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沈栀跟着陆璟之拔腿就跑。
出了店门,户外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短路的意识恢复正常,整个人被拉回到现实中来,极致的紧张慌乱充斥在大脑里,肾上腺素激升,下台阶时,她明显感觉自己腿软了下。
但身后成帮结队追出来的人不给她腿软的时间,她打着抽弯下去的腿也不敢停,能迈多快迈多快,舌尖顶在牙堂上像堵住嗓子眼怕心跳出来一样,没命似的,和陆璟之疯跑起来。
火锅店位置南外街头拐进去的一条两头通的小道中间。
两人一路冲出来,南外街近在咫尺,但人山人海里根本没有可供跑动的间隙,陆璟之看了一眼,没时间犹豫,拉着沈栀就往反方向小巷飞奔进去。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来不及辨认最佳方向,什么也听不到看不清,只知道玩命地往前跑,所有的街景在奔跑里飞一样地后退,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甩不掉,沈栀脑海里一片空白,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快点、再跑快点
小巷里没有路灯,天已经完全黑了,夏天的夜晚星辰漫天,闪烁照亮着地上狂奔的人。
沈栀不知道跑了多久,拐了几道弯,绕了多少条路,她通通数不清,腿上沉得像灌了铅水,耳朵里嗡嗡声不断,眼前被头上流下的汗水挂住睫毛上模糊了视野。身后叫骂追赶的声音远去听不到了,两个人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沈栀被漆黑小路里歪横在地上的砖头绊了下,往前一扑,跌跪在地上,提着的气泄散掉,整个人瘫痪在地,无论如何都起不来了。
“别”她跑得嗓子里像烧了把秸秆,一开口,嘶哑得往外冒烟,她只吐出一个字来,就喘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使劲摇头,示意陆璟之,她跑不动了。
陆璟之往前后看了眼,周围全是待拆的废旧平房,已经没有人家在住了,四周人迹罕至,连街上的路灯都照不进里面来,他也不认识这是哪里,但这地方也不尽然安全,他又伸手去拉她,胸口起伏得像里面揣着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地,也一样喘得厉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慢慢歇。”
沈栀形容不出来她现在的感觉,像脑子里绷紧的一根弦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拉成一条长丝,然后终于不堪重负,断了,快两个月压抑在心里无处释放的情绪也呼啸着和大口的喘息一起从身体里席卷而出。
她累到了极致,想不管不顾就地躺下,借着星光往地面上看了眼,凹凸不平的泥里面里嵌着碎石子,附近大概有地沟堵塞在往上返臭水,天气太热,恶臭得让人反胃的脏地沟水混在泥地里,泛着浑浊的黏腻。
沈栀差点吐出来,手脚并用地往干燥的地方踉跄着挪了挪,往身后墙皮斑驳掉落露了红砖的平房外墙上一靠,仰着头闭上眼,摆了下手,走不动,一步也走不动了。
陆璟之在她面前半蹲下来,额头顶在膝盖上,汗珠顺着他刚还根根分明飘逸,现在已然成绺的头发,一滴滴地落下来,掉在白t的衣摆上、裤腿上。
不走就不走了吧,其实他也走不动了。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成了彼此之间唯一的声音。
直到有刹车声、脚步声再次清晰地传过来。
陆璟之立刻站起来,往巷口看了眼,成堆的人影隐约晃动,他这次没再叫沈栀起来,什么也没说,双手提在她腰侧,把她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一只手绕过她后腰拎着她的裤袢,几乎是拖着她整个人的重量,往另一头巷口快步走过去。
沈栀上气不接下气,差的那一口气到现在也没喘匀过来,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靠他一个人赘着她走实在太费劲,她被带了两步,正想再加把劲往腿上再使点力,巷口突然一道强光照了过来,直射进她眼睛里,沈栀本就头晕目眩,让这道光一照,眼前冒雪花似的,有几秒钟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她视线重新恢复过来时,才发现刚刚照眼的光来自手电筒。
黑背心光头“七哥”正拿着手电筒带拦在她和陆璟之面前,身后一票的人,打眼看过去,至少五六个,沈栀心凉了半截,再回头,身后也一样,她进火锅店门时第一眼看见的那个光膀子身上纹了花的男人,也带着帮半大的小混混,堵截住了他们的后路。
他们手上都拿着家伙,半米来长,看不清材质,手腕粗的棍子。
沈栀浑身冒着汗,心却如堕冰窖,彻底凉透了。她干涩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下,扭头看了眼陆璟之,他的脸在手电筒惨白的光线下,一丝惶然也没有,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他转过头垂眼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提拎着她裤袢的手松开,转而落在了她手臂上,他没怎么用力,但五指上坚定的温度传到她皮肤上,像是种无声的安全感。
前后两边的人慢慢朝中间聚拢过来。
陆璟之带着沈栀步步退,退进一个角落里时,背后是墙,终于退无可退了。
陆璟之把沈栀推进角落里凹陷变形的空档里,那地方很窄,窄得只够一个人躲进去,三面是墙,唯一朝外的那面,他挡在那里。
已经到了瓮中捉鳖的地步了,谁都心知肚明他们两个跑不掉了,光头看见沈栀被藏进去的地方,还颇有闲心地笑了下,“我说怎么一直往这地方退呢,合着是已经找好了。”
光头跟那身上纹花的男青年对视了眼,又朝陆璟之看过来,“行啊弟弟,脑子挺好使呗。”话说着扬起手一巴掌甩了下来,沈栀心跳已经快停了,死命从背后伸手去拽陆璟之,想把他往后拉一点
可预想中的清脆巴掌声并没有来,沈栀抬头看出去,陆璟之一只手攥住了光头抡下来的胳膊,她看不见他的脸,可他手稳稳当当地,抓住个成年男人的手臂制住动弹不能。
光头憋得脸上肌肉痉挛,纹身男人见此二话不说,手里的棍子掂了下,高高举起照准陆璟之肚子一把抡了下来。
“跟他废那个死妈话干什么打,直接拖到一边去打留口气别给打死了就行”
沈栀听见一声棍棒落在肉上的闷响,陆璟之制住光头的手瞬间松开,人不由自主地弯腰伏了下去。沈栀手已经软了,从背后抖着蹲下去架他,“陆璟之”
可刚才扶住他,就被股巨大的拉力往前一扯。
那帮小混混听了纹身的话,正七手八脚地往外拖陆璟之,但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两只手死死把在角落凹槽处的两边,个人一起拽他也没能拽动。直到纹身又一把抄起棍子往陆璟之把边的手指上砸了下,他一只手骤然松开,着力点没了一半,人被拖了出去,沈栀手臂正架在他肋下,跟着一起往外被拖了几步,人没蹲稳,直接跪在了地上。
“拉开她把那小娘们拉开,弄车上去锁着不会做人他妈一会儿老子替鹏子教她”
纹身话音落下,沈栀顿时感觉到一股拉力在扯着她衣领把她往另外一个方向拖,她架着陆璟之的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他的衣服,可她手上早也没劲了,手心出了汗,黏答答地,身后又有几双手往她肩上腰上伸过来用更大的力量给她往后拖,她眼看着她抓住的衣料在她手里一点一点地滑出溜走,眼泪跟汗一起在簌簌地往下落,手心已经完全湿透了,只剩下指尖一点还勾在他的衣服上心里的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呐喊,别松别松用力啊,再用力啊
可再怎么用力、用力,她还是被拖开了,衣料彻底从她手里滑走的刹那,陆璟之就地被一片棍棒招呼了下去,沈栀只能看见一片用力举起又落下的残影,她被人向后粗暴地拉拖着,腿后磨蹭在地上,沾过一片腥臭的泥水,她被种前所未有的绝望笼罩了,脑袋里闪过无数个早知今日,可是没有早日今
陆璟之突然捂着肚子从一片棍棒残影里站了起来
沈栀看见他随手抽过个小混混手里的棍子,对准后脖颈下手快准狠,一棍一个,眨眼间倒下去两个,围打他的一圈顿时有了破口,他一步冲了过来,提着棍子往她身后一削,沈栀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但提着她衣领的力量顿时松了一半,陆璟之一把拉起她又塞回凹陷空档里,正要转身,让人照准腘窝,又是一棍子抡了下来。
对面到底人多势众,陆璟之腿一软,面朝着她的方向栽了下来,沈栀眼看着他身后有人拎起棍子要往他头上砸,吓得肝胆欲裂,来不及站起来,踏着满地的臭脏水,膝行着连滚带爬地朝他扑过去,接住他跪倒下来的身体,想也不想,张开手臂护住他的头紧紧抱进了怀里。
棍身狠狠落在了她的小臂上,沈栀疼得浑身都哆嗦了下。陆璟之抬起双手圈抱住她,蹭在地上把她又推回了后面的凹槽里
“我操你们他妈是废物吗”光头和纹身在边上原还只看不动,眼看半天了,十几个人拖两个都拖不开还又让俩人跟他妈粘了502一样抱一块去了,顿时火冒三丈,嘴上叼着的烟头往地上一甩,手边又抢了个棍子过来,“你妈老子今天还就不信邪了”
“揍,就这么给我揍我他妈还就不信今天分不开了”
沈栀浑身上已经湿透了,跑出的汗、疼出的汗,还有陆璟之身上的,全都黏混在一起。
她被他死死抱住摁在凹槽里,自己背朝着外面,替她挡住所有落下的棍棒跟拳打脚踢,一下也没有躲过、一下也没有动过。他就像道冰封防线那样,守在她前面,别人越不过来,谁也带不走她。
沈栀护在他脑后的手臂不知道挨了多少线,已经快没知觉了,但她手指又打开了点,把他的头往颈窝里带了带,他额头上又有汗流下来了,流过她的锁骨又向下,沈栀身体很紧很紧地和他贴在一起,两个人身体都湿透了,汗流过哪里又融化在了谁的身上,她不知道,但他流下来的汗滚烫滚烫的,烫得她五脏六腑皮开肉裂。
沈栀深深吸了一口气,烟味,酒味,地沟的恶臭味,混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却让她回光返照似的,重新一点一点有了力气,她扣在陆璟之脑后的手指动了动,嘴唇挨在他耳边,问“你还能站起来吗”
陆璟之身体已经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大脑还清醒着,声音里混着喉咙里抑不住的闷哼,嗯了一声。
沈栀轻声说好,“那我们出去。”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