了检测,发现了什么尚未可知,反正结论是定下了。
陆峥崎从aha再分化成了一个oga。
从昏迷中醒过来听到这个消息的陆峥崎还没回过神,另一句足以颠覆他人生的话也被轻描淡写地扔了下来。
陆峥崎不是陆家的孩子。
他是个鸠占鹊巢二十年的假少爷,而真少爷也不陌生,正是传闻中被他霸凌已久的o装a凄苦坚韧小白花,赫连榕。
怎么听陆峥崎扮演的都是恶毒反派的角色。
按理说这时候陆峥崎应该开始哭开始闹了,虽然闹到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但总归还能赌一赌陆父陆母的心软,让他能顺理成章地留在陆家,而不是和赫连榕把身份换回来。
那陆峥崎闹了吗
当然没有。
屋里没开灯,洗到发白的窗帘随意地挂在窗边要掉不掉,隐隐约约的灯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半遮半掩地让人大致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老古董的家具大多落了灰,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叠在一角,花盆里号称全星际最好养活的绿植早已枯死,只有那张破旧的床上铺着的小碎花床单让这个杂物间一样的住处多了一丝人气。
这就是陆峥崎离开陆家之后暂时住着的地方。
是的,陆峥崎不仅没哭没闹,还干脆利落地走人了。走之前什么也没拿,全身上下只有穿着的一套衣服和自己的光脑,以至于踏出陆家大门的时候根本没人拦他,也没人看他一眼。
刚分化成脆弱的oga尚且在适应期,长了一张那么招人的脸还一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又身世暴露成了父母不详的孤儿,无权无势也没有钱,离了陆家陆峥崎还能去哪儿呢
更何况陆家毕竟养了他二十年,没有生恩也有养育之情,陆峥崎醒来之后甚至都没有见陆父陆母一面,哪能就这么走了。
众人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只有陆峥崎不这么认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