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不止是因为你的皮囊,更因为你的灵魂。”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白石悠希脸上还残留着张扬的笑，他的脚尖还在惯性地晃悠着,大脑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告白陷入了空白之中。

    理查德半蹲在白石悠希面前，一只手绕过他的肩,一只手揽住腰，轻轻用力，白石悠希就如天鹅般坠入他的怀中，被温暖包围。

    初初接触的白石悠希给他的感觉是一只昂着头,从花丛中走过的野猫,慵懒神秘，桀骜不驯，没有人值得他停留。几次接触下来他却知道并非是他以为的那样,白石悠希一直都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在璀璨阳光底下帮助别人的温柔的人。

    “我爱你的容颜，更爱你的温柔。”

    “我爱你的温柔，更爱你的善良。”

    “我爱你的善良,更爱你坚定的灵魂。”

    理查德拥着他,如同拥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低头，想要亲吻白石悠希的头发,却被偏头躲开了。

    白石悠希回眸看他,那举世无双的绿宝石般的眸子里,尽是冷静的理智,又或者还有些什么，但那些情绪藏得太深太深，是理查德无法触碰的地方。

    他扣住理查德放在腰间的手，一点点往外拉开。

    白石悠希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往带笑的脸上尽是冷漠：“你怎么知道我的灵魂是真实还是虚假呢？”

    “你怎么肯定你面前的我不是伪装呢。”

    “理查德，我说过不要喜欢我的吧，因为我无法回以对等的情感。”白石悠希沉声：“我也无法承担别人的爱。”

    白石悠希绕过他就要离开，却被拉住了手腕。

    理查德站起身，同样神情凝肃地看向他：“我知道。只是世间有三样东西无法隐藏，贫穷，咳嗽，和爱。”

    “而人类的情感，是无法自控的。送出去的感情，是无法收回的，即使是你是我，也无法阻止这份感情的生长。”

    心动来得太快太疾迅，理查德并没有做好准备。或者说当时他正处于暗无天日的地狱之中，无暇自顾，遑论更多？白石悠希是一道光，驱散了他的阴霾，照亮了他的天空，重新点燃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是他，再次牵起了他和这个世界的羁绊。

    白石悠希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枝粉色的蔷薇落在他手中。他打开理查德紧握的手，将蔷薇放进他的手心：“你的爱，我无法还给你，只能给你这个。”

    “理查德，我们不合适。我说过的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理查德的眼神惊喜的亮起刹那渐又暗淡下去：“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白石悠希眼神柔和下来，他勾着唇角，轻言浅笑：“因为你很好看让人印象深刻啊，怎么会轻易忘记。那么，再见了理查德。”

    “下次再见，就是陌生人了。”

    松开理查德的手，白石悠希向外走去。

    他身上还穿着理查德的衬衫，长长的盖住了臀部，像极了传说中的男友衬衫，但他只是随手捞起来，扎在腰间仿佛就消除了这间衬衫上属于理查的痕迹。从此之后，如他所说，两人再见，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一些的陌生人。

    “白石悠希！”握住手里的蔷薇，理查德唤他的名字。

    白石悠希没有回头也没有止住脚步，只是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打开门走出去。去往无尽的黑夜，去往理查德到不了的地方。

    好不容易被填满的公寓再次空旷，重新恢复了寂静，因着之前的热闹，此时的寂静更让人难受，难受得心揪作一团，痛苦得喘不过气来。

    理查德单膝跪地靠在栏杆上，他高高扬起手中那枝蔷薇想要将它扔出去，却还是舍不得，只能将它牢牢握住，捂在心口。

    如果不曾见到光明，便不会知晓黑暗的恐怖。如果不曾拥抱温暖，便不会知晓寂寞如此致命。

    理查德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游荡，无所谓地寻找着猎物。顺眼的对象，便是将高价的东西贱卖也无所谓，若是碍眼的对象，便狠狠宰上一笔。

    又仿佛坠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学着白石悠希所说的那样，利用起自己的外在来。姣好的容貌，不俗的言谈，高雅的气质，这样的人，谁会想到他是个骗子呢，他们看着那张脸，将信任交托给他，纵使被骗的团团转仍旧百般信任。

    他不再踏足【serment】，不再靠近白石悠希曾出没的街区，就连远远看一眼那个熟悉的尖顶教堂也会感到心悸。

    他品尝到酒精的美好，皇家奶茶不再是他的最爱，他于无数酒吧徘徊。夜场的热闹与他无关，他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那些人跳啊闹啊，快活的好像世界末日也无妨。

    又一次浑身酒气地从酒吧离开，又一次浑浑噩噩地等来天亮。

    理查德坐在窗边，蔷薇花造型的栅栏将窗户围得严实，只能从缝隙里看到外面瓢泼的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将天与地链接在一起。又仿佛人鲜血淋漓的内心，痛苦无法止息，雨便无法停止。

    有人来到房间里，理查德靠在窗前，颓废地注视着窗外，无波无澜，如同橱窗里精致的没有感情的人偶。

    “爱德华·巴克斯查先生吗？”来者询问着，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没有回应他也不生气，继续往下说道：“最近总在拉特纳普勒找外来游客做些珠宝生意的宝石商人是你吧。或者说之前就在做，但停歇了好长一段时间，最近重新开始了，对吗？”

    他用着疑问句，语气却颇为肯定，甚至拿出了证据——一块从理查德手里流出去的蓝锆石。

    那是昨天理查德卖给一对德国夫妇的，德国夫妇以为是黄玉，理查德给出的却是蓝锆石。

    理查德转动眸子，余光瞥了下来人，是不认识的人。他重新将注意力落在窗外的雨帘上：“是啊，我卖出去的。以黄玉的价格卖给他们更昂贵的蓝锆石，他们赚了不是吗？”

    “但是你知道的吧，如果知道不是黄玉，那对夫妇就不会买下。”来人有些生气了，他沉下声音：“以欺瞒伪造等手段卖给顾客他们不需要的东西，不是一名合格的宝石商人该做的。”

    “各种生意中的诈骗手段多了去了，这算什么。”理查德坐正了身体，头却无力的垂向一边。他皱起眉，昨晚摄人的酒精正起着作用，让他头痛欲裂，难以集中精神。

    对于他的非暴力不合作，来者有些无奈。突然，他看见枕边放着枝保存完好的蔷薇干花，粉色的花瓣微微合拢，它的时光停留在了含苞待放之时。他弯腰正要拾起这朵花，一直无视他的人却猛地冲过来拍开他的手，捡起那朵花藏在身后，怒瞪厉喝：“你干什么？！！”

    明白或许这朵花对他的意义不一样，来人抱歉地退后一步，轻声道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我是沙□□·拉纳辛哈，是一个宝石商人。”

    “贩卖假宝石，调换商品，这样的行为你是在贬低自己还是在贬低谁？爱德华·巴克斯查也是假名吧，理查德先生。”

    理查德的看着他，神色阴郁：“谁让你来的？”

    拉纳辛哈笑笑不说话：“虽然你的一系列行为很是恶劣，但好在你的交谈技巧不错，也懂得利用外貌的优势，刚才提到的那对德国夫妇即使被骗对你的印象也很是不错。我有一个提案——”

    “要跟着我学习如何做一名真正的宝石商人吗？”

    “做一名，不会被关进监狱里去的真正的宝石商人。”

    “……白石悠希？”理查德抬头看他，直视他的那双眸子里说不清是什么，有伤痛，有委屈，又或者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站起身，靠近拉纳辛哈：“他人呢？他让人来见我，那他人呢？”

    拉纳辛哈哈哈一笑，说：“只是有人把你的情报给了我，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来了。我可没见到你说的那个人。”

    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理查德颓然坐在床榻，也低低地笑起来。

    “那么，你以为我这个提案如何呢？”拉纳辛哈询问。

    “……我同意了。”

    “我曾经对他说过，无论他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他知道我不会拒绝。”

    ————

    嘈杂的雨声不曾断绝，带着湿气，不断侵入室内。白石悠希站在窗边，望着混沌的天地，浅浅笑起来。

    “我知道，你会同意的。”

    理查德的公寓给人什么感觉呢，空旷，没人气。除了这些一眼就可以了解的情报之外，更深的是一种走到尽头，对任何事都无所谓，了无生趣的状态。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这个人这样苛责自己，白石悠希不禁想到他所说的“自暴自弃”。

    而说到“自暴自弃”这个词，让白石悠希联想到之前他调换客户宝石的事。

    理查德是个拥有良好教养，高贵灵魂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从与他的相处中就能看得出来，所以白石悠希才更加不理解他做出这种行为是为了什么。

    这样肮脏的欺骗行为，只会使那个高贵的灵魂出现瑕疵，产生负罪感，让他不停地诘问自己，绝对会是他悔恨自责的源头。亦或者，是他彻底堕入深渊的推手。

    白石悠希不会让那些情况出现的，所以他找了拉纳辛哈，斯里兰卡有名的宝石商人，小教堂的礼拜者。

    “yuki，事情办完了。”三名人高马大，浑身腱子肉，腰间揣枪套的男性走进来，在办公桌前坐下。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处理这些事啊，这么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么。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连根拔起的话就会变得很麻烦了。”其中一个抱怨道。

    “为什么呢。”白石悠希抿唇微笑，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大概是厌倦了这些小打小闹。”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想要谈一场恋爱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