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匆匆收回视线踏上台阶, 直到结束都没再朝他望去一眼。
结束后施念坐上东城的车子前往西城的老宅子。
浩浩荡荡的车子分头从停车场出发,东城人都是跟着导航开过去的,西城人比较熟悉路线, 没走常规路, 先东城人一步抵达老宅。
施念这是第一次来西城关家的老宅子,车子开上一条山路, 两旁都是木棉树, 有零星的几颗露了红色的花苞, 在雪色中泛出透红的色彩, 很是养眼。
老宅地势很好,依山傍水的大宅院, 门前就是条溪流,不过太冷了, 结了层冰, 院前停满了车子, 东城的车子一开过来直接将路堵死了,不过周围没有邻居, 倒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施念刚下车就听见孩子们的玩闹声,老宅很宽敞,光前门就建有小桥流水仿江南庭院的设计, 古色古香中处处彰显着大户人家的格调。
那些太太们和小点的孩子一早就被接了过来, 此时老宅里到处都是人, 孩子们在佣人的陪同下在偏院打起了雪仗,女人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想到这里就是关铭爷爷的家,施念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没想到第一次来他家是在这种情况下。
走入宅内,施念总算见识到丁玲口中百来号人聚首的壮观场面, 她连东城关家的人都认不全,更别说这里还有那么多西城的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人。
好在丁玲很快将她带入二楼的一间房内,里面有张大圆桌,施念的婆婆在里面,她旁边还坐着一个挺富态的女人和她说着话。
见施念回来了,婆婆发了话对她说“这位是西城大太太,叫人。”
施念顿时反应过来,西城大太太,不就是关铭的妈吗
在意识到面前女人的身份时,施念突然变得有些紧张,拘谨地叫了声“大奶奶好。”
关铭的母亲立马和善地笑了起来“按照辈份是没错的,不过远峥从前不叫我奶奶,都叫我大妈,来,孩子,坐我边上,让我好好瞧瞧你。”
施念撇了眼自己的婆婆,她点了点头,丁玲将施念的大衣拿去一边挂上,施念里面穿着一件黑色连身裙朝关铭妈妈走去,规矩地坐在她身边。
谁料她刚坐下,关铭妈妈便拉起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说道“外面冷吧瞧这手冻的。”
说着对自己带来的人说“泡杯热乎的茶给小念。”
施念又一愣,这个称呼只有两个人这么叫过,一个是上次喝过酒的关铭,还有一个就是眼前关铭的妈妈,她心里顿生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加上被关铭妈妈这样拉着感觉极其不自然,便脸颊微红了些。
关铭母亲近距离瞧了瞧她说道“果真看着舒心,我家老三要能找个这么本本分分的姑娘成家我也不用操心了,说到底还是没福气。”
这句话是对施念婆婆说的,似乎在安慰她关远峥的事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施念的心绪却因为她这句话变得越来越乱,她口中的老三应该是指关铭的,她听丁玲说过,关铭上面有个哥哥,还有个姐姐,说来他在这边大房应该排行老三。
就在她这样想着,包间门再次被推开了,自己的公公还有上午看见的那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同时走了进来,施念知道那位正是关铭年迈的父亲,虽然上了岁数,但眉宇间仍然硬朗。
他们后面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而关铭慢悠悠地跟在最后晃了进来。
施念在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包间门口时,指尖微颤了下,原本握着她手的关铭妈妈侧眸朝她笑笑,说道“别怕,待会我好好训训他,帮你出口气。”
她这句话显然进来的人都听见了,关铭抬眸朝她们看来,目光落在自己妈握着施念的手上,唇角微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兀自在对面落座。
这场饭局不是平白无故的,出席的都是两边大房的人,包括关铭的大哥和姐姐都到场了,其他关家亲戚并没有参与。
说来是两房人单独聚聚,实际上更像是关铭的大会。
上次他擅作主张把东城长孙媳带去了邮轮,还出境绕了几天,以此作为谈判筹码来达成合作目的这件事,虽然他得了利,但也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关铭父亲得知这件事后大发雷霆,西城这边便打算利用这次祭祖的机会缓和一下两边的关系,顺便正式跟东城这里赔个不是。
所以自打关铭一坐下来,他父亲就一口一个“逆子,纨绔,荒唐”丢了出来。
在老一辈的关家人眼里家族和睦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家里人之间的生意,不要太过于计较,他们更看重两家人之间的情份。
但显然关铭这些年来的处事风格向来遵循自己的那一套,生意场上腥风血雨、果敢气决的手腕时常让老关父感到头疼,虽然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儿子的头脑和才能。
在老关父就这次关铭擅作主张的事件跟东城这边表明态度时。
关铭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疾不徐地喝着,仿佛他父亲说的事情和他无关似的,反正合同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被自己父亲说几句也不会少一块肉,他左耳进右耳出。
本来这次东城那边拟定的合同条款他过目后就提出了很多问题,碍于两家人的情面委婉交涉过,结果东城没买帐,事情便被他搁置下来,也是利用这次机会刻意推动了一下。
要说占便宜,他自认为没有占东城什么便宜,只是将合同约束得更加规范,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东城无形中少了些利润。
但是他做事有他的规矩,对事不对人,不会因为两家关系特殊就甘愿吃哑巴亏,生意场上没有仁慈这套。
施念跟着关铭的那几天,就是再年长的老总都要给他一些面子,抬着他玩的,这是第一次听见他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数落他,一颗心也是提着的,去看他的反应,他倒是平平淡淡地喝着手中的茶,也不吱声。
关铭的母亲说起来要训训他,可真听着关父这毫不留情的指责,怕小儿子面子上过不去,还是出声打了圆场“你们也知道我生养老三不容易,吃了大苦头的,老三吧,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有时候做事情太我行我素,也不跟家里商量,别因为他伤了两家人的和气,来,都奔波了一早上了,我们吃点菜。”
施念暗暗松了口气拿起了筷子,关铭手指微动,桌子转了起来,他又轻轻一点,桌面停住了,一盘蜜汁排骨不动声色地停在了施念面前,她愣了下。
施念出生在江南,小学以后跟着妈妈来到都城,从小生活习惯的缘故,她口味有些偏甜的,但是她从未对关铭说过,他的这个举动看似随意,可施念毕竟和他相处过,他身上的仔细周到她是体会过的,她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个随意的举动。
本来心里有气的,本来特别怨他的,可当微甜的排骨在口中融化时,心里哽着的那股气却突然不知所踪了,只余被他搅乱的心。
这时关铭妈妈倒是开了口“老三,你也表个态吧。”
这算是关铭妈妈为两边找个台阶,关铭也不端着,倒了杯酒敬施念的公婆“这次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虽然他的岁数和关远峥差不了两岁,但他的辈份和施念公婆是同辈的,所以在敬酒的时候没什么小辈对长辈的礼节。
也就这句话,便一饮而尽,算是道了歉。
施念公婆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丑话都给关铭父亲说尽了,后面还有合作,关系也不好弄僵。
关铭妈妈又说道“别急着落杯子,我听说这次你们还在日本遇上地震了也不知道你好好地跑去日本干嘛尽搞出这些心惊肉跳的事,还让小念受了惊伤到了,你难道不应该向她赔个礼吗”
关铭忽然挑起个不太明显的笑“母亲大人教育得是,那自然是应该的。”
关铭又满上了一杯,施念只好端起面前的酒杯,未曾想关铭突然拉开椅子站起了身,她举着酒杯有些僵硬地望着他,他居然就这样绕过桌子直直地朝自己走来。
施念的心脏砰砰直跳,她觉得关铭疯了,一定是疯了,才会当着他父母家人和她公婆的面走到自己面前,她不敢做出任何反应,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关铭走向她的那一刻,她脑袋是懵的。
直到他的身影落在她身边,阴影将她完全罩住对她说“这次的事是我考虑欠周,我带着诚意来跟你赔不是。”
施念的心跳已经完全乱掉了,他这样的一个人,高高在上,满身气节,何曾对人低声道过一句歉,就连刚才他朝自己公婆敬酒,也不过连身都没起,一句轻飘飘地“添麻烦了”带过。
施念悬着的心跳越来越快,可理智告诉她应该起身,坐着不合适,于情于理他是长辈,这么多人看着。
她拿着酒杯,就在起身的刹那,关铭周到地替她拉了下椅子,就连这么细枝末节的动作他都不会忽视,如果他不是这么周到,她不会对他念念不忘,可偏偏这样的他让她根本怨恨不起来。
她转过身抬起酒杯的刹那对上了关铭的眼,他黑亮的瞳孔里闪着小小的她,目光直接烫到了她的心底,他就在她面前,两个月来头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多少次她都以为船上的那几天是一场梦,醒来后自己仍然被关在巨大的牢笼里。
而关铭是她梦中幻化出来的人,否则这样浑身是光的男人为什么会照进她的心底
可此时他就在她面前,近到她能如此清晰地看见他根根睫毛的分布,心里的某处突然就全部坍塌了,她的手都在颤抖,可是她控制不住。
关铭似乎是注意到了,轻轻往她酒杯磕了下,笑得迷人清浅“不用喝光,意思一下。”
施念几乎是顺着他的话抬起头喝了口酒,关铭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多留便转身走了回去,施念深怕自己失态,坐下来后便低垂着视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