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云有点没搞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记得自己收到了师兄的信, 被告知除魔联盟即将解散, 他和师父不日即将返回邪异门,然后就
然后呢
然后她一睁眼, 看到的就是一座竖着雕像的山洞。
那雕像极漂亮传神, 纵使年岁久远, 也能叫人一窥其原型的绝代风华。
可惜急着回师门与师父师兄会合的谢临云没空欣赏它, 她瞥了雕像一眼, 便出了这座山洞。
洞外野草丛生,长风似水, 荒无人烟, 只勉强能从风中辨认出一点来自远处的哀乐声。
谢临云想了想,干脆循着那哀乐的方向走。
最后她上了山, 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华美精致的城池。回荡在她耳边的哀乐,便是从那城中传出来的。
谢临云决定进城去看一看, 好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是不是她近来武功又有进步, 这么远的距离, 没有车也没有马,她一路走过去, 竟也半点没觉得累。
城中一片缟素,人人面上都带着悲戚。
谢临云找了一个看着面善的问了一句,才知道是这里的皇帝死了。
“我们大理上下, 都知道陛下是位再好不过的皇帝”
“等等,你说大理”谢临云骤然睁大了眼睛,心道难道她又回到了之前去过的世界吗
对方被她问得一脸莫名, 嘟囔着不然呢,然后就撇下她,走自己的路去了。
谢临云惶然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街道,到底不愿意相信。
迟疑片刻后,她决定再找几个人打听一下,结果得到的答案一模一样
这里是大理国,皇帝前两天刚过世,所以正国丧。
鉴于之前破碎虚空回去后,另一边才过去了一年,谢临云有理由觉得,这回重新来到这里,肯定也不是自己刚离开时的那个时间了。
那到底过去了多久还有大理皇帝死了,那以前给她送过金玉牡丹的大理太子,是不是就要登基当皇帝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太阳一下山,她就趁着夜色去了皇宫。
国丧期间,大理皇宫里一片愁云惨雾。谢临云不识宫内的屋舍分布,只能一间一间地走。
走了许久,她终于听到有人在聊刚登基的新皇,似乎是要送什么东西过去。
谢临云想了想,干脆跟了上去。
确认了皇帝如今所在后,她又掠上屋顶,揭开一片瓦,往下看了过去。
她以为她会看到段智兴,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个和段智兴眉眼相似,但身量差了不少的青年。
青年一脸疲倦地坐在那,也没有用宫人送进来的汤。
片刻后,他揉了揉眉心,问殿中伺候的宫人道“智兴呢可睡着了”
“回陛下,太子殿下哭了半个晚上,刚和衣呢。”
“那让他睡吧,我就不去瞧他了,你吩咐那边的人,夜里注意一些,别叫他魇着了,他和父皇感情很深,一时半会儿怕是缓不过来。”
殿内的皇帝还在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什么,谢临云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怎么可能她这次居然回到了段智兴的父亲刚当上大理皇帝的时候
谢临云“”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能往前倒的
她蹲在屋顶上,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天际的月亮,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爱跟她开玩笑,而且一次比一次开得更大。
吹了一刻钟的风,把自己吹到冷静下来后,她又迅速劝自己宽心并接受现实。
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她就算再不乐意,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
在大理皇宫内休憩了一晚后,她就毫不犹豫地离开大理,往中原去了。
路上见到的一切风景,对她来说都再熟悉不过,只是时间不对,她也没可能找故人叙旧了。
途经江南时,恰是那一带最阴雨连绵的日子,穿了蓑衣打上伞,衣衫也不可能保持干爽。
嫌麻烦的谢临云干脆放飞自我,对这不愿给江南春景捧场的天气不作理会。
她走到嘉兴,发现很多年后,自己带阿飞去过的酒楼已经开张在那了,还比她记忆里更加门庭若市,客人们来来往往,俱是一派不会为天气耽误食欲的架势。
就好像很多年后,这间酒楼大堂里竖的那块长匾所写人生不得意也须尽欢。
谢临云回想着往事,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一个人上楼吃菜没意思,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进去要了一坛酒,再走到南湖边,随便挑了个空闲的船家,让对方带自己游湖。
船家大约看出她不想被人打扰,全程安静地划着船,没试图跟她攀谈。
她坐在船舱里,将两面舱门一起打开,让湖上的风可以从中间贯穿。
借着这阵风,一坛酒很快就喝去了大半。
喝到后面,她恍惚之间好似听到了湖上有人在吹箫。
风雨声甚猛,将箫声切割得断断续续,但她还是认出了其中的曲调。
是她听过的,凤求凰。
谢临云本来在和着雨声一下一下地拍着船板,但侧首辨认了一会儿箫声后,手上的拍子就被带了过去。
之后箫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抬起头,朝雾气缭绕的湖面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艘与自己身下差不多大小的木船,艄公穿着蓑衣站在船尾,两个客人则如她一般,坐在近船头那一侧的船舱口。
一男一女,俱是一身青衣,哪怕被湖上的雾遮掩了大半的容貌叫人瞧不清楚,也透着一股常人难及的风华气度。
男的在吹箫,女的倚在他肩头,手盘于腹部,姿势有些奇怪。
但下一刻,两艘船又靠近了一些,谢临云就没有再觉得奇怪了。
因为那青衣女子大着肚子。
孕妇要坐得舒服一些,总归是不能那么计较姿势的。
她也注意到了谢临云的目光,不过并没有计较,反而朝谢临云露出了一个十分友善的笑容来。
谢临云想了想,也回了一个笑。
恰巧这时那首凤求凰也奏到了尾声,眼见那个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玉箫,也朝自己望来,谢临云便主动开口夸了一句他的箫吹得好。
“姑娘谬赞。”对方很是谦虚,“我其实半点不擅音律,只是为了哄我夫人高兴,硬着头皮学了一些皮毛罢了。”
谢临云笑了“我是个俗人,也不太懂这些,但方才听你吹给你夫人的曲子,还是听出了情意,这比什么都难得,不是吗”
隔着一丈距离聊了几句后,谢临云习惯性地抬手举起一旁的酒坛,想着再喝两口,结果酒已经只剩下最后两滴了。
她很遗憾。
对面那艘船上的两人见状,竟主动开口邀请她过去同饮。
说是萍水相逢,即是缘分。
谢临云一路从大理国到江南,路上闲来无事就喝酒,养出了好一番酒瘾,这会儿酒瘾犯了,便也没客气。
她提气踩过氤氲的水面,落到了这对夫妇船上。
他们拿出来的酒比她在酒楼里随便买的要香得多,再加上一直在船舱里温着,一入喉就让她发出了赞叹。
“真是好酒。”
“姑娘不嫌弃便好。”这两人似乎真的很高兴能认识她。
谢临云喝了人家的酒,自觉应该待人家更热情一些,就顺口问道“你们是嘉兴人士吗”
夫妻俩双双摇头,说祖籍是湖州的,不过最近刚搬至嘉兴,以后倒也可以算是嘉兴人了。
“嘉兴是个好地方。”谢临云道,“我以前认识一个很挑剔的人,都挺喜欢这的,我觉得你们应该不会后悔搬来。”
“的确是好地方。”那位怀着孕的夫人柔声笑道,“景美,人也美。”
谢临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夸她呢。
她抿了一口酒,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是嘉兴人,我只是只是凑巧来过几次。”
其实算上这次,可能也就是第二次。
“倒是你们二位,委实郎才女貌,令人赏心悦目。”她很上道地夸回去,“看着你们,我都想象不出你们的孩子能有多灵秀。”
这话可谓夸到了点子上,对即将当父母的人来说,提前夸他们的小孩,哪怕夸得再夸张,他们也不会觉得你虚伪,只会觉得你实在是太有眼光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这两人就对视一眼,而后同时幸福地笑了起来。
“若真能像姑娘说得这般,那就再好不过了。”那位夫人道,“不过就算半点灵秀都沾不上也无妨,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日子,我们也就心满意足啦。”
“那肯定,我师父以前也总这么说。”谢临云虽然没有为人父母的经验,但想到自己的几位长辈在成长过程里对自己的期待,也连连点头表示赞许,“对了,你们的孩子取名了吗”
“还不知是男是女,只想了男孩的。”穿青衣的夫人掩嘴一笑,满脸都是甜蜜。
“哦”
“我是在礼佛途中晕倒,而后被诊出的有孕。当时得知这个好消息,我们夫妻开玩笑说,既是在药师殿前知道的,那若是生了个男孩,就叫药师吧。”
谢临云听到药师殿三个字时,已然顿住了神色,待对方说完最后那句,更是连送到嘴边的酒都忘了要喝。
对方见她如此反应,也是一愣“怎么了莫非姑娘觉得这名字不好”
谢临云垂了垂眼,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探询目光,低笑了一声,道“药师琉璃光如来,是个好名字。”
说完,她还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是个好名字。”
这句话就像某道被无意触发的机关一样,令记忆随之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
恍惚间,她耳边似乎响起了故人的声音。
再抬起眼的时候,面前的景象被骤然从她脑海里冲出的片段割得四分五裂。
充斥在呼吸间的厚重水气缓缓褪去,被漫山遍野的秋日枯草味取而代之。
谢临云抬起手,拂去不知何时落到自己面上的黄叶。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封刚拆开没多久的信。
原来只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罢了。
但梦里说过的话,却是再真心不过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是梦是真,就看大家更想要哪一种啦。
好了第一部写完了我知道这文中间有一些比较令人感慨的桥段,但总的来说我还写得蛮真情实感蛮开心的。
假如大家还愿意继续和我约那可以移步隔壁的遗孀不好当纯甜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