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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对花市还停留在那种和菜场差不多的印象里,一条不算长的街道,从头逛到尾不超过二十分钟,摊位稀松,左边杜鹃月季牡丹,右边腊梅茉莉水仙,大盆小盆,吆喝叫卖。
到了这儿之后才发现,她不仅游玩经历贫瘠到匮乏,连想象力都被禁锢在青城,满脑袋都是跑不开的海蛎子。
在斗南花市里,花都是铺在地上买的,成桶成堆成捆,紧紧实实,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放眼看过去全部都是花,什么都有,也都是最原始的样子,没有精致的花纸扎成捧,就那么连着长长的根枝摞在那里,像垒成山的青菜西红柿。
吆喝叫卖的也没有,卖家就在摊位后面一坐,你走近前就乐呵呵地问问你要什么,你不过去,从来也没人招你,全国的花几乎都是这里出去的,根本不愁生意。
汪也看出来沈栀眼睛都亮了。
漂亮的花花草草对女孩子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她很少表露出自己对什么有特别的喜好,但在这里明显走不动路,每个摊位前都要停一会好好看看,汪也觉得有点遗憾,可惜还要去下一个地方,不然她喜欢什么种类他都可以买一点送给她,然后带回家里拿水泡起来养着,她家里太空了,多点颜色让屋子里亮起来,她偶然一瞥,或许心情也能跟着明亮起来。
沈栀走了一圈下来,看到有直发快递的,想给余湘她们三个女生一人送一捧,给余湘选了捧郁金香,给简小可爱的是满天星,许娓娓沈栀决定送她玫瑰来表达自己对她的爱,虽然说,沈栀觉得她应该不太能理解她的爱,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在填写收件人时写娓娓妈妈的名字。
她挑的兴致勃勃的,汪也也选了捧百合寄回家里,填写快递单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汪也开打手机手电筒给她照亮,沈栀就蹲在小板凳上一笔一划的照着手机上之前保存下来的地址仔细抄,她很享受有人可以给她惦记的感觉,心血像烧沸的水在热腾腾的滚,是种有所牵挂的满足。
把花寄出去,两人就近找了家餐馆吃晚过晚饭,动身往回走。这里距离住的地方已经很远,倒过两趟地铁回去取了行李再去昆明站,天已经很晚了。
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多的,走一夜,第二天早上七点一过就到大理。
沈栀和汪也到车站的时候才十点多一点,沈栀今天路走得有点多,她感觉有些累,就在原地等汪也,看他轻车熟路的找机器换车票,然后带她上电梯去找检票口。
在候车厅里等待时,沈栀边垂着酸疼的小腿放松边问他“你对车站机场都那么熟,去过很多地方玩么”
汪也从矿泉水瓶里倒出去一半,兑上热水器里的开水,说“地方没少去,玩就算不上了。初中毕业之后那个暑假,我爸说我不能再闷在家里死读书了,得出去走走看看,不然人都要学傻了。”
“然后你就出自己去行万里路了”沈栀问。
“嗯。”汪也晃晃矿泉水瓶摇匀,尝一下是可以入口的温热口感,递给她,说“本来我妈想多给我点钱,让我出来也舒服的出来,她觉得要穷家富路,不然人在外面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身上没钱,什么也干不了。”
“但是我爸觉得,在保证我安全的情况下,不能让我过的太舒服了,于是临出门,把原本说好的路费给我砍了一半。”汪也有点无奈,“本来路线是从青城出发一路南下,能经过的省就都找个城市去看看,我当时第一站的机票都订好了,结果高开低走,第一次自己出门,我本来还挺期待的,结果下了飞机算了下钱,就傻眼了。”
沈栀想象了一下,十五岁的汪也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欲哭无泪的样子,笑得不行,催他继续讲,“然后呢”
“然后从机场开始,就要怎么省钱怎么走了。”汪也回想了下,说“那个城市地铁交通不是很发达,距离我要去住的地方没有直达站,我当时有两个选择,要么坐大巴到市中心,然后再倒公交车或者打车,打车肯定是打不起了,我就算了下,大巴加公交这样,需要27块钱。另一个选择的话,就是倒两趟地铁到市中心再换公交,这样只需要10块钱,为了后面的旅途能宽松点,我就选10块钱的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那一整个暑假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坐不起飞机也坐不起高铁,有硬卧买硬卧,没硬卧买硬座,路上就这么过,到了地方想去哪考虑交通工具先是便宜。
“有一次地方实在太远,打车不舍得,公交地铁别说直达,连三公里以内的车站都没有,我只能坐了个摩的,就是今天咱们在路上见过好几次那种,我记得那天特别热,站着不动都出汗,我坐在摩的上,迎着太阳一路往前,风都是燥的,吹的我和司机身上前胸贴后背,汗都黏在一起了。”
汪也说着都叹气了,沈栀觉得那时候可能真的给他折腾的够呛,让他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但是那个时候她在哪呢
他十五岁的话,她应该十四岁,还在上初二,在学校里好歹有娓娓,日子过得应该没有太难,但是在家里,担惊受怕,战战兢兢。
是和他见多识广的精彩截然相反的生活。
“那一次之后,也没什么包袱了,摩的坐的了,电动三轮也坐的了,实在不行还有拖拉机。”汪也看着沈栀讶异的脸,捏捏她小巧的耳垂,笑着说“想象不到是不是所以蹲着吃饭啃猪蹄,真的不算什么,我还有太多你没见过的样子了。”
所以他年纪还这么轻,就见过山川大海,心有沟壑。所以他比同龄人要沉稳成熟,试过最真实普通的生活百态,心怀温柔懂得珍惜。
“真想早点认识你。”沈栀忽然说,或许如果能够早一点,早到上辈子就遇见他,或许什么都会不一样的。她突然有点羡慕缪茜了,可以和这样的他一起长大,但是仔细想想,也不一定好,一起长大,或许就没办法在一起了。看着他近在眼前却不能拥有,该是多大的遗憾。
广播里提醒由昆明开往大理的k9692次列车开始检票,等候座位上的人接连站起来自发排成长队,汪也提好行李箱,又去牵她,笑着说“现在也不晚,如果我们能活到70岁,还有五十几年,够你看腻我的了。”
排队检票上车。
汪也和沈栀的铺位在12车的022号,距离车门口的第一间。饶是沈栀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第一次看见手臂展开就能比过来窄的小隔间里上中下三层能塞六个卧铺,她也确实惊讶了下,中间这点间隔距离,感觉睡到半夜手臂横过去就能打到对面铺上人的脸
汪也去走道的行李架上放箱子了,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去上铺要爬迎面的梯子,中上铺空间狭小,都是不能坐起来的,以汪也的身高,在上面肯定不得劲,还是她睡上面好一点。
正想着,身后有人叫堵在门口的她,“你好,麻烦让一下。”
沈栀赶紧在22号下铺先坐下,把位置让出来。来的也是一对小情侣,年纪也不比她和汪也大多少,最多两三岁,估计也是趁放假出来旅游,铺位和他们一样一上一下,和沈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两人就开始收拾整理东西。
她趁机仔细打量了下两人,女生活泼点,男生看着木讷老实,但都是挺好相处的样子。想来余湘听说他们要坐卧铺时特意提醒的,会碰见极品的可能要不存在了。
铺位距离简易盥洗台和厕所都挺近,沈栀刚路过时见人少,和汪也打了声招呼,去简单洗了把脸再回来,发现刚才是她放心得太早了。
火车已经开动起来了,她走时还只有四个人的小隔间里在她洗把脸的这会儿功夫,又来了两个女生。
看上去年龄也不大,整趟车上都是出来玩的年轻人居多,这很正常,但不太正常的是两个女生身上浓烈得刺鼻的香水味,夸张的烟熏妆跟像两把小扇子一样惊人的假睫毛。
沈栀还离着一个窗户的距离,就让这香得过分的味道熏得有点头晕,她想在门口等一会儿再回去,就这么耽误一下的功夫,两个女生把包放上中铺,就一人一个,对着汪也和对面下铺的男孩子开口了。
“小哥哥,你能跟我换一下位置吗我们票买的晚了,只有中铺了,穿着高跟鞋爬上去不太方便,夜里上来下去的,也会影响你,你跟我换一下吧,好不好嘛”
沈栀盯着跟汪也说话的那个女生,嗓音娇声嗲气的,说完嘟着嘴,眨巴着两把小扇子去瞅汪也。沈栀突然来了兴趣,想看看汪也会有什么反应,没直接过去解围,从随身包里翻出个口罩戴上勉强遮住点香水味,她把最近一个靠墙的折叠座扳下来坐好,向那头看过去。
汪也差点被辣得睁不开眼,味道浓的让人想掉眼泪,他坐在下铺向后挪了挪,看一眼面前的女生,她决口不提补差价的事情,就那么瞅着他,看他半天不说话,又道“就当照顾照顾我嘛,换一下好不好的呀”
撒娇卖乖这一套这女生估计没少用过,旁若无人,信手拈来,说着还要上手去扯汪也的袖子。
汪也眉皱了下,手快先一步躲开了,然后又后退了点,礼貌拒绝“不好意思,没办法跟你换,我也不方便。”
对面男生遭遇同样,只不过显而易见的更加不善言辞,没见过这种阵仗,想拒绝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犹豫间就被另一个女生拉住了手腕,摇啊摇的,这下连脸都红了,手扯不出来,拒绝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支支吾吾地更加开不了口。
好在这时候他女朋友回来了,沈栀刚才去洗漱时,这个女生排在她后面两个人,这会儿洗完了回来一看眼前架势,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女人看女人眼光最准,是骡子是马的都不用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什么斤两。
她走上前去,男生一见她回来就松了口气,赶紧解释说“她睡中铺的,想跟我换一下位置”
“换不了。”女生不耐烦一挥手,把“烟熏妆”1号的手从自己男朋友手腕上拍开,说“你去找别人换吧,我们没法换。”
这一下下手不轻,1号揉着手腕不乐意了,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嘟囔,“我又没想跟你换,你上赶着说个什么劲儿”
女生刚才脸上的那点活泼转个眼就能变成泼辣,半点不惯着1号,闻言二话不说怼回去,“他是我男朋友,听我的,我说不给换就是不给换,你问他也没用,我不同意,能听懂么”
她嗓门不小,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没的都开始往这头看,1号挂不住脸,又欺软怕硬,扭过头不敢说话了。
但是一边不行,不是还有另一边。“烟熏妆”2号眼珠一转,在这边扒着汪也不放,更加卖力,“小哥哥,再商量一下嘛你是男孩子啊,让着我们女生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你看我们两个年纪不大,单独出来也挺危险不容易的,你能帮帮忙,就帮一下行吗”
她觉得汪也这边半天也没见有女朋友来,看着像是自己一个人出来的,那相对要好说话的多。而且他长得帅,还是那种温和又好说话的帅,不像会死命跟女人较真的样子,于是给1号使了个眼神,示意她把东西先拿过来,换不来两个下铺,那至少换一个也行。等东西放下了,再推一推磨一磨,也就差不多能成了。
沈栀觉得她不能再接着光看不动了,东西真放下了,想再拿走就不容易了。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