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被人拉动了两下, 因为挂着挂钩, 没拉开。
初栀被突如其来一声吓得一哆嗦, 猛地推开了面前的人。
陆嘉珩后退了两步,表情写满了被打断的不满。
外面声音嘈杂,如果初栀没记错的话街舞社的表演是排在中段,下一个节目是什么来着
小品吗还是民族舞来着
初栀紧张的看了陆嘉珩一眼, 手指举到唇边做了一个虚的手势, 结结巴巴道“对对对不起这个衣服有点难穿, 您去旁边的看看”
女孩焦急道“旁边的也都有人啊”
“那那稍等一下”
她看看面前的人, 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初栀悄悄走到门口,耳朵贴在帘子上听了一会儿, 又走回来,重新靠回墙边。
临时换衣间里面空间很小,一个人已经有点挤了, 进来两个人几乎没什么移动的空间。
更何况, 他还那么大一只。
初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陆嘉珩。
他看起来却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直起身来微微侧着头, 等着她发话似的。
她们在最后面一个更衣间, 右手边那边有人在换衣服,左手边到了尽头, 贴着墙面。
初栀朝他勾了勾手。
陆嘉珩听话地凑过头来。
她趴在他耳边悄声问“怎么办”
陆嘉珩也配合着她低声咬耳朵“直接出去。”
初栀满脸惊慌地瞪他。
她指指自己, 又指指他,一言难尽的样子“我们不能就这样出去的呀”
陆嘉珩挑眉, 看起来似乎有点想笑“为什么不能,”
他低低垂头,目光沉沉地,声音压低了以后有微沙的质感,婉转低柔“你做了什么坏事了”
初栀脸烫得像是在烧,说不出话来。
这根本不是做没做什么的问题。
即使是这样,两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也肯定是不行的呀。
初栀纠结死了,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想不出办法来。
外面的女孩子好像真的很急,等了她一会儿里面还没声音,又道“不好意思,我能进来跟你一起换吗”
初栀大惊失色,连忙道“不行”
她贴着墙边站,像只热锅上的小蚂蚁,脸上全是焦急无措的神色。
陆嘉珩调整了一下姿势,悠闲散漫好整以暇看着她。
想了一会儿,初栀凑过去,尽可能地踮起脚尖“要不然我一会儿想个办法分散一下她注意力,你趁机偷偷爬出去,我可以用裙摆稍微帮你做一下掩护。”
初栀牵着裙子拉起来,她戏服的裙摆拉起很宽,一个人如果趴在后方地上的话确实可以挡住一些。
陆嘉珩“”
陆嘉珩脸上懒散悠闲的表情没有了,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爬出去”
初栀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陆嘉珩被她给气笑了“你是想让我,这么爬出去”
他这一笑阴沉沉地,眼神看起来侵略感和杀伤力也实在太强,初栀弱弱的缩了缩脖子,细声道“那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呀”
陆嘉珩深吸口气“直接出去。”
“不行不行”
陆嘉珩不耐烦了。
他皱了皱眉,露出了一个略有些不耐的表情。
初栀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下唇唇瓣上的唇膏看起来快被她吃掉了,上面沾了一点口水,亮晶晶的。
陆嘉珩深吸口气,太阳穴跳了跳,妥协道“我来想办法,不会被发现的,但是你要补偿我。”
初栀现在还哪管那些,只要不被发现怎么都行了,虽然她只能想到让他爬出去。
她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可以说是十分地迫不及待了,陆嘉珩垂眸看着她这反应,眼一眯。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极小,初栀始终仰着脖子,还好她穿着高跟鞋,比平时高了不少,倒也不是很累。
陆嘉珩也十分配合她低弓着身,为了保持平衡,他单手撑着墙边,头凑到她耳畔“你就是不想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
对对对对对对对。
别人看到这会被怎么想啊。
初栀继续疯狂点头。
点完了,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赶紧停住了。
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陆嘉珩低低呵了一声“行。”
这一声和之前之前,好像都不太一样了,有种寡冷的凉薄感,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
轻轻的一声,初栀脑子里有根弦瞬间一下子紧紧地绷起来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陆嘉珩突然直起身来。
他没再说话,冷冷勾了勾唇角,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抬手,修长食指勾着挂住的帘子拉过去,整个人无比自然,不急不缓地走出了换衣间。
暗红色的帘子随着他出去被掀起一瞬,又放下,视线再次被阻隔。
初栀一个人呆呆地站在试衣间里。
外面那个一直在催,焦急地走来走去的姑娘脚步声也停住了。
十几秒钟后,初栀反应过来。
外面的女孩字也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点点帘子,涨红着脸,不确定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她怀里抱着一坨衣服,看看她,又赶紧移开视线“那个”
她看着初栀的那个眼神十分难以形容,初栀只堪堪扫了一眼,完全没有分辨那里面的含义的勇气。
她急急地垂下头去,低低道了一声对不起,匆匆出去了。
女生看着她的背影闪过人群消失,恍然大悟了一下。
她回忆了一下刚刚出去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感觉他有点眼熟,应该是在哪里看到过的,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太起来。
再想想刚刚那个姑娘一闪而过羞耻到极点似的脸,顿时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坏了人家好事的罪恶感。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她了,那姑娘赶紧晃晃脑袋,不去想这些,匆匆拉上帘子换衣服。
狼狈。
初栀从小到大,从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急匆匆地从更衣室出来,一路都深深埋着头,不敢看周围。
身边全是乱糟糟的人声,说话声和笑闹的声音,后台嘈杂儿匆忙,她低垂着脑袋飞快地从人群中闪过。
她甚至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见了刚刚的那一幕,每一个人都在偷偷地打量着她,议论着她,说她竟然公共场所和一个男人偷偷躲在狭小的更衣室里,说她不知羞。
他竟然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就让她一个人,他就这么自己走掉了。
混蛋。
混蛋,讨厌鬼,烦人精。
陆嘉珩这个王八蛋。
初栀咬紧了嘴唇,瞪大眼睛,努力压下眼眶中泛起的酸涩。
回到话剧社的准备区,原辞刚好也刚回来,一看到她,连忙快走了两步叫她。
初栀回过头来,眼睛有一点点红。
原辞本来不知道是要叫她说什么的,此时看见她的表情就是一愣,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初栀垂下头去“没怎么”
原辞走近了一点,垂着头看她“到底怎么了”
初栀瘪瘪嘴,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委屈。
好委屈。
她深吸口气,摇摇头,用指尖轻轻蹭了一下眼角,小心翼翼地防止蹭掉了妆,声音低低弱弱的,有点哑“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我怕我演不好。”
原辞闻言,微微皱了下眉。
明显没太相信的样子。
但是很快地,他眉心重新舒展开来,浅浅地对她笑了,露出小半颗虎牙“姐姐别怕,我带着你呢。”
初栀快哭了,声音都带上了点哭腔,满腔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可以发泄出来了似的“我只演过盆栽会不会拖后腿啊”
原辞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盆栽好啊,盆栽多难演,诶,姐姐你千万别哭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初栀始终坐在化妆台前没动过。
之前给她化了妆的小姐姐跑过来给她补了被她吃的差不多的唇膏,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再咬嘴唇了。
初栀乖乖地应了,剧本摊开在面前看了一会儿,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今天周五,下午校庆演出结束就放假了,是初父的微信,问她下午几点结束,要不要来接她。
初栀回完消息,退出对话框,刚好看到下面的那个人名。
陆嘉珩之前几天也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她都还没有回,只是读完了就放在那里了。
其实本来初栀都没有再觉得生气了。
她就是那种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虽然觉得陆嘉珩之前行为有一点过分,不太想理他,可是也都过了好几天了,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也发了信息。
但是这也是本来。
初栀看着那名字,用力地鼓了鼓腮帮子,点开来备注,输入。
她气鼓鼓地放下手机,重新开始看剧本。
看了几分钟,又拿过手机来,滑开解锁,点出微信,加入黑名单。
再也不想理他了
陆嘉珩回到前面去的时候,程轶正咔嚓咔嚓吃着薯片。
台上小品刚刚退场,紧接着是民族舞,程轶斜歪着脑袋“你这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陆嘉珩唇角向下耷拉着,没说话,重新窝回到位置里,微微抬了抬眼,看向前面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十几个姑娘,轻盈灵巧如百灵鸟,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澄黄色大摆长裙上露出纤细腰肢和白皙的小腹。
程轶中肯评价道“不愧是专业的,这身材比刚刚街舞的那群带劲儿多了。”
陆嘉珩目光冷淡,没什么表情。
又过了两个节目,才是话剧表演。
刚开始,程轶还在悠闲地吃着薯片,慢慢地,他觉得身边的人气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直到台上演到,骑士离店之际,执起女店主的手凑到唇边,单膝下跪,承诺要娶她为妻。
“啧。”
陆嘉珩低低地发出一声。
他盯着台上一身银甲的男人,眸光冷锐,充斥着的全是暗沉沉地烦躁和戾气。
那么怕被人看见和自己在一起。
却和别的男人相处的也很开心。
还有空旷的教室里,小姑娘接起电话来,脆生生的那一句“学长。”
还有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也还没解决。
不仅没解决,感觉好像还越来越糟糕了。
陆嘉珩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烦的不行。
十几分钟后,话剧结束谢幕,他掏出手机来,点开对话框,垂眼飞快打字那么喜欢骑士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删掉了,又打就那么讨厌和我扯上关系
这句打完,也没发。
沉默了一会儿,陆嘉珩仰起头来,看着礼堂里黑漆漆的天花板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奈地,认输般地叹出一口气来。
胸口堵着的那一团就好像被扎破了的气球,砰地一声破掉了,七零八落碎成好多块,洋洋洒洒飘下来。
他重新垂头,一字一字删掉了,再次输入
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
绿色的会话气泡前瞬间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伴随着下面一行黑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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