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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在鹿城阳光海浪沙滩环绕地享受轻松假期时。
三千公里外的青城沈家,这个年过得乌云盖顶、死气沉沉,年前砸出的一地狼藉才刚收拾干净没几天,这个年还没过去,眼下就又添新茬。
满地稀碎里,沈振安神情恍惚,下颚胡茬茂盛,双眼通红地回踱步,边走嘴上边喃喃念叨,“不接电话,他们都不接电话何商陆不接,沈栀也不接,她还关机了,她”
他脚下一绊,脚尖碰到个尖锐硬物,裂开一半的茶海就横在他前行的路线上,沈振安脑头一热,火气直冲上涌,捡起茶海高高举起,用尽全力朝着地面,再一次狠狠砸下
经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糟蹋,这一回茶海终于四分五裂,应声四散崩开在客厅里。
司机走过玄关正要进来,措不及防被这声夹杂怒火的脆响唬得一激灵,碎片蹦飞到他腿边儿,他脚步一顿,在客厅边站定,犹豫着迟迟不敢再进
孙楚从后面跟上来,也听见了厅内动静,见他面露难色停滞不前,就知道又是一趟无功而返,她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给司机递了个眼神示意见机行事,自己先一步上前,绕过满地碎片,到沈振安身边,柔声劝解,“振安,你也别太急,兴许这几天他们那边正忙着四下走动,偶尔接不上电话也正常”
正常吗当然正常了。现在这一切你那亡妻留下的女儿都一清二楚,还抱着热火罐指望着他们能救你呢尽管做美梦吧,毕竟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本来就该各自飞了,这种时候,谈不上谁对不起谁。
她垂下眼皮,遮住目光里的漠然,只一瞬,再抬眼,又是柔波阵阵,“你从昨晚就没吃东西,也快中午了,我去给你煮碗面。”
说着转身离开这片多看一眼就让人糟心的烂地方,躲去厨房找清净了。
沈振安捂着额头焦躁地坐回沙发上,司机见他冷静了些,踟躇片刻,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但在距离他还有好一段时就停了步,半弯着腰,声音压得又低又小心,“老板,那地址是真的,但、但是咱们进不去啊,门口保安看得死紧,没门卡就是不给进,我说拜访又要问个底掉,到最后还给我来了句没人搪塞我,怎么说都不行”
沈振安刚摁下去的怒气因为他一句话又二次顶上来,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火冒三丈,“什么叫怎么说都不行”
他歇斯底里,“他不许你进你给他塞烟啊再不然给钱给钱不会我没告诉该给就大方给别抠嗖着心疼”
司机叫苦不迭,眼睛左右瞥瞥见能砸的东西还不少,又挪着步子往后退了退,声音更虚,“给了老板,问题人家不收啊,怎么说都不收啊”
不收不收
现在连个破保安都敢不卖他面子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沈振安目眦欲裂,胸口用力起伏粗喘着,理智全无地捡起身边脚边还算成型的东西,又是一通胡砍乱砸
这样的动静在这些天里隔三差五地就要来一次,孙楚在厨房里恍若未闻地盯锅煮面,楼上,沈瑶亦然,她这些天挂着耳机就没摘下去过,为此还买了只降噪专用的,把档位调到最高,两耳不闻窗外事,世界一片清净。
在这种时候唯独还肯关心沈振安的,也就只剩下他自己亲生爹妈。
楼下这一通打打砸砸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二楼,老夫妇俩正哄着孙子玩乐午睡,听见楼下一番动静比之前更甚,眼看沈轩已经睡熟,先后起身轻轻带上门,往楼下去了。
甫一下楼,两人就见偌大的客厅里视线所及之处再无完物,所有能碎的东西已然全部碎完,沈振安正状若疯癫地踢捶沙发,身边只有个站得远远儿的司机一脸想劝不敢劝的样子,垂手立着
沈振安母亲岁数不小,做派架子也跟着年岁一起涨,一眼没看见孙楚陪在这儿,登时就拉了脸,使劲拍打了几下楼梯扶手,一叠声地喊,“孙楚、孙楚人呢去哪了”
孙楚在厨房里听声也沉了脸,暗骂一声老不死的,又满面温婉地快步出去,叫得比亲妈都亲,“嗳,妈,我在这儿呢。”
说完瞧着那老虔婆眼一耷就要拿她开刀,不等她开口,跟着又道“我看振安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就想着给他煮碗面,正要出来看看,您这就喊我了”
这话一出,再想发作就没了由头,老太太犹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身边人一摆手打断了,沈老爷子挥挥手,示意孙楚哪来的回哪,“行了,你去吧。”
孙楚巴不得躲远点才好,应了声转身就走,把客厅这一地的烂摊子交给他们,毫无愧疚,横竖谁生的谁最该操心。
她走了,沈振安见父母下来了,暴躁的情绪总算还是收敛了点,撸了把脸,他把沙发附近的碎片垃圾踢了踢,开出条路来又坐回去,双手撑头,身体狼狈佝偻着,形容邋遢,哪还有从前那副功成名就、意气风发的模样。
老夫妇俩过来坐下,沈老爷子先沉声问“怎么了电话还是打不通”
沈振安含混嗯了声,除了最初他打给何商陆的那两三通电话他接了以后,之后的电话打不通已经快要一个星期了,起初他还能安慰自己说这也正常,何商陆就算同意帮他了,凡事运作起来也需要时间,他不接电话或许是在从各方了解他现在的处境状况,没个准确的救命路数的时候,电话接通又怎么样联系了不也白搭
但渐渐地,他这番自我安慰就立不住脚了,何商陆一天不接电话他可以这么想,两天不接他也可以继续硬撑着自我安慰,但当他消息发出去数条只求他能回个电话都石沉大海之后,恐惧就铺天盖地又一次笼罩了他。
他这几天夜里辗转反侧,几次惊醒,看着窗外的浓厚夜色,时常恍惚觉得兴许是当年他做下的事情被发现了可一个恍惚之后,又觉得是他想太多自己吓自己,没有、一定没有,他当初明明就做的很谨慎
可醒来之后望着死寂得一条消息电话也没有的手机,心里的恐惧不安又开始一遍遍的放大,他不停打电话想谋求一个心安,可即便不是何商陆,此时此刻,也已经没有人愿意接他的电话了,就算接起,也至多不过三两句,潦草的敷衍,唯恐避他不及。
所求无门四下无路,他又想起沈栀来,顾不上刚答应过何商陆的不会去打扰利用她,给她打电话、发消息,起初她不接电话,但消息还回,不止告诉他何商陆在替他走动着,甚至在他的百般诱哄下还给出来一个地址,这无疑让他惴惴不安的心得到一丝慰藉保障,可是很快,她也开始不回短信了,任他好话说尽甚至低声下气,她也再没回信,让他刚刚松快些的心脏仿佛又掉进油锅里
他头痛欲裂,眼前画面晕眩成团,耳边嗡嗡一片,什么声音也听不清楚,他摁着额头反复吸气又呼气,半晌,眼前才重现清明,孙楚手上端着碗,正目露担忧地望着他,“振安,你还好吗吃点东西,吃完上楼睡一会儿吧。”
睡觉,又是睡觉人人就会劝他去休息休息有什么用啊睡着了他一定又会梦见当年然后醒来继续对着空无一物的手机惊惶不安过了十五,再没好消息他就要完了,真的要完了,已经没有几天了
沈振安突然暴起
孙楚手上的碗还没搁上桌面,就被他一手掀翻
“啊”她尖叫一声,迅速闪躲,刚出锅的汤面洒了满地都是,汤水在碎屑残片间缓缓流动,飞起的几滴裹着蛋花溅在她脚面上,孙楚低下头遮住眼中厌恶,生平第一次冒出股懒得继续装下去的念头,想干干脆脆调头就走
但是不行,还不行再等等,等到瑶瑶出了国,就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她轻轻吸气压下心里浮起的躁意,同往常一样,什么也没说,低眉顺眼地去取了扫帚来,伏在地上仔细小心地清理起来
沈老太不动如山地坐着,看着自己儿子又一通发狂之后颓然倒在沙发上,阴鸷三角眼里凶光毕露,一张口,声音锵锵,“打接着打不要找那姓何的就给那臭丫头打”
“按理说她妈死了,你又再婚有了轩轩,咱早就不该要她了迟早要给别人家的赔钱货,何家那头不要她,咱看她可怜才养了这么多年,你管她吃管她喝,现在回那边去了,翅膀子硬了以为自己摽上高枝了就能不管自己亲爹了”
“到哪去说也没这个道理打,听我的,继续打打到她接再找不到也不怕,她总是要开学的吧跑的了她我就不信还跑得了她学校我到学校去找她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十次我豁出去这把老脸跟她熬,看谁熬得过谁倒要去问问她这么狼心狗肺的怕不怕遭报应看她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还要不要点脸”
沈老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声音在空旷的厅里重重回荡,乍一听还当是多理直气壮。
孙楚埋头收拾地上狼藉,眼神冰凉,冷笑连连,望向地面的目光几乎已经透过地板看穿,看见这老不死的找去学校会有什么下场,去啊,赶紧去,越快去越好最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被气死也被气瘫了才好
这种日子对她来说就快到头了,郭皓已经先一步走了,她只要再忍最后不到一个月,只要瑶瑶一走,她在这边了无牵挂,她立刻就带着轩轩离开,一秒都不会再这个地方多待下去。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