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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道里的网吧门脸儿很小,夹在南外街高矮错落的民房里,乍一眼过去看不仔细,很容易漏掉那一扇其貌不扬的小门。
沈栀来这里找过几次许娓娓,轻车熟路地带路穿过小道推门进去,里面别有洞天,就像个窄口圆肚的花瓶,宽敞全在里面,大厅已经坐满了人,生意火爆,暴骂掺在键盘的噼啪声里和谐作响,网管听见门响头也没抬,嚼着口香糖盯着手机,张嘴就来了句,“满了,没机子了。”
许娓娓踩着话音尾巴从里面走出来,示意了个方向,领着两人过去。
她和宁洲先来占了座,俩人开了四台机子,在个靠墙的角落里,离大厅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都很远,灯管照过来的光也有限,这一带隐蔽昏暗,相当适合盯梢。
“那儿了。”许娓娓从显示器的空隙里朝对面努了努嘴,悄声给两人示意,“背对着咱的那排,左数第四个对,校服脱了,穿灰上衣那个。”
陆璟之看了眼,“他自己来的”
“不。”宁洲眼神向右扫了下,“那三个和他一起的。”
四个人,都是男生,体格全不算弱小,坐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前后两个门都不近,想硬拖走郝进不现实。
那就只能等。
宁洲许娓娓作势打游戏,沈栀陆璟之打开网页随便点了个电影播,四个人边消磨时间边留神郝进那头的动静。
他们这边两盘游戏打完,电影都放完快要一半时,郝进终于动了,他站起来,旁边同行的三个男生都还坐着,周遭太乱,隔了一排,对话听不清楚,只看见他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膀,然后离开座位,向厕所的方向走了过去。
机会来了。
四个人静等了会儿,等郝进完全进去,才不着痕迹地先后跟了上去。
厕所简陋,里面只有三个不分男女的带门隔间,谁来谁用,有没有人一目了然,宁洲断尾最后进来,随手拎了墙边“清洁中”的塑料立牌,往门口一放,从门内插上了锁。
郝进扣着皮带从隔间出来时,就见外面站了四个人。
门严严实实地被关上了,四双眼睛不声不响地盯在他身上,摆明有备而来,宁洲他不认识,但就那双沉沉的眼,一看就不像个善茬,另外三人更不用说,即便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视的刹那,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突了一下,他就是再傻逼,这情况是怎么个意思也明白过来了
摁在皮带上的手不易察觉地攥紧向上提了提裤边,他喉咙滚动了下,脸上勉强挂了点笑,既虚又假,眼神闪烁,“这么巧,沈栀,你们也出来上网啊”
四个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谁也没说话。
郝进向来欺软怕硬遇强则怂,见几人不吱声,假笑着打完这声招呼就闷头要朝门口走,许娓娓离门最近,见他要过来,直接后退一步上了台阶挡在门口拦了他的去路。
她今天穿了双底稍厚些的运动鞋,身高直逼178,又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地垂着眼皮向下看郝进时,这么多年打架斗殴带来的气势影响让她看上去就像个不好惹的大姐头,诚然她也确实是,满脸满眼都写着两个字硬气
哪还有半点平时跟他们一块嘻嘻哈哈的傻模样。
郝进让她拦了道,笑得更怂,“娓姐,我”
“别瞎喊,谁是你姐。”没等他话说完,许娓娓直接打断他,下巴轻抬,示意他往后挪,“退、退、退,再退”
她每说一个字郝进就应声后退一步,直到退回刚出来的隔间门口,许娓娓才让他停住,“欸对,就那儿别动,站好了啊。”
说完给沈栀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沈栀打开手上的黑色塑料袋,背后是洗手台,她把袋子里的两个盒子拿出来放了上去。
一盒里面是成群指甲大小的小蜘蛛,另一盒里面是单独一只手掌大小的毛蜘蛛。
郝进脸一下就白了,原本已经没几步退路了,他又向后挪了两下,直到退无可退,整个人都贴在了隔间门板上。
他怕蜘蛛,沈栀还是军训时无意知道的,训练休息时偶然听到有的男生议论嘲笑说他在宿舍看见只丁点大小的蜘蛛就怕得差点要从床上滚下来,当时随便一听随便一记,没想到还真没白听白记,居然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
没等沈栀说话,郝进就自己先开口了,“沈栀,我我跟你道歉,军训时是我嘴欠,贱的难受才招惹你,你看你当时气也出了,我、我现在也跟、跟你道歉了”
“咱们都是同学”他说着说着,眼睛就不自觉地往那两个盒子上跑,看一下都觉得浑身冰凉,服软服到一半,脑子发懵似的,突然又强硬起来,“我告诉你你别把事做太绝了啊真给我逼急了,大不了咱一块玩完呗,你们都别想逃脱关系,谁也躲不了”
沈栀四人不为所动,别说出声搭理他,连眼神都没变哪怕一下,郝进发懵的脑袋又冷静下来,强硬完,又神经错乱一样软回来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睛落在那两只盒子上,停了几秒,又重新看向沈栀,“我胡说八道的,那个,咱有话好好说行吗你这次别跟我计较,以后,以后我张嘴闭嘴喊你姐,行不行啊”
他一脸怂相配上这副讨好的神情,整个人从头到脚孬得淋漓尽致,可眼里仔细看,又分明有另一种和他这个样子完全相斥的情绪满得眼眶都快盛不住了,好像既怂又狂。
要说他这人其实也怪有意思,除了许娓娓开始让他后退了几步,其余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过,他就愣是能自己一个人把戏唱下来,唱出层次来,跟盘录音带似的,唱完a面唱b面。
三个人半天不说话是有缘由的。
就在刚刚进来之前,季一那边发了消息过来,说顾成沂行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具体不对劲在哪还要再等等看,让他们别轻举妄动,稍微拖一会儿,等他们那边来信儿。
于是四个人就先进来把人堵了,季一那边观察着,他们在这头把人摁着,两不耽误。
郝进见话说尽了沈栀还没反应,眼睛对着地面骨碌转了转,正准备“倒带”把刚说过的话换汤不换药地重来一遍时,就听对面四个人里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响了下。
他酝酿好的“倒带”被这声打断,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抬头时,面前就忽然笼了道黑影
许娓娓站在他面前,揪着他领子往前一拉,趁他出神,手迅速伸向他裤子后袋从右边掏出只小巧的手机来。
速度快得他还没反应过来,藏在裤袋里的手机就被许娓娓拿在了手里。
郝进顿时面如死灰,就在她回头把手机抛给沈栀的时候,突然从贴着的隔间门上奋起向前,狠狠搡了她一把,趁许娓娓被他推得踉跄前闯,拔腿就朝门口跑去
这情况四人早有准备,许娓娓上前搜手机时陆璟之就站到她先前的位置挡在了门口,见郝进人冲过来,眼都不眨,上身稳稳不动,屈抬长腿照胸蹬直一踹,他又原路来原路回,向后趔趄了几步,歪倒跌坐在地
宁洲稳稳扶住了许娓娓,沈栀接住她抛来的手机,直板绿屏的古董诺基亚,最重要的是,正在通话。
一分钟前季一那边刚发来的消息提醒了他们
顾成沂接了通电话,但只挂着耳机听,始终没说话
沈栀往窄小的方屏幕上看了眼通话时间,六分半,从他们进来堵人之前就已经开始通话了。
她猜的没错,沈瑶顾成沂那头果然早有对策,倘若她发现了郝进跟她柜子里的出现的蛇有一定联系,沿着脉络查下来了就像宁洲上午说的,郝进是饵,拴在钩上等着钓她用的,陆璟之假设的另一种可能也没错,郝进果然在他们堵人的同时,甚至是先一步就已经通风报信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没能发现这只正在通话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被郝进引着往沟里掉,那么他们和郝进之间的对话,包括但不限于恐吓逼问暴力解决问题,这些都会被顾成沂听见保存掌握在手,不说她这个背着留校察看的人要是再多一条校园霸凌的罪名会怎么样,光是娓娓几个“共犯”,就一个都躲不掉处分。
顾成沂真是长进多了,下手不只对她一个人了,连她身边的朋友都开始不放过。
但是可惜了,这次又是他们道高一尺。
沈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掐断了电话,许娓娓憋了半天,见电话终于挂了,可算无所顾忌,嘶地一声回头就对着郝进狠踹了一脚,“让你大爷的推我”
郝进这下不说话了。
厕所里的味道不大好闻,空气里带着味道的安静被沈栀从洗手台上丢下来的盒子落地声打断。
里面的小蜘蛛被落地的一下震得四处乱爬,一眼看过去无数只脚,麻生生的,郝进脸色越发惨白,他刚使劲装疯卖傻无非是因为没掐断的电话给他留了点一雪军训之耻的念想,现在电话断了,眼前这几个人就是今天整残了他,他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咽,闷声吃了这个亏
沈栀从包里又拿了捆绳子扔出来,直到现在,才终于开口,“给你个机会,我柜子里怎么掉出条蛇来的,说清楚,知道多少说多少,说得够多,你我之间所有事一笔勾销,你别再找事,我们就保证不再找你麻烦,说不清楚也没关系”
“咱们就好好算算账,我们也不会打你,打人多没意思啊,是吧。”她踢了下脚下的绳子,踢到和那盒小蜘蛛并排,嘴角毫无笑意地扯了下,声音轻轻,“我就拿绳子给你袖口捆死,把小蜘蛛从你领子里倒进去,让它们爬一爬,好好感受下当时蛇掉在我手上的感觉,要是还说不清楚的话呢,还有这个”
沈栀把洗手台上那只毛蜘蛛也拿下来放在地上,声音更轻,“这个捆死裤脚,放你裤子里,怎么样好好考虑考虑。”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