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下了之后, 渣小分队剩下的成员才来教室上课,陈星凡打头, 江寰、金宇拉着段距离跟在后。
最后一排坐, 宋小枝垂头照着桌下的小镜子擦颜色很淡的唇彩,许罂则趴在桌上睡觉,长马尾落在旁边的桌上,浓密的发丝散开如瀑。
陈星凡推了许罂一下。“哟,美少女比我们还来得早啊”
许罂枕着手背,睁开一点眼睛瞟她,犯困,挥挥手就算打了招呼了,接着睡。
陈星凡摸摸她额头“不舒服啊你的精神劲儿呢”
许罂懒懒拍开她手“别动让我睡会儿。”
江寰在位置上坐下,金宇走在最后,他在许罂旁边停了一下,手插兜儿里,目光往许罂衣领缝隙里, 脖子上的红痕一扫, 眉头就蹙起来“不自爱”
许罂瞬间睁眼, 瞟着金宇从她旁边走过, 直起身骂了个“傻逼”
金宇闻声也跟她瞪过来。
陈星凡夹在中间有点儿懵“你俩咋了这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谁跟这傻逼在一条船上”
许罂没好气, 刚说完, 顾星沉就从教室后门进来, 她变脸似翻书, 立马变成可人的微笑,引得金宇翻了个白眼低头听自己音乐,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
许罂目光里还有情浓残留的余热,顾星沉接应了她的目光,少年眼眸很黑,有种沉静的味道,很矜持。
他垂眸,把装了热牛奶的杯子放她桌上,收手的时候,不着痕迹拢了拢许罂的衣领,盖住那红红的痕迹,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许罂捧着牛奶杯,靠近脸颊就有温暖传来。她笑了一下,看见了顾星沉脖子干净的皮肤,有她指甲留下的抓痕。
脸上,就不自觉有微笑。
他们,像两个背着全世界偷偷做坏事的犯人,又罪恶,又刺激,又新鲜,许罂暗暗地想。然后,她喜欢这种刺激、叛逆的事。
打铃了,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写下本堂课标题,转身来“同学们,咱们今天进入本学期最后一个大章磁场。请翻到书80页。”老师顿了下,酝酿好情绪。“在1731年啊,英国商人”
课堂上能听见一片翻书的沙沙声,许罂应付地随便翻了下书,托腮盯着顾星沉干净的白衬衣肩膀和领口,咪咪笑,然后掏出手机,在微信界面摁了几下。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顾星沉纸上的笔尖一顿,没有管。
然后过了两分钟,手机又震了几下,顾星沉连顿都没有,认真看自己的书,不理。
后果是,椅子腿被踹了一脚“嘎吱”。
物理老师正写板书,吓了一跳粉笔都摁断了。气冲冲回头,却又没找到噪声源头,他扶了扶眼镜训斥“这学期一翻你们都高三了啊有些同学还不好好上课,乱开小差学不好看你们高考怎么办”
然后顾星沉旁边的学生都朝他看去,腹诽老师 ,您的担心,大概是多余了
顾星沉则听见了背后女孩子压低的得逞笑声。
踹了一脚发泄之后,许罂总算安静了,她精神不好,睡了一上午,课间,顾星沉拿出手机点开许罂上课给他发的微信。
你昨晚
把我咬疼了哭
然后是第二批。
快理我
第三批。
我生气了,数一二三踹你哦
一
二
三
然后最后一条大概是踹完之后发的。
活该吐舌头
手指在几条微信上反复停留,顾星沉笑了一下。
真是坏。
1235的时候,学校二食堂的人潮就散差不多了。
顾星沉走在前,许罂抱着胳膊拿着手机在打,慢悠悠走在后面。
“好啦好啦,我就在学校吃啦,陪我家男人啊,你们爱吃什么吃什么,别等我啦”许罂说话的调子婉婉转转,特别的精神,又悦耳又张扬。
“不说啦凡爷,这儿忙着呢。对了,叫金宇那个傻逼要是知道错了就给我买奶茶道歉”
“我管他什么高冷逼货,别在姐面前装好吧”
“受他不了”
顾星沉在前头隐约听见,直皱眉,等许罂挂了电话,他们在食堂大片空旷的桌椅最角落的地方坐下,他才皱着眉头说“以后少说点儿脏话。”
许罂立马一咬唇,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好呀。我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罂脾气躁,但哄起人来却很有一套。
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星沉冷冰冰盯她一眼,知道她敷衍的,气憋在胸口,然后看见了女孩子脖子根那一点点红印子,又心里软成一片。
默默垂眸,顾星沉取下许罂肩上的包,在椅子上放好。“等我,我去买饭。”
“嗯嗯。”
许罂边等饭边翘着二郎腿,扎着耳机听上次比赛认识的朋友给介绍的音乐。她与顾星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这么过。
她有钱,但顾星沉从不会让她出,两个人在一起都是顾星沉安排。
许罂也从不挑什么,他买什么她就吃什么,好吃就多吃点,不好吃就少吃点,然后再抱怨抱怨这不对那不对,他听烦了就让她别说了,然后她肯定是不听的,最后把少年气得脸发红,她在旁边哈哈笑。
顾星沉很会照顾人,严格来说,她也算他“养”大的了。
顾星沉很快回来,把两个人的餐具摆好,才开动。
许罂吃着两口就磨叽上了,托腮偷看他吃饭。她喜欢看顾星沉吃饭,特别斯文。
“顾星沉,你除了把唇贴在我身上的时候,其它时间完全是矜持的正人君子啊。”
筷子抖了一下,顾星沉眼神动了动,不看她,继续夹菜,用低沉的嗓音说“食而不语,专心点。”
许罂筷子捅着米饭,瞟他,“咦我男人会害羞”
顾星沉不理会,许罂有些没趣,但也安静了没多会儿,又偏头凑过去,神秘兮兮,“喂顾星沉,你是不是,从来不看那种片儿啊”
少年脸一下红了,冷冰冰盯她一眼,垂眸,吃自己的。只是动作不如刚才那么云淡风轻。
许罂继续“我觉得你吻技好像不是很好唉。”她双手托腮,煞有介事,“我今天身上好痛,脖子,胸口,脊背哪儿哪儿都痛。你很喜欢咬我唉,像条狼狗”
顾星沉眼睛看来,许罂无辜地眨了下眼,抱怨“技术那么差你不会做多看点片子学学啊,不是学霸么你”
直白的话弄得少年尴尬难当。
“对不起。”顾星沉垂下眼眸,白皙的眼皮,两尾整齐的睫毛半盖着黑漆漆的眼睛,嗓音低而轻,“我会学。”
许罂嘴角弯了弯,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一本正经的顾星沉。
逗起来可真好玩儿
距离两点上课还有一个小时,许罂和顾星沉就在竹林那边的花园走了走。那边人比较少。八中不比九十二中管得那么松,顾星沉现在又是学生会的,要是被人发现早恋,许罂就无所谓了,不良惯了,但顾星沉就少不了麻烦。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顾星沉不说话,许罂玩儿手机、听歌、看风景时不时逗他一下。
北方的初夏湿度比冬天高很多。温润的风里有竹叶的味道,许罂嗅着,恍惚有种回到n市日子的错觉。
现在和顾星沉又在一起了,仿佛回到了从前,但,又好像,不一样。
她以前和顾星沉呆久了,会不耐烦,但现在,这种不耐烦好像少了许多,虽然偶尔还是会无聊发腻顾星沉不爱说话,她话又比较多,偶尔独角戏唱多了也无聊。
这不怪她吧
然后总体来说,她还是愿意且喜欢跟顾星沉待在一起。因为,喜欢他
倒是顾星沉,现在他好像不那么黏着她了。经常若即若离的,好像很喜欢她,又好像不是很喜欢,搞得她有时候挺紧张患得患失的。
以前约会,顾星沉一定到得早早的,而且对她千依百顺、指哪儿打哪儿,虽然有时候他也发脾气,很冷很凶,但最后都不会跟她分手。像只忠实的大狗,围着她转个不停。
可现在顾星沉不了,他好像有很多事忙,还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她不知道。
而且,他身边可多女孩儿追,有时候,他还跟她们说话挺勤的
就前天,她还撞见他给一个女孩儿讲题讲了一节课,互留了电话。
艹。
顾星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单纯一些,现在好像有些深沉,捉摸不透冷了很多。
许罂胡思乱想着,不太高兴,但少年心情却很好。
微风拂过肌肤,略带热意,顾星沉想着和许罂复合后的这段时间,久违的快乐在心底浸出来,他站在初夏的微风里,突然回头来。
“许罂。”
许罂抬头,拨了拨被吹到嘴角的碎发“嗯”
顾星沉不说话,许罂眨眨眼“听见啦,快说。”
顾星沉清冷的眼睛有一点笑“以后,是不是我每次叫你名字,你都会回应我”
这货是无聊吗,还是傻怎么可能他每次喊她她都在又不是孙悟空
但不在浪漫的时候破坏气氛,是谈恋爱的基本修养。
于是许罂眼睛勾着少年,妖妖娆娆地笑着哄道
“回啊。”
“我最爱你了乖宝宝。”
夜晚。
猫儿在桌边洗脸,顾星沉在台灯前坐下,翻开日记本。笔落在墙上的影子一直摇晃着,纸上一撇一捺,被笔尖落下几行漂亮的字。
我想,我可以留住她了
这个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
活着,也挺好
最后写完,在末尾,用清秀的字迹有力地写下一行
我也最爱你
我的小罂粟花
合上笔记本,少年把它锁进床头柜子里。里面一把54手枪,和几瓶药,这是他最丑陋的东西,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
谁信,别人口中的三好学生顾星沉,一表人才的顾星沉,其实内里早已腐烂得快没生气儿了。
顾星沉把这本厚厚的,写着他不可告人心思的日记本,放到里面,锁好。
然后,桌上手机就嗡嗡地断断续续响,有人在发短信。
是个陌生号码。
屏幕上消息一条叠一条,推上去。
孩子,听说你成绩可以
想出国吗
我给你钱
或者移民也行
然后安静了一下,像在反复编辑接下来的文字,最终发来。
请你善良一点,永远消失好吗不要打扰我们安定的生活[愤怒]
顾星沉扫了一眼,清冷的眉目,无动于衷。
高三年级终于要迎来高考了,高二七班也嗅到了一丝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重压。
大部分学生学习勤快起来,准备还有一个月的期末考。
不过,这其中变化的人并不包括许罂,也不包括顾星沉。许罂做惯了学渣,无所谓,顾星沉做惯了学霸,一切按照平时的学习习惯来安排,也没什么差别。
六月七、八、九号,高考三天全校放假。
顾星沉这三天都没安排,唯一的安排就是看书学习,或者说,这三天的安排都是许罂,等着她找他。
许罂先说的三天都要跟他呆在一起,黏黏腻腻,然而实际上第一天就食言了她跟着朋友去隔壁市参加一个音乐节,当嘉宾唱歌去了。
许罂朋友实在太多,这次一起玩儿的是音乐大赛认识的那波。看得出她很想去,顾星沉主动提出让她去的。
许罂给他看过那波人的合照,都是些奇装异的潮人。男的梳着脏脏辫、穿着胯裆裤,女的化着浓妆、头发颜色夸张。
她问他好看吗,当时他说照片看着像“调色盘”,结果当然是挨了许罂好大一记白眼,说他迂腐。
翻过午夜十二点,就是第三天了。三天假期,只剩最后一天。
顾星沉睡前收到了许罂的现场照片,和一段她在台上唱歌的视频。
夜晚灯光效果绚烂,许罂穿着高跟鞋、短热裤站在台上,短t恤在腰间挽了结,一抬手就露出一线雪腰,长卷发浓睫,唇色如火,又是两条玲珑长腿,性感漂亮得不像话。
视频里的观众席是一片浮动着荧光棒的黑色海洋,她是唯一的耀眼所在。
明星。
顾星沉看着,脑海里就迸出这个词。然后,手指慢慢收拢,攥紧。
他安静地看完了许罂的歌舞。
真的美。
学校里那个成天草天日地、稚嫩的不良少女,像是脱胎换了骨,她在哪里,哪里就是所有目光的焦点。她每一个眉目流转,都能稳稳抓住人眼神。她好像天生就适合这种场合。
视频下,许罂还发来一段话。
抱歉今天不能回来咯
快点睡
但是不许
关机哦
星沉乖宝宝亲亲
明天见
看完手机,又灭了床头灯,顾星沉隐入黑暗。
夜若荒漠。
又空,又深。
书桌的台灯镶嵌着闹钟,老式的,所以有滴答声。那滴答的声音有节奏地不间断敲着,时针指向凌晨3点过去一些。
这时床头的手机便亮了屏,嗡嗡震响。
黑暗里,顾星沉摸索过去,看了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顾星沉匆匆锁好门,疾步跑到巷子口,稳重克制的少年难得如此急迫。
许罂刚从朋友的车上下来。
她身上穿着视频里的衣服,不过鞋子换成了帆布鞋,后跟儿懒懒踩着,露出玲珑雪白的一段儿脚踝。
少女漂亮得,有点儿过分耀眼了。
许罂从车窗跟朋友挥手道谢,车刚开动,然后就看见脚边有影子落下,停驻。
她抬头,迎上暗里落来的目光。少年背光而立,高高的个子,身型很好看。
许罂放下身上花里胡哨的双肩包,任它落地上,对孑然在夜色里的少年张开双臂。
“乖宝宝,我来找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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