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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想法实在太过要命,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真实可能,沈栀就感觉浑身不得劲。
她连着灌下去两小碗茶,甘醇的热流一路向下,平复了她一言难尽的心情。旁边的何菘蓝跟李媚也结束了相互客气磨洋工的环节,终于聊到了正题。
“”
“所以您专门特意等了我们两天”不似她牛嚼牡丹一样的举碗痛饮,听完李媚的一番话,何菘蓝慢条斯理地捏着碗边浅抿了口,淡淡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沈振安现在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人脉关系大不如前的变化,很可能接下去还会想出各种办法来利用小栀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何菘蓝平时没个正形儿,可只要认真起来,身上就仿佛揿下了个按钮,气场全开,于无形中给人种难以言喻的沉实压力。这种东西向来不关乎年龄只在于地位,李媚对着和沈栀有七分像的何菘蓝远做不到游刃有余,她迟疑了下,像是在思考何菘蓝这句没什么起伏的话里个中究竟叠了几分意思。
最终,她还是叹了声气,看向身旁的儿子,直接道“师谦,你先下楼等我。”
那男孩子应声好,这回倒是颇懂规矩,何菘蓝没跟着开口让沈栀也出去,他就不多看也不多嘴,径自出去,从外面利落把门带上。
伏低做小放低姿态这种事当着孩子,没有几个家长拉得下脸来,何菘蓝当然知道。其实她从见到李媚的时候开始就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她要是装,嘴里不讲实话,场面话一箩筐叠着一箩筐地来,那就别怪她不给脸。但现在瞧模样,到底是混商场的女人,脑子不空,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放,什么时候该拿出真正的态度来,全都掌握得明明白白。
于是她也乐得多个明白人做帮手,叫了声小栀,说“你也先出去下。”
沈栀同样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起立转身出门。但是出门之后往哪走,这就是另一码事了。何菘蓝叫她出来的目的不过就是卖李媚一个面子,走出这个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总不好在小辈面前太丢脸。但何菘蓝没说叫她下楼,她出了门继续听,也不是不行。
毕竟关于沈振安的事,她还是想听第一手消息。
楼道里灯光不亮,沈栀四下看了看,见那个叫师谦的男生不在,她倚在门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包房内。
“何小姐,您是聪明人。”孩子们都出去了,李媚也不再端着张恰到好处的笑脸营造和乐平等的气氛,本就是求人来的,不如直奔重点,只要目的达到,就没什么不对的,她说“我要说今天来跟您说这些是因为我看见小栀第一眼就觉得跟她有缘,心疼她命苦,您恐怕也就不会再多跟我废话了。所以,您想我直接,我就直接了。”
何菘蓝进门以来第一次笑了,做了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沈振安上头的人倒了,想必您一定知道的比我要早。”李媚的声音隔了一道沉重的实木门,听起来遥远又缥缈,“他这些年没少替那位做擦边球的买卖,真正违法的,从前不好说有没有,但都到这会儿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您看他的反应也清楚了上面那位倒了之后,现在想想,沈振安这边几乎是立刻就出问题了。”
“从前他的船进港都很顺的,最近这些日子,一道道地查,翻来覆去地查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放到哪个圈子里去说都知道,尤其是对我们做航运的来说,这种信号是最敏感的。”
“当时我们几家就有预感觉得不太对,但沈振安嘴严,加上年关到了,查得紧点勤点,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来。”
“我们当时就暂且信了,私下打听了下,也确实,没什么风声走漏出来。况且这种事,不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刻,谁能知道鹿死谁手,今天看见他被带走,明天说不准就出来,甚至比从前更”李媚很谨慎地,说了个隐晦而微妙的词汇,“厉害。”
“所以我们也没人那么有先见,立刻撇清关系。毕竟这么多年,这种事不说时常有,但上头的被请去喝茶,也不是没有过。一出点小毛小病的就立刻翻脸不认人明哲保身,别说以后还有谁乐意跟你做生意,不等外人来搞,自己人就要先搞死你这种不忠心的。”
何菘蓝听她说了这么多始终也没表态,直到这时候,沈栀在门外才听见她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一记直球。
“师太太,你来之前功课没少做,一定知道我们家人的底线在哪里。有些事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但是有些事你要清楚,我们家从来也不管,也没那个能力管,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如果你接下来要说的是这些,那我觉得,咱们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沈栀原本以为李媚总要沉默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何菘蓝话音才落,她立刻就说“我明白,何小姐。”
她的声音忽然比之前要清晰了些,斩钉截铁、字字分明,“沈振安做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在做,我们谁也没参与过。”
这话听上去义正言辞,但翻译一下,意思可以浓缩成四个字知情不报。
何菘蓝没再说话,沈栀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安静了一小会儿之后,李媚的声音又重新响了起来,大约是何菘蓝默许了,她续上刚才何菘蓝开口之前的话接着往下说,“现在他的情况已经快要藏不住了,沈老爷子过寿那天,他领着小栀挨个给我们认识,无非是想让我们知道他背后还有何家,他想用何家稳住我们,让我们一起帮他去运作想办法来搏一线生机,搏到了兴许不亏,搏不到我们所有人一个也跑不了,全要给他陪葬。”
“这种时候,谁沾谁死,我们都有家有室,孩子还小,谁会愿意为了他去搏已经没人想去了。”
就是说,已经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跟沈振安合伙的几家,都去想办法找各路神仙来择净自己保命了,李媚这话,就是在往外抛枝子了表态了。这是沈栀都能听得明白的东西,何菘蓝不可能不懂。
门内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寂静之后,李媚再开口,果然不出她所料,“何小姐,沈振安公司财务我听说有很多问题,但我接触不到,也没证据,你有能力可以想办法去查,一定会有让你们觉得惊喜的东西,虽然这些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这些年”
大概是说到了她知情的关键部分,李媚声音倏地变小,本就朦朦胧胧的声音这下根本听不清了,但她会说些什么,沈栀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譬如沈振安的漂洋过海的货轮里,这些年都可能有些什么东西,在什么时候,从哪里到哪里
这些甚至不需要多确切的信息,只要一个时间,一个方向,剩下的就什么都有了。
沈栀觉得自己不需要再继续听下去了,她离开门边,脚步轻轻,转身下楼。
沈振安的结局已经尘埃落定了,这一次,他算是彻底完了。
他公司的财务情况她舅舅们早在几个月前就买通了郭皓这步棋子备着,早已了若指掌,只待静候时机下手。现在这位师太太又主动送上了另一份关键证据,一份来自曾经最密切的合作伙伴的,或许可以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他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想到这里,沈栀心里突地一堵,也兴许是楼道里空气不够流通的缘故,让她的畅意就好像淌过干涸河道的水流,先是澎湃汹涌,滚滚而来,跟着很快,流过了整条河道最狭窄的那一段,水流挤得她心里那条窄小的河道有点细细的、麻麻的疼。
但这疼痛只是一瞬,在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感受的时候,就这样,已经过去了。
已经接近午夜了。
外面的风很凉,天上一轮孤寒月亮,透过横生狰狞的光秃树枝看去,好像悬挂在了枯桠上。
沈栀在这一刻,突然很想很想陆璟之。她对着那只挂在树梢一样的月亮拍了张照片,刚刚给他发过去,面前地面上,就多了道颀长瘦高的影子。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把手机收回去,沈栀往后退了两步,掀起眼皮。
师谦正侧身靠坐在车前盖上,他长得好看,这角度又把他本就不错的比例拉得更显人高腿长,再加上他腚下那辆三叉星。这套组合相当吸引不时从会所里走出来的年轻姑娘,尤其和身边再怎么成熟稳重风度翩翩也掩不住大肚皮的男伴相比,这一幕就更令人黯然神伤。
但沈栀实在无心欣赏,想想何菘蓝在楼上倘若聊好了,往后日子何家总少不了跟李媚一家来往,她就知道装瞎这招不行,今天装得了下次也装不了,她认真对上他玩味探究的眼神,正色起来刚要开口,却不防被他抢了先,他笑眯眯的,凝视着谁时,眼睛里全是专注,可眼里专注有几分,嘴上轻挑就有几分,“你可瞪了我一晚上了,就因为我闪了你一下ok,那我道歉,你如果还是不满意的话,要不要我让你闪回来”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