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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周如火如荼声势浩大,半个学校头悬梁锥刺股挑灯夜战,高二宿舍楼接连一个礼拜深夜灯火通明,几近亮了一个个通宵的小格子间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盏又一盏怀揣梦想的小夜灯,从长夜燃到了破晓。
考前的用功奋战让校园内的学习氛围浓郁到了极点,真正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时,全民刻苦好学的热度终于减退,校内的总体气氛从“临阵磨枪”进阶到“放手一搏”,反而沉淀了下来。
为期两天的考试安静度过。
沈栀藏拙已久,又手握陆璟之1v1专门特订的备考提纲,为这次考试准备稳妥,状态前所未有地平稳,出了考场对过标答,她微微悬着的心彻底落实,只要没有出现严重到完全相反的记忆错误,即便算上失误分,她和周锦打的赌也赢定了,这一次,她有信心稳进a班。
拿命撑了一个星期题海遨游,考完试的第一件事,几个人不约而同把自己闷在宿舍里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夜一天以弥补过去的那周里缺失的睡眠时间。
等到几个人完全清醒过来抱着手机在群里挨个冒泡的时候,已经是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成绩出的再快要到晚上才有,白天不用苦等,况且他们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去做,宁洲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几经会诊观察,在这个学期即将结束前的一天,总算被告知可以打道回府,卷铺盖出院了。
这种日子对宁家人来说是大事,他们几个去迟了的话就只配站在医院走廊里目送着宁洲被七大姑八大姨众星捧月着出院了,这是赶早不赶晚的事,在群里大致商量了下,七个人就麻溜起床洗漱,直奔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时间还早,住了那么久的病房从门外就能到感受到充足的生活气息,护工帮忙分门别类地把东西拣到一处方便宁洲等下收拾,他正立在窗边,换下身上的病号服,低着头整理袖口。
时隔小仨月总算又见到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灰毛衣牛仔裤,领口露出两角一尘不染的雪白衬衣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从正面看过去除了头发变短了不少,他气血充足面色红润,人还长壮了些,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健康,让那晚糊了满身满脸的血就好像一场不曾真实存在过的噩梦。
但他转头的刹那,脑后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又将人带回现实,告诉他们噩梦是真的,只不过现在深夜过去,碧空如洗,那些都结束了。
“哥”简彤率先跑进门,眉眼弯弯,笑脸扬得老大,“恭喜痊愈”
兄妹俩这两个多月来感情相较之前突飞猛进,宁洲淡笑着摸摸她的头,见他们都进门了,招呼了声,“来了。”
“唉哟,洲儿这瓢真不白开嘿,都知道冲咱乐了得感谢医院感谢大夫让他脱胎换骨”季一抱着他那瓶祛晦气专用柚叶水乐颠颠地跟上去,蘸湿枝条往他身上抽打,“来祛灾祛难、大吉大利,出院咯出院咯”
宁洲难得站着没动让他一顿海抽,但天冷枝枯,没碰水的枝条挂过毛衣,嚓拉拉地沾上了好几片枯碎叶子,刚还利利索索的模样还没等出医院,就让他又祸祸的一团糟,谢嘉言一直就烦他这迷信的倒霉德行,再看宁洲都要被糟蹋的没人样了,嫌弃吧啦地让他收手,“行了行了,封建糟粕意思意思得了,你怎么不干脆抱个火盆来洲儿跨一下啊”
季一收起瓶子满脸正色,“你别说我还真想了,但一琢磨医院里肯定不让,就没整。”
“医院里头不行外头行啊”刚从主治医师那要儿来医嘱的许娓娓进门正听见这两句对话,瞬间被点醒,“去找个搪瓷盆啊,咱在楼底下院子里整一个”
说着扯上季一,俩大眼儿风风火火地找盆去了。
谢嘉言“”
不管俩人最后会不会找不到搪瓷盆弄来个搪瓷便盆代替,总之想一出是一出的活跃分子是跑了。余下几个踏实的留在病房里帮忙收拾东西,宁洲翻着桌上的卷子题册挑拣装包,保持着背朝众人的姿势好半天没变,让人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脑后那处没有头发遮盖的伤疤。简彤看一眼就默默叹口气,叹到第三下时,终于忍不住叹出了声,忧愁道“我哥以后都要做个斑秃了”
伤处毛囊永久损坏,那处疤痕这辈子都不可能长出头发来了。
“他能恢复成这样就算这辈子都得做个秃瓢也是血赚,还想着头发呢。”余湘收着杂物哼笑了声,头都没抬,“可知足吧咱。”
话那么说是没错,可好好的男孩子看正脸样样好,一扭头脑后一块秃,到底不美,简彤没什么好反驳的,但想想还是觉得可惜,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成了又一声叹。
沈栀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小女孩心思,给了她点希望,“也未必就没办法,等个一两年到时看看疤痕情况,恢复的好的话兴许能植发呢。”
简彤惊喜回头,沈栀朝她眨了下眼,口吻轻松,“咱家娓娓有钱,有钱什么办法没有,到时给你哥种一头黑长直都不在话下。”
一头黑长直的宁洲
这画面光想想都让人悚然,病房里静了一秒之后,连护工大叔都包含在内,集体笑出了声。
莫名就被植了一头如瀑黑发的宁洲“”
人多力量大,二十分钟后,差点儿就快住成家的病房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这些日子分批带来的东西都打包收好,等着待会和宁洲一起出院回家。一时兴起找盆去的俩大眼儿还没回来,几个人在病房里百无聊赖,各找地方歇着等。
今天天气很好,天色高旷湛蓝,早上的风有点凉,但初升的太阳照在身上是暖的,病房里有点热,沈栀出来阳台吹风透气,她进来不会儿,背后的门就又响了下,她还以为是陆璟之,回头才发现,来人居然是宁洲。
他出来也没加件衣服,还穿着刚在里面让季一用湿枝条抽过的那身,沈栀不太放心他的情况,看看他的头,犹豫着正要开口,宁洲先道“没事,我出来和你说两句话,说完就进去。”
他主动找她说话,这稀罕的天上怕是要掉红雨。沈栀眉梢微扬,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她这回良心安的很,扪心自问,最近绝对没干什么欺负陆璟之的事要宁洲来为兄弟出头。
宁洲没在意她这一脸奇了怪了的表情,也没让她继续愣盯着研究,直接吐出两个字,“谢谢。”
道谢沈栀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她那夜和娓娓说的话大概起了点效,娓娓和他把话坦白说开了,才有了今天的这句谢,她笑了下,同样言简意赅,“客气。”
半晌,两人谁也没再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宁洲转身反靠在围栏上,和沈栀的朝向正相反,他目光停驻在病房里,再次开口,“因为我家里的原因,娓娓和我在一起不容易。她又单纯心直,碰见没遇到过的事难免容易想岔,我不能时时刻刻跟她待在一块,没法随时知道她的状态,这些事比起我来,她也更愿意直接和你说,所以”
“麻烦你了。”
沈栀转头望向远处,没再看他。
宁洲心思沉,大抵也是第一次和人打直球聊这些,话说的细咂一咂,远不如往常那样无懈可击。他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这点,话音落下见沈栀半天没吭声,沉默片刻,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话术的不信任还是对沈栀理解能力的怀疑,跟着又加上句,“我没想随时知道娓娓的状态,不是让你给我通风报信。”
“我知道。”
沈栀毫不意外,顿也没顿,就道“你想让我帮你稳着点娓娓,别叫她往歪里乱里瞎想瞎琢磨。”
说完点到即止,没再继续说下去。直到宁洲明白她的意思,扭头朝她看过来,沈栀才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相信你会对娓娓好,但是”
她眼神深沉,嘴角一翘,脸上却带了点笑,根本不怕得罪他,“我不相信你家里人。忙我不是不能帮你,但我不能就因为你一句麻烦了,帮到最后反而是把娓娓推进了狼窝。”
她话说的再清楚不过,宁洲脑袋就算再被砸个窟窿也能立刻明白过来。他几乎一秒也没有犹豫,更没有生气,声音平淡而笃定,“我在一天,娓娓不会被我家里任何一个人怎么样,我保证。”
沈栀眼底的深沉散开,拨云见日似的透出和软清澈的光来,“那就好。”
其实即便宁洲不说,她该这么做也会这么做,但帮娓娓是一码事,帮他又是另一码事。帮娓娓的话,那不管是宁洲还是什么洲,只要是娓娓的男朋友,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孩,她但凡能在他们的感情里起到一星半点儿答疑解惑指点迷津的作用,她都义不容辞。
可如果帮的是他,即便里子不变只是名义上加了一道,那相应的,有些承诺保证也该跟着一起加一道。左右死了以后的事他说了也不算,以他言出必践的脾性,有这么一句也够了。
沈栀笑得真心实意起来,甚至友好到主动朝他伸出手,礼尚往来,“得了,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我是什么人你现在知道了,我承认过去对你有偏见,态度不好,说话不中听,借着你出院的好日子,跟你说声对不起,抱歉了啊过去。”
宁洲垂眼看了看她纹路清晰的掌心,唇角微勾,淡淡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掌迎上去在她手心拍击了下,短暂一触,不轻不重。
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回了病房里。
连接阳台的门内,已经有人守在门边等了半天。宁洲进来的同时,两人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沈栀听见动静回头,这次总算等来了她想等的人。
陆璟之看着沐浴在朝阳下的她,明知故问,“聊什么了”
“你说呢”不远处传来熟悉的说笑声,沈栀趴在栏杆上,探头看向楼下一路走一路笑,抱着只大红色儿花开富贵搪瓷盆凯旋归来的俩人,对身后道“进行了个神秘的化敌为友仪式。”
她说着回过头,发丝包裹在暖金色的阳光里随风扬起,沈栀故作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说“你啊,心里也该是时候警惕起来了。”
“你最好的兄弟已经被我姐们儿吃死了,你啊,以后想干坏事,自己琢磨清楚是不是得掂量着点儿。”她点点自己,眉梢挑得老高,有点得意地轻快道“我现在,可也是有人通风报信的人了”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