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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卸净指甲把头发染回原样回到学校,晚自习已经下了。
重新顶回一头黑毛在校园里走,正值下课时段,操场上人最多的时候,招来的目光也比先前少了一大半,王守民有句话说的对,她天生就不是能站在人群中央受人指点的那类人,他和学生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教务主任没白当,一眼看出来她作也顶多是刮阵妖风就算了,真想祸国殃民,压根没那份心理素质。
虽然还是有人认得出来她对着她看,但有过在公告栏下面写了一天检查的经历,沈栀觉得这样已经自在很多了。
她中午饭吃的晚,这会还不感觉饿,路过超市时买了袋切片面包为晚上做储备,就直接回了宿舍。
许娓娓还没回来,宿舍里没人。
沈栀把面包放下,拉了椅子在桌前坐下,看着窗外。她们宿舍窗外正对着有棵树,不是什么要特意去查名字才叫的上来的稀奇的树种,很普通,普通地按照四时生长凋零,冬天时枝桠光秃,好几次清晨,她起床来向外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树枝上盛满了厚厚细雪,一转眼,都快七月了,它枝叶繁茂,有一枝蓬勃生长着,挂满油亮的绿叶,都要伸进窗户里来了。
连棵树都顺应规律自然努力,该生长时生长,该凋敝时凋敝,偏她自不量力逆向而行,谈了场明知没结果的恋爱,到头来一场空,自怨自艾,不想好好过就是不想好好过,还拿累了当借口。
何菘蓝告诉她只要她自己不觉得自己错,觉得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哪怕她要一路走到黑。
但她不想一路走到黑,她觉得她错了,可是她又开始看不清前路,是顺着最初的心思接着报复那些伤她害她不让她好过的人,还是像当初假想的和汪也一起的以后那样,不纠结那些过去,重来一次就好好认真过好自己的生活。哪样才算是对得起自己
桌角摆了面小方镜,沈栀朝里看了眼,一眼间,她好像又回到重活第二天的那个早晨,睁了一夜的眼不敢睡,天亮了就冲到卫生间去看自己,临进门还和沈瑶掐了一架时的样子。可那时候没想到后来有这么多的曲折,还坚定着要一往无前死磕到底,现在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似的,但原先一往无前只能走到底的路变成了两条,又多了条岔道。
沈栀不知道往哪走是对的,但无论如何不管选哪条,她不能停下,她都得走,那就且走且看。
她把镜子反扣下来,从窗台上抱下成摞的教材练习册,这些她从d6出来之后就再也没翻开过了,青城的夏天很潮,书放在那里时常不翻开,书页已经有些湿软了,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先不想了,眼前还有期末考,临阵磨枪挑灯夜战,怎么都好,先过一关,再想下一关。
她把文理分类成两堆,先前给她补课的方老师说过,理科临阵磨枪是磨不来什么东西的,题要多做才能顺畅思路,她细要数起来从期中考之后哪怕人还留在d6,但那时候开始就没怎么好好听过课了,现在书翻前半部分还能看懂,后半部分压根不知道印的什么东西。
沈栀把理科那部分直接推开了,文综跟语文英语全部在桌上码开,她挨本去翻自己最后有印象学扎实的地方,翻到了,画记号折角,然后再翻下一本。
翻到历史书时,背后一声巨响,许娓娓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跑进来了,看她人在屋里,顿时松了口气,踢踢踏踏地走过来拎起桌上的凉白开水壶,对嘴灌了大半壶下去,她刚下课给沈栀打电话打算喊她出来去食堂来着,结果沈栀说自己跟何菘蓝来学校给她解决处分问题,解决完了俩人在外头,现在已经分开了,正往回走,大约一刻钟就到。
昨天那个留条短信就失踪的夜晚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对许娓娓来讲,仅次于沈栀二话不说要翻天台跳楼,再说“留话就走”这个还新鲜热乎着,许娓娓慌完了都要,在食堂随便扒拉两口饭,掐着十五分钟就赶紧撂筷子往回跑,生怕沈栀又坑她,一回屋发现,人根本没回来。
幸好这回人在了。
沈栀看她喝的急,咕咚咕咚嗓子紧着滚,嘴里灌太满水来不及咽下去,都从两头嘴角往下流进衣领里,她拿了纸抽过来递给她,说“慢点,呛着再。”
许娓娓一路跟条甩着舌头的哈士奇一样狂跑回来的,渴得够呛,听得见手也停不下来,喝够了才放下,校服领口到胸前一片都洇透了,她半袖豪放一脱再一甩,拿纸巾随便抹了两下,穿着小背心往床上一栽,打开空调,大声感慨了个字,“爽”
沈栀“”
把空调又往上摁了两度,她拉开被子给许娓娓遮上肚子,然后回头继续去翻书。
就这么抖开被子一扯一盖的功夫,许娓娓就看见她已经恢复原样的指甲和头发了,贼兮兮地笑了声,“人生第一次作妖作起来没两天就给打回原形了,怎么样,带不带劲”
沈栀没吱声,估摸着这事够许娓娓且笑她一阵子了,她装没听见,闷头画标记。
许娓娓又乘胜追击怼了她两句,但沈栀就是不出声,跟个憋葫芦似的,连反驳都不反驳,许娓娓觉得怪没意思,也不闹她了,翻个身给自己彻底裹进被子里,像个蚕宝宝一样,侧躺看着沈栀在桌前写写画画的脸,忽然想起跨年夜晚上,沈栀在灯下叠糖纸时温柔的样子。
突然说“就这样了,完了”
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句来,沈栀却听懂了,手上的记号笔顿了顿,落下比正常笔迹更深的一块痕迹,但只一下,就继续往后画,尘埃落定似的说了句“嗯,完了。”
许娓娓从不多愁善感,忽然之间也有点想叹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到了陆璟之,想到他昨天晚上让沈栀折腾成那个德行的样子,气就没叹出来,反而笑了,乐观想,完了好啊,完了就可以准备有新开始了,谁说就不是好事呢。
近朱者赤,她跟简彤在一块玩久了,也会脑补架构缠绵悱恻的故事了,正准备来一段呢,手机震了起来。
想谁来谁,是简彤的电话。
许娓娓接起来,听见简彤在那边问她“娓娓呀,你今天还过来图书馆嘛”
屋里温度已经下来了,裹棉被吹空调这么舒服得要死的时候要起来去图书馆,想想就犯怵,何况外面今天还格外闷热,昂扬的斗志也需要适当的休憩,许娓娓说不去了,理所当然地补充,“我得盯着阿栀不能再让她跑了”没等那边说话,又邀请“要不你们也过来,跟我一块盯”
一拍即合。
沈栀“”
简彤跟余湘没多久就来了,来还没空手,俩人自己手上各握了杯沙冰喝,还给沈栀跟许娓娓一人带了杯。
余湘走到沈栀跟前来给她,往她桌上看了眼,沈栀接过来正要道谢呢,就听她哟一声,“下海了”
沈栀“”
许娓娓噗地一声把刚嘬进嘴里的一口芒果冰全喷在了简彤衣襟上,有不少冰碴沿着领口往下掉,冰的简彤“啊”一嗓子,尖叫出声,寝室里顿时热闹起来,余湘摸了把沈栀锃黑锃黑的头毛,解释姗姗来迟,“我说学海,怎么,这是打算重新向学了”
沈栀慢慢嗯了声,“不是那块材料,不浪了。”
“你有这话就行,我们给你补。”余湘干脆道,翻了翻她画的书,指着她刚画的地方问“这是什么意思,从标记往后就不会了”
沈栀点点头。简彤那边把身上的冰碴抖得抖擦得擦都弄出去了,听见这边俩人对话了,她和许娓娓一块也过来看,见余湘又翻了几页,她率先说“其实也不算很多呀,期末是全考,连期中的东西都算一起的,吱吱你后半部分哪怕全都不会也只占了50,今天才星期二,到考试还一周呢,每天少睡几个小时,补回来一部分,很容易的呀。”
简彤是很纯粹的学霸思维,比如说学以致用在她看来并不需要很多的练习刷题,理解得够透彻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可以应付所有知识点题目了,万变不离其宗嘛,至于学过的东西还会忘,这就更不可能了,忘记不存在的。
但沈栀不一样她就是个普通的正常脑袋。
余湘考虑到了这点,冷静地泼凉水说“你别给她描绘的这么美好,两个月的内容靠一个星期补,没那么好补回来,而且这还只是文科的东西,核心考点总结好了少睡会儿觉背一背还能救一分是一分,理科怎么办,不分时间去复习了”
这倒也是,简彤拧着眉头想办法不吭声了。
许娓娓这时候有话说,她刚想那人想到一半,还打算构架个新开始呢,这开始不就从天上掉下来送到家门口来了么她趁沈栀还没抬头,悄悄杵了下余湘简彤,然后手放在嘴角,做了个“呲啦”撕下去的动作。
这动作是她们中午刚研究出来的,根据来自季一和谢嘉言对陆璟之嘴上旧伤翻新的裂口形状的观察,集合几个人的分析、假设、模拟出的结果,昨天晚上沈栀一定做了这件事把陆璟之嘴上结痂的口子给撕了。
在此之前发生了暂且不用考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动作,现在代表了谁,这大家都很清楚。
余湘和简彤同时恍然,陆璟之啊
他押题押得那么准,就跟上学期末似的给沈栀照葫芦画瓢再来一次不就行了况且现在分的都分了,单着也还都单着,陆璟之什么心思,又在她们这拨人之间人尽皆知了,于情于理,肥水不流外人田,沈肥水不愿意说不愿意的,真不乐意,她们也不能愣压着往自家田里流,但创造创造机会,试着培养培养未尽的前缘,帮陆兔子吃一下窝边草,还一举两得,多好
三个人迅速而无声交换了个你懂我懂的眼神,等沈栀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恢复一派为她成绩担忧而凝重的正常画面了,她自己又把书翻了遍画得更细致了点,斟酌着说“我是想,先紧着文科背,数学有时间再看,理综就直接不要了算了,你们觉得,能行么”
窝边草对情况一无所知,但三个人心很齐,齐心协力地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
“我知道你打算选文,理综实在不行就不行,但数学不能有时间再看,你选文就不学数学了么”这是余湘。
简彤接道“对啊吱吱,而且你知道的呀,这次期末成绩要进学年总评的,所以我觉得你不仅得看数学,哪怕一天睡四个小时,也得分出时间来再看看理综的呀”
许娓娓连时间都安排好了,“我觉得你白天背文科,我们都不在,你自己个也能弄的明白,晚上呢,我们都在了,你就看理科,随有疑问随时问,怎么样”
沈栀让她们义正辞严的三张嘴说得有点懵,一时没反应过来许娓娓话里的漏洞她那个理科脑,就算她们都在,也没人能给她讲明白。
“那”沈栀犹豫了下,迟疑着答应了,“也行,可是”
她有疑问,“真的还来得及么”
三个人又齐心协力地点头,来得及啊,怎么来不及再说她们就是负责揽瓷器活的,来不来得及怎么来得及,那是有金刚钻的那个叫人撕嘴的要考虑的事啊。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