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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彻底热了起来。
半个多月的功夫,记不清从哪天开始,仿佛一夜间正式入了夏,几乎人人都脱了长袖的校服外套,午后时分的阳光从温暖变得灼热,花树汲取光照在风里摇荡得越发葱茏鲜亮,水房里嗞着水声的嬉笑怒骂响彻课间的d栋教学楼,整个校园都被热烈活泼的夏意渐渐笼罩了。
早上第二节课。
睡不醒的冬三月和春困已经过去了,止不住盹的盛夏还没来,这时候温度适宜,叫人精神抖擞得刚刚好。
“咱们第五单元这就讲完了,这周回去把必刷和五三还有填图册上的相关题自己找一找全都写完了它,我就不检查了,你们答案自己对,有问题随时来办公室问我,啊,我说的够不够明白”
讲台下面异口不同声地响起了好几拨回应。
“明白了老师。”
“明白了”
“明白噜”
虽然整齐度让人不甚满意,但洪亮是很够洪亮了,吴老师点点头表示可以了,连最后那声怪调也没数落。快下课了,他翻着教学笔记继续没交代完的,“还有,下星期咱们开世界资本主义经济政策的调整,你们预习一下,这个我可提前说好了啊,我下周上课直接提问。课代表替我记住了,到时候你们可别答不上来就跟我闹说我没留。”
他能这么说,很明显d6的学生们是早有前科,好几次,他明明记得自己留了预习作业,上了课又一问三不知,一个班的学生平时关系好不好另算,到这时候倒齐心协力,一块瞪着大眼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您没留啊老师”整的跟真事一样。
课代表憋着笑答应了声,说“这回我给您记着”
“行”吴老师看了看时间,离下课还那么五六分钟,他朝讲台下面又掠了一眼,道“还剩下几分钟时间,你们自己写作”
眼神扫过教室后排时他忽然顿住,没说完的话也跟着停了下,跟着话锋一转,本来要收尾了,一下又扬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又睡觉了”
掐着他两句话之间的空隙,后排离许娓娓两人位置坐得近的男生小声嘀咕了句,“完,睡美人又被老吴盯着了。”
他说完,吴老师声音立刻接起,“沈栀沈栀”
叫了两声都没喊起来,吴老师又叫许娓娓,“你给她叫醒了还上着课了怎么又睡了”
“老师,沈栀她今天也不太舒服。”许娓娓这波解释借口最近用了不下十回,说多了都没底气了。
一回两回行,次数多了再随和好说话的老师也不吃这套了,果然老吴道“不舒服去医务室看呐,不行上大医院做个体检也行上课老睡觉这叫什么事,她是不是对我历史这门有抵触心啊还是她上谁课都这么睡”
“不是不是,老师沈栀绝对没抵触您跟您的课”
许娓娓替她保证,言下之意也是沈栀最近还真是上谁课都这么睡。
开始一睡一两节,后来一睡睡半天,再到最近几天,过了早自习人就趴下,除了做操升旗班主任点人数的大课间必须下楼,其余时候被喊醒了就睁眼坐一会儿,然后接着趴,一直能趴到下了晚自习。
张筱菲给她起了个外号喊她睡美人,喊着喊着后几排都叫顺口了,沈栀难得醒着时,后排男男女女看见她睁着眼都逗她句,“哎呦,不易啊,咱睡美人醒了。”
老吴还想说什么,好巧不巧下课铃打了,他想了想,就此作罢,但皱着眉道“最后一次啊别人课我不管,我的课,下回啊,下回她要还这么睡,我可得跟你们班主任反应了”
许娓娓赶紧点头说好,吴老师一挥手。
“下课”
桌椅挪动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滋滋啦啦地响起,教室内气氛松动下来,许娓娓伸手去拍沈栀,“阿栀、阿栀醒醒,别睡了起来了,咱们要下去了”
沈栀其实刚在吴老师喊她的时候就迷迷糊糊地有意识了,就是眼皮重,头也沉得厉害,一下睁开眼有点费劲,这会许娓娓又喊她一回,她慢慢掀开眼皮坐起来,往墙上一靠,打了个哈欠,困倦茫然地往教室里扫了圈,问“第几节课了”
“第二节,历史课刚下。”许娓娓说完,又开始日常担心她,“你最近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能睡”从前都是沈栀喊自己起床,现在完全调过个来了,也不是说起早起晚的顺序换了,是俩人一个比一个起的更晚了
“没事,我就是困。”沈栀说。
她没骗人,是真困。她原本天天攥着手机等汪也回她消息,等啊等,等的感觉时间过越过越慢了,这分钟没有短信,她就赶紧盼着下分钟到,今天没有短信,她就想赶快盼着明天到,时间都是一分一秒地过的,她盼不来,就想时间能过快点,最好眼睛一睁一闭,就好几个小时过去了那种。
怎么办,就只有睡觉。然后她就开始睡,手机又从满格铃声调回完全静音的状态,睡一觉拿出来看一眼,没有就再睡。消息一直没有等来,她人倒是越睡越困,越困越想睡,一天到晚都提不起精神来。
“可是你这看着不像没事啊”许娓娓觉得老吴刚才说的其实有道理,她道“要不这周末我陪你去医院做个体检吧,看看是不是身上哪出毛病了你自己没感觉不舒服发现不了,但这睡法明显不正常啊把你小姨也叫上,万一真是有点什么事,要治还是要吃药的,我蛋都不懂,她也好帮你拿主意”
她自己什么病她知道,这没得治,汪也回她消息,她就能好一半,汪也肯跟她和好,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再说马上到六月了,何菘蓝最近也在忙巡回画展的事情,这礼拜去补课的几天都没见着她人,全是何菘蓝专门找来照顾她的那个助理蹲在何菘蓝家里跟她接头。
“没事,真不用。”沈栀摇了摇头,没等许娓娓再坚持,从位子上起来拉着她往教室门口走准备下楼做操,边走,又说“何况这两天她也忙,我再等等看,兴许就是这段时间特别想睡,过过没准就好了呢,到时候不好再去看吧。”
大课间之后是d字头5、6两班合上的体育课。
点名热身跑圈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许娓娓跟七八个玩得不错的男生女生在领操台后头狼人杀,沈栀不会,就坐在一边跟着看。
但她看不进去也学不会,看着看着目光就往高二教学楼的方向飘过去了。
她这些日子白天睡得太多,虽说越睡越困,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也有那么会儿时候清醒得毫无倦意,不知道能做什么,就拿着手机去翻,看看她和汪也出去旅游时的照片,再看看简彤帮他们在情人节时拍的照片。到头来才发现,在一起三个月,原来留下的回忆也就那么些,翻来覆去地看过几遍,就再去打开校网上去到处找他的名字和跟他有关的消息。
校网上还能查到各个年级班级的课表,高二a2的那一张,沈栀每天都看,不知不觉背得滚瓜烂熟。
汪也现在在上数学课,她先前去过一次高二教学楼他班里找过他,他的位置在靠窗的倒数第二排。沈栀想,他现在应该坐得笔挺,在很认真地听课或者写题,他有点轻微的近视,如果黑板字小看不清,应该还戴了眼镜。
她的眼睛像穿透了距离和楼体,带着翅膀飞进他的教室里一样,看见他的样子恍若就在眼前。
许娓娓又被票死了一局,转过头来,见她盯着空气出神,又往她盯着的方向看了眼,了解了。然后拿胳膊肘轻轻刮她一下,“你这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啊,对望眼欲穿”
许娓娓最近表达水平直线上升,沈栀被她刮了那一下时就回神了,听她这么说,缓缓点头肯定地嗯了声,笑着说“没错。”
两人这边话才落音,那头平民全军覆没狼人获胜,正准备再开一局时,有个坐在沈栀和许娓娓对面的男生朝身后的方向哟了声,然后对着沈栀促狭道“白思文又来了。”
他一说,围圈狼人杀的其它人也跟着意味深长地吁了声揶揄。
白思文是d6的卫生委员,看着挺斯文安静的一个男生。沈栀在这个班里的交际范围就以她座位为圆心,长度不超过两排做半径画圈,再多能说上话的就是许娓娓玩的不错的这几个男生女生,其余的也就没有了。而他的位子在讲台下头的第一排,和她分别在教室一头一尾,什么交集也没有。
直到半个月之前重新安排的值日表她被调到了第一组和他一天值日。刚哟了一声那男生当时就说栀妹,我赌这小子滥用职权了他一准是惦记你,我都看见好几次他眼神偷往你身上跑了
她当他说着玩,半个字都没在意就过去了。结果这半个月,许娓娓都察觉了,白思文老有事没事往她们后排凑,沈栀醒着就找沈栀搭话,沈栀没醒就跟他们搭话。
许娓娓回头去看,她们班卫生委员果然正往他们这堆人这过来,但这回没空手,手上还抱着一摞什么东西,她看了两眼,看不太清是什么,只好瞧瞧人就转过头,凑到沈栀耳边小声道“我突然发现一个事啊,你不觉得白思文有点像低配汪也么”
沈栀想也没想,直接说不,“不觉得。”
她其实都没太注意过白思文什么样,但决不可能像汪也,汪也只有一个,没人替代的了,也不会有人像他。
许娓娓还没说话,对面男生听了一知半解,又插话,“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什么觉得,觉得什么栀妹觉得白思文不错”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许娓娓拿手里牌卡扔他,“我们阿栀早有主了,别乱点谱,点出麻烦来你担啊”
那男生没信,许娓娓老和a1的那个叫宁洲的一起他们在食堂都见过好几次了,但沈栀明明就一直形单影只的,有主了怎么从没见过他正要说,后头的白思文抱着东西已经走过来了。
离近了,几人才发现他手上拿的是开学时量的那身很日系很青春的新夏季校服。
白思文把校服抱过来,按着上面的名字挨个发,沈栀的“刚好”是最后一套,其他人都去拆校服了,没人在看他,他把沈栀的那一套递过去,眼神不经意落在她戴着手表跟红绳的雪白腕根上,耳廓就有点发烫。
“你的,沈栀。”
许娓娓对女生的新校服实在提不起兴趣,没拆包,看了看直接就垫屁股底下当垫儿坐了,d6班主任循规蹈矩到一丁点出格事不肯担,想当然没答应她订男款的,她找胖子帮忙在f10定了套,眼下跟着扎过去看了看男生款的,觉得挺不错,就扭回头来找沈栀了。
然而她扭头扭的巧,正看见白思文清秀的侧脸和红了的耳朵根,她越看越觉得像汪也,凑到沈栀跟前又小声说了句,“你看看,真的挺像。”
沈栀却不抬头,随手接过他递来的校服,礼貌且疏离地说了声,“谢谢。”就没了下文。
她冷淡的意味清晰明白,白思文有点失落,没说上话,校服发完了也没理由杵着不走,想了想,他又说了句“觉得皱得这两天可以想办法熨一下,周五下午高二的成人礼,学校可能要咱们换新校服一起拍下一年的宣传视频”
他前后说了什么沈栀都没怎么仔细听,唯有这句“周五下午高二的成人礼”入了耳。
沈栀差点把五月底还有成人礼这茬给忘了,这一说她才想起来。
高二的成人礼高一被安排上操场也是陪衬去的,但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是不是说明,她很快可以在那一天见到汪也了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