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情绪进入她的身体, 她一时呆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兀自消化属于太子深藏在心底的心意。
他有太多必须要做的事情,犹如关在牢笼里的困兽, 警戒着周围的一切, 不止小心那些会加害他的东西, 更加警惕会让他沉溺的情感,最开始只是一个轻瞥,然后是一个淡笑,悄然在心间埋下一颗种子。
当太子明明在思索着如何复仇时, 无端的, 脑海中浮现一张动人的脸, 他才恍然发现种子已经抽出了嫩芽, 他不能压制这种陌生又甜蜜的情绪滋长,更不能放心去享受, 每当品尝之后都是深深的害怕。
他害怕会沉溺其中,忘记自己是如何放下尊严,偷用他人身份苟延残喘的活着……
……朱珠捂住心口,大口呼吸着,才能从对方沉重的心绪里喘口气。
“天蓬!”
“八戒!”
几人担心的望着她,猴哥想直接上手把那团金光抓出来。
朱珠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摇头, “我没事, 这点东西留下就留下吧。”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那个让众士兵退避三舍的区域, 那是太子消失的地方,从士兵们的表情来看,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事情的真相,又似乎,事情的真相不止如此。
见天蓬出神,悟净几人还想再问时,一片祥瑞之云从天而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们面前。
上面站着天庭二十七星宿还有为首的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一袭银白色长袍,配上同色系长发,面容清贵,周身的容光更是让人自行惭秽。
这样的神仙人物,凡人哪里见过,一时间顶礼膜拜,不敢直视他之颜色。
其余的星宿们见状私下交流几个眼神,怪不得他们在南天门等了太白金星这么久,原来是好生修饰了一番,目的难道是在凡人面前秀一下?
微微发亮的黑眸直接略过跪了满地的凡人,然后停在了一个清曜的身影上,就算是有意装作淡然,上翘的嘴角还是轻易的出卖了他。
见着熟人,朱珠很想高兴的挥手臂,但尚未从太子的心情中抽离出来,表情又哭又笑,有几分扭曲。
星宿们径直去找奎星,奎木狼见着往日的兄弟们很有几分郝然,羞愧的挠头。
而太白金星快走几步,嫌弃道“怎么下了趟凡间,天蓬元帅都面瘫了。”
“我是因为乌鸡国太子,”朱珠眼睛一亮,抓住太白金星的衣袖,“太白,你可知道乌鸡国发生了什么?”
一开口就是别的男人,既没有想起月老,也没有想起他!太白金星不满,本不想搭理她,可是她还攥着他的袖子没放,身体前倾,眼神专注的望着他……
罢了,还是正事要紧,不过是问人,管他太子还是国王。
“凡间国家这么多,我怎么会知道发生什么,”太白金星从另一只衣袖中伸出手,“不过待我推衍一番,便能一清二楚。”
修长的手指掐算着。
半响后,太白金星咦了一声,在朱珠好奇的目光里又推算了一边。
“不行,我算不出来。”他有些置气的说道“我都算不出来,肯定是天上有人插手乌鸡国的事。”
朱珠有些无语,道“西行取经路上好些妖怪不都是天庭安排的吗,还需要推算?”
太白金星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灵山那边确实派了几位菩萨下界给你们增加难度,可是天庭王母娘娘说了要你们顺利抵达灵山,怎么可能派人下来做妖拦路呢?”
朱珠一愣,老早那种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又钻了出来。
“你们没有派人下来?”
“没有。”
你别骗我我看的西游记次数少。
九九八十一难,她也才遇上三四回,也不能论证他的话,只有暂时把疑惑压下,后面再提。根据太白金星所说,他无法推演出来,很可能是因为天上的人,要么是天庭要么是灵山,这章剧情显然跟灵山的关系更大,想到某个情节,朱珠心中有了计较。
“此次我下凡是为了把奎木狼带回天上论罪,他私自占山为妖,王母娘娘降下懿旨罚奎星做太上老君的烧火童子。”
“挺好的,还能学太上老君炼丹的手艺。”
“学?哪有这么好学的。”
“那就磨练心性。”
“在波月洞当山大王多年,也不知能不能适应这种落差大的活。”
“自己作的,怪不得旁人。”
太上老君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发现对方无动于衷后,郁闷的提醒他,“我下来的时间有限,”这次本该是太上老君下来的被他强行抢走差事,“你还有没有话要对我说的?”
朱珠茫然的望着他,“一路顺风?”
顺……顺个头啊!他微微逼近她,秘银色的长发一荡,“还有呢?”
“路上平安!”
太白金星咬牙,她是觉得回天庭的路上会遇到危险还是怎样!
亏他下界的之前还各种思虑,结果这人就是个榆木脑袋,恐怕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他戚戚然,再也不说什么了,从怀里掏出瓶丹药扔到她怀里。
然后转身招呼二十八星宿回天庭。
祥云升起时,朱珠晃了晃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太白金星没好气的答道“百毒不侵的仙丹,下次可别再着别人的道。”
想起被灌了迷魂汤后,被奎木狼绑到波月洞的事,朱珠心中一暖,这是专门给她带下来的。
她粲然一笑,“多谢太白,他日我一定投桃报李。”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你来我往,绵绵情意。太白金星心中微乱,脸颊泛红,一时不知说什么表达,只能轻哼一声掩饰快溢出来的心绪。
宝象国的时告一段落,临走时,大王子百花杀骑着马前来送她,犹犹豫豫一番后,吭哧说道“仙、仙姑还会回来吗?”
“回宝象国?”
“嗯……”
“可能不回。”
答完后朱珠一拍脑袋想起什么,就说走路上怎么不方便,原来还穿着女装,她走过一颗大树,再出来时,手握折扇,玉冠束发,英俊潇洒。
大王子呆住,“仙、仙姑,你你你你怎么变变变成男的了?”
朱珠捉弄他,“我我我本来就是男的啊,只是……”她隐秘一笑,“有异装癖,喜欢装成女人。”说着,阴阳怪气的做了个兰花指。
大王子表情破裂,哭唧唧的骑着马狂奔回家找爸爸。
猴哥裂开嘴角,悟净噗呲一笑,小白龙打了个响鼻,连唐三藏都忍俊不禁。
朱珠嘶了一声,左右问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大掌按了按她的脑袋,猴哥宠溺的说道“走吧。”
他们很快来到了乌鸡国,夜宿一座寺院中。
后院有一口枯井,路过时朱珠只扫了一眼,没有声张,耐心的等待夜晚降临。
夜深了,众人沉入梦乡,朱珠也睡了过去。
阴风阵阵,张开双眼,她所在的寺院一片落魄,偏殿里结满了蜘蛛网,门外仿佛有人在喊着什么,她又四处看了看,发现唐三藏也在,眼神迷蒙。
“八戒,这是何处……为何跟白天不同,难道我们又遇到了妖怪?”
“这应该是在梦里。”
“梦?”他问道“是我的梦还是你的梦?”
额……门外有人在喊唐三藏的名字,朱珠道“看来应该是师父的梦。”
他们一起走了出来,望见从水井中爬出一个穿着华贵黄袍却浑身湿透,狼狈万分的中年男人,他面容凄苦,似有很多难言之隐,见着唐僧后又惊又喜,见着朱珠后又是十分疑惑,他双脚离地,飘了过来。
“三藏法师,我等的你好苦,你一定要为朕伸冤啊?”
唐三藏和天蓬互看一眼,“朕?你是何人?”
他叹道“朕乃乌鸡国国王,五年前乌鸡国恰逢大旱,河流干涸,粮食颗粒无收,无数饥民饿死荒野,吾心难安,祈求降雨,无奈毫无效果,后偶遇全真道人,他开坛做法,顷刻间求来大雨,朕欣喜不已,当即引为结拜兄弟,尊称他为国师。”
乌鸡国国王眼中流露出后悔和不甘,“岂料他狼子野心,与朕在御花园游玩时,他忽然变成了我的模样,然后把我推下了八角琉璃井里,盖上石板,撒上泥土,移植一颗芭蕉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三年里朕只能在井里充当水鬼。”
这倒是一个冤魂。
唐三藏已动了恻隐之心,又问他怎么没告到地府去。
而朱珠有了眉目,待他答完师父的问题后又问道“那你知道太子现在如何了吗?”
听到太子两字,国王骤然激动起来,“朕的太子!可怜的孩子啊!”
“他怎么了?”
“可恶的全真道人害了他!害死朕之后,全真道人变成朕的样子,文武百官皆没认出,可朕那孩儿智谋过人,怎会被他诓骗?妖怪见事情败露索性抓了他,关在天牢中,挑断他的经脉,逼太子以老鼠蟑螂为食,有一日还斩断了皇后的手指给他吃……”
鬼国王双眼流下血泪,也不知如此骄傲的太子那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后来我孩儿的旧部拼死救下他,一路逃出了乌鸡国,我被囚禁于乌鸡国也无法跟着他。哎,也不知我孩儿现在怎么样了……”
朱珠很想告诉这个可怜的父亲,太子已经入魔死去,但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
“太子他……”
乌鸡国国王期待的看着她。
“这一切都会沉冤昭雪的。”
这是他们许下的承诺。
第二日一早,唐三藏和朱珠告诉了猴哥和悟净这件事,他们也大为讶异,快行了几步,走进了乌鸡国皇宫中,假国王早已等候多时,满脸笑容的给他们盖上通关文牒,嘘寒问暖,乐善好施,简直跟真国王口中的人判若两人,奥斯卡影帝都没他演技好。
如果不是太子早已出现,他们肯定会在两人之间仔细斟酌一番。
“国王陛下,你还记得全真道人吗?”朱珠开门见山。
假国王脸色一凝,又笑道“自然记得,是朕曾经的好友,可惜现在云游去了。”
“哦?”朱珠皮笑肉不笑,“我们在路上碰着他了。”
“怎么可能!”假国王猛地站了起来。
殿外,水鬼国王由悟净施法带着走了进来。
这下,假国王再也演不下去,甩了酒杯,猴哥提棒打来,不到百招,假国王就被打回了原形,原来是一头青狮精。
大圣可不像天蓬,平生许多怜悯心,在他看来人杀不杀,妖怪杀不杀都没什么不同,再者,夺人江山,害人妻儿,在天蓬的世界观里,他该死。
一棒下去定叫它魂飞烟灭!
大难临头,青狮精吼道“你不能杀我,我乃西天灵山文殊的坐骑!是奉命下凡!”
金光闪闪的长棒悬在他的头颅上。
他松了口气,见几人脸上神情,暗自得意,杀了乌鸡国国王又如何,各方神君仙子也拿不着他,为灵山办事这是理所应当的谁敢动他?!
“是吗?”朱珠森然道“沙师弟,我们也是奉命取经吧?”
知晓她的意思,悟净点头说道“是的,奉佛祖和天庭之命西天取经,普度众生,要是路上有不长眼的妖怪……杀了便是。”
……品出他话里的意思,青狮精脸上骇然。
只见他小命不保时,远处传来阵阵佛光,一道佛音由远及近。
“悟空、八戒快快住手……”
他们抬头一看,文殊菩萨携观音大士匆匆赶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