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豆角的香味传来, 许罂结束对前男友屋子的参观。
顾星沉端着鱼头汤从厨房出来, 正好看见许罂咬着唇往饭桌边围,大眼睛在饭菜上逡巡。
让他想起了
顾星沉暗暗笑了下。
一条,等待他喂食的小狗。
餐桌上有三盏吊灯, 清澈的光落下顾星沉纯黑的短发上。他先摆放了防烫的垫子, 才放上鱼头汤。
“好香啊闻得我好饿。”许罂都没顾上抬头看人, 她是真饿。
“坐吧。不必客气。”他淡淡说。
顾星沉把碗筷摆在许罂跟前的桌上, 许罂先注意到白瓷碗上那只洁净的手, 然后才抬起头来,看见顾星沉。
他已经脱掉灰色围裙,白衬衣袖子挽着, 领口微微敞开, 能看见一点锁骨
顾星沉见她看,“怎么了。”
许罂从他锁骨上移开视线, 笑容变得有点儿意味深长。“没什么。”她笑,补充了一句,“随便看看喽。”
顾星沉愣了一下, 然后垂下眼皮。
随便看看
呵。
可是,他并不是随便的人。不是谁都可以看到他的风景
顾星沉在心里揣得明白。
许罂那个眼神, 他曾经无比熟悉。
她刚在想什么,他知道
然后,他现在在心里有点小小的窃喜所以她还那么喜欢他的锁骨么。
四方的桌, 他们对坐下, 头顶有鹅黄的灯光落下来。
许罂动了筷子之后, 顾星沉才把筷子轻轻在碗边扣齐,开动。
许罂看着男人的动作,想起初高中那整个青春,他们一起在食堂吃饭,顾星沉一定会把餐具摆得很整齐。才开动。
顾星沉吃饭很少说话,她经常觉得无聊,托腮东张西望,吃到饭凉了还没动几口。顾星沉就冷着脸看她,但每次他都会耐心地等她吃完,哪怕上课快迟到了,他也一定等她慢吞吞吃饱。
有时候,她会逗他,说他文文静静像个女人,然后顾星沉就生气,冷着脸看她不说话。
然后一看少年的冰棍脸,她就会笑得很开心。
欺负顾星沉,是件有趣的事情。以前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她懂了。
欺负一个比自己以及很多人都聪明、优秀的男生,真的很有征服感
“你多吃一点。”顾星沉声音很淡,第二碗鱼头汤被他盛好,推到他对面。
许罂皱了眉,“我不想吃了”
他就知道。
“你很瘦。”
“没办法,瘦才美。”
“可你已经很美了。”
“我要的是最美。”
“”
他们对视,谁也不让。
顾星沉看着许罂眨眼的动作,沉吟了一秒之后,“你就是最美。”
许罂拧巴的眉头一松,讶然,然后眼神闪躲了下,低了头。
顾星沉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懊恼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自己吃自己的。不再交流什么。
吃完饭,顾星沉去收拾厨房,许罂在客厅的沙发坐了一会儿,看电视。
嘴里正有点寂寞,她就看见茶几上竟然有零食。
许罂狐疑了一下,看一眼在厨房忙碌的男人
顾星沉洗了碗,放好,然后回头看了眼客厅。
空旷的屋子,因为女人的到来,有了电视吵闹的声音,还有她随手乱扔在沙发上的手包,散落的手机、钥匙,还有茶几上,被她弄得乱糟糟的水果和零食。
许罂有种本事,就是不管屋子里东西有多少,她都能给你迅速弄乱,然后看起来到处都是,拥拥挤挤的。
不过,本是空旷冰冷的房子,倒是仿佛突然有了生气。
顾星沉眼神深下去,像黑色的漩涡。里头涌动的,是从灰烬里复燃的渴望,还有深沉的温柔。
许罂边吃零食,边看了会儿电视,就去卫生间洗手上被薯片沾染的油渍。
水冲到手上,断断续续地哗哗响。
热水还没来,春天的水还有些冷。许罂手指冰凉的,蓦地一激灵。
擦干手,许罂习惯性看镜子检查自己美貌的时候,愣了下。
镜子下放洗漱用品的台子,洗漱用具是两套。看颜色和款式,一套是男用的。一套是女
许罂悄悄在心里惊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原来顾星沉,他有女人。
“我送你吧。”顾星沉在茶几上拿了车钥匙,走过来。
许罂在门口换鞋子,忙客气地说,“不了不了,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找个车就行。”
顾星沉看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天黑了,不安全。再说,你是公众人物,被拍到也不好。”
顾星沉不容拒绝,许罂也不再推辞。
路上随便聊了两句,许罂就没话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些刻骨往事,始终难以平常心相处。
偶尔一些回忆跳出来,还会情不自禁与对方拉开距离。
顾星沉把许罂送到小区车库,许罂才下了车。然后互相道了再见。
车库很静,有许罂高跟鞋的声音。
她走了一段路之后,还没听见有车开走的声音,然后停下来,回头。
果然,黑色宝马还停在那里。隔着玻璃,她看见顾星沉似乎在看这个方向。
许罂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细白的手放在嘴边。
“顾星沉”
她喊。
“你有女人了。”
“是吗”
许罂的声音响亮,在车库听得一清二楚。
车那边安静了片刻。
然后,宝马车的黑色车门被推开,顾星沉很高大,从车里下来。
许罂心里紧张了一下,然后看见顾星沉朝她走过来。
他终于站定在跟前,俯看她,眼眸是纯色的黑,没有一点杂色,很洁净。
顾星沉把西服外套,披在许罂肩膀上,嗓音微哑
“我没有。”
“许罂。”
如果,你不算的话。
摁开灯。
卧室立刻明亮。
老猫正在乱糟糟的被子里圈成一团,睡翻了下巴,看起来很香。
许罂笑眯眯瞟它一眼,随手把包往落地衣架上一挂,把老猫捞起来,换自己躺上去。
老猫不太高兴,咕噜着喉咙眯眼睛,看许罂。
“小东西,肚子饿不饿”
“麻麻去你前主人家吃得很饱哦。”
“哈哈。”
“喵。”
十来年的老猫,大概也是半个精怪了。
许罂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反正看它样子不是很高兴被一个猫锁在家里的安排。爪子乱挥。
许罂把它举到眼前,皱着鼻梁跟它擦了下几下。猫刚睡了觉,鼻子热热干干的。
她眼睛盯着猫脸,然而脑海里,却是顾星沉微敞的领口,和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笔直的双腿,和白衬衣勾勒的,结实有力的腰线。
顾星沉穿着西裤和衬衣,明明很整齐,什么都没露,却莫名的性感得要命。
把老猫喂了粮之后,许罂去洗了个澡,身上披着干毛巾,边擦头发边出来。
然后床上的手机响了。
她赶紧丢开毛巾,去拿。
东西落下了
然后是一张猫眼石手串的照片。
发信时间是十五分钟前。
许罂倒在床上,举着手机回复了一条。
顾星沉坐在书桌前,开着电脑办公。
金属质感的灰色超薄笔记本,键盘是巧克力黑的,他手指落在上头轻敲,指甲尖洁净,微微泛白。
他胳膊旁边的桌上,手机震了震。
顾星沉看了一眼,屏幕上新来的消息
没关系,下次吃饭拿
许罂
男人整齐的睫毛下,纯黑的眼珠映着手机屏幕的光,深黑里一点亮。
顾星沉微微诧异,眼里暗流涌动。
她说,“下次”。
所以,他们还有下次。
许罂临时接了个活儿,去个当红穿越类综艺客串一集。拍摄地点在大西北的古城。
这综艺本来是请她的,但她当时拒绝了,因为档期和金色黎明冲突。然后推荐了唐糖去。
说来巧了,综艺里一韩国男嘉宾因为政治敏感时期,被退了,周思明来顶上。
结果,三人又碰到一起。
四月,西北还冷得很,早晚温差大。
明星们还穿着羽绒服,但上镜就得脱掉了,个个都冷得脸发白,却还在坚持。
许罂本来就瘦,更不耐冻,脸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在问候节目组了。
等要求的游戏环节拍完,许罂和唐糖来到旁边棚子休息。她们身上还穿着官家小姐的汉服,外头罩着大羽绒服。
许罂看了眼四周,荒原漫漫,除了古城墙上几株枯草,全是黄土黄沙。
风一刮还扬起一阵沙尘,她就拿手机拍了,边发朋友圈边说“你跟周思明怎么回事儿啊我看节目组有点儿想拿我跟他炒c了,你们俩要表白赶紧啊,别拉上我又被黑。”
唐糖噗嗤笑了下,抱着暖手袋,“什么怎么回事啊,能怎么回事。约过两次 就要走下去么”
她说,“当初我跟我初恋那么多次,还不是分了。”
“”许罂直接比了个6。“不愧是我多年好友。”
“对了,你跟顾星沉还联系么”
许罂喝着热奶茶,用的吸管,免得抹掉口红还得补妆。“联系啊。前阵才去他家吃了饭。”
唐糖正喝热水,当即给呛得脸红,许罂赶紧递纸巾过去,唐糖拿过稍微擦了下唇,盯了许罂好几秒。
许罂“干嘛这样盯我。”
“还说你跟他不是旧情复燃。”
许罂皱了下眉,“就吃个饭,燃什么燃。”
“真的”
“真的啊”
许罂放下奶茶,想了一下,抬认真的起脸,“哪怕我偶尔还觉得他很迷人,但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曾经那么认真的谈过,却还是不了了之,真是痛怕了。顾星沉的占有欲有多强,她知道,他温柔又可怕的样子
她真的有点怕。
唐糖看了云淡风轻、好似无所谓的许罂几秒“小罂我跟你说。”
许罂抬起眼。
唐糖很认真
“如果一对情侣,分了两次手还搅在一起。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死,都会缠在一起。”
因为沙城暴,这一集的拍摄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星期。
干燥,寒冷,黄沙。
对于许罂这样减肥长期处于吃不饱、柔弱状态的女明星来说,真是灾难。
节目组挺愧疚的,决定给她补片酬,许罂拒绝了。本来也没几个钱,她不缺那点儿。
许罂在圈子里吃得开,一方面是跟金影帝一家子关系好,跟圈中大佬们关系好,一方面,还是她情商高,性格也开朗。
等拍摄结束,许罂飞回c市,已经是一个多星期后。
她不喜欢助理跟着,没工作休息的期间,就给丽莎放了假。
许罂去大西北折腾一趟,本来这阵子就饿得虚弱的身体,彻底有点扛不住。
她是下午回的家,晚上就头疼发热了,倒在床上浑身乏力,起不来。
她在通讯录里翻了一下,丽莎说她回老家了,于是许罂就找到了an的电话,打算让他过来先照管下自己。
电话拨过去,刚通了两声,许罂就皱了下眉。挂掉。
她在床上仰躺着,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然后,把手机举到眼前。
通讯录在她手指下滑动,然后停在一个人名上顾星沉。
许罂脑海里,再一次响起一星期前唐糖的那句话
如果一对情侣,分了两次手还搅在一起。那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
死,都会缠在一起。
会吗。
她只是跟他做做普通朋友。普通朋友间联系联系,吃个饭,帮帮忙,又不出格。
对吧
想太多一直不是许罂的作风,她现在就想打电话。
然后,就打了。
夜色在窗外落下来一片墨蓝色,远处有城市灯火阑珊的夜景。
书房的窗开着一半儿,浅色的薄窗纱被风卷了一角在窗台上搭着。
顾星沉坐在窗前的书桌,在看文件。
因为周日,没有上班,他穿着休闲衬衣和一件黑色薄绒羊毛衫,皮肤很白净,短发是纯黑的。
他握着钢笔,沾了下墨水,在文件上签上自己名字“顾星沉”。
字迹清秀,苍劲,很漂亮。
然后手机在这时响起。
顾星沉眼睛还看着文件,随手拿起手机接了放到耳边。“喂,你好。”
那边却没人回答,顾星沉才稍稍分了些注意力在耳朵上。“喂”
那边安静了两秒之后,有细微的咳嗽。
是女孩子的声音,有些软,他的名字被她有些委屈地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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