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栀觉得, 赵玫大概是疯了。
她像是个发现丈夫出轨的怨妇, 风风火火地来捉奸, 几乎是一看见初栀眼神就变得狰狞了起来,连表面上的太平和从容知性都懒得再粉饰了,冷嘲热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萧翊有好几次听不下去,打断她, 站起来拉着她低声商量“我们先出去说。”
赵玫猛地甩开他的手, 声音冷“出去说什么有什么在这里不能说的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现在你跟她偷偷见面萧翊,你别犯贱了, 人家根本就没喜欢过你, 你做出那么卑鄙的事情,她恨透你了。”
萧翊脸色发白。
他沉默了一下, 缓慢吐出口气“我知道, ”他低声重复, “我知道, 你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 我们只是谈点事情。”
她步步紧逼“我不提醒你我提醒你你都时时刻刻不忘了犯贱找她,我不提醒你你会怎么样农村人就是一身贱骨头谈点事情哈, 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萧翊闭了闭眼“你非要”
“萧翊, ”赵玫打断他, 似笑非笑,“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萧翊终于露出了一个忍无可忍的表情, 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非要这么说话吗”
赵玫冷笑“我怎么说话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你现在这样是谁的功劳是因为谁”
初栀撑着脑袋坐在咖啡店椅子上,眨巴眼看戏似的看着他们吵架。
她们选的角落的位置, 中间绿植隔断,视线隐约挡不住争执的声音,不时有人往这边看。
赵玫大概也是注意到,深吸口气,冷静下来,视线再次转向初栀。
初栀朝她点点头“您好。”
赵玫扭出一个笑来“初小姐客气,我今天找过来就没想藏着掖着,你也别弄这些尊称了,我这个人一向很直接,我听着别扭。”
初栀很认真地看着她“不行的,您比我大了快一旬了吧,我爸从小就教育我,对待长辈要懂礼貌礼貌。”
赵玫脸色顿变。
初栀笑眯眯地“先坐吧,本来还想去找您的,既然您自己来了,那我们直接聊聊呀。”
赵玫站着,没动。
初栀甚至还温柔地叫了服务生过来,给她也点了一杯咖啡。
赵玫始终眯着眼看着她,像是幸灾乐祸的打量,又像是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警惕着。
服务生将咖啡端来,放在桌边,赵玫没动,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初栀和服务生串通好给她下了毒。
静了半分钟,初栀清了清嗓子“在这之前,有一个事情还是要澄清一下的”她指了指旁边的萧翊,一脸一本正经道,“我不是他前女友,我们也没有发展过任何非同学关系。”
赵玫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嘲讽和轻蔑中掺杂着类似于嫉妒或者什么的情绪,她“哈”了一声,意味深长“当然不会有任何非同学关系,萧翊这样的,你也瞧不上不是吗”
她盯着她,等着她露出难堪的表情了。
结果等了三秒,初栀皱了皱眉,似乎对她的话有点不赞同和不解“你觉得萧翊很差吗那你为什么还会跟他在一起”
赵玫“”
她甚至有点儿开始怀疑初栀是故意的了。
身子往后一靠,赵玫抱臂冷冷的看着她“初栀小姐,我们跟你不太一样,我们很忙,也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喝咖啡聊家常,你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不过你如果想让卓思退出这次比稿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她顿了顿,有些得意洋洋,“我们领导和陆副总也是很多年的朋友,即使是陆总,这点儿面子也不会不给。”
初栀的表情依然挺淡定的,甚至有点神游,看起来完全没把她上面一番话当回事儿似的,小手撑着脸,压出软乎乎的印子“是有个问题想问,”初栀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拍,关了机,“邮件的那件事儿,是你弄的吗”
赵玫没想到,初栀会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她。
当年她方案被抄那事儿下来,看她的反应,赵玫觉得这个姑娘应该是个性格很软的人,不像是那种会直接来找她说这种话的。
赵玫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这件事情初栀完全找不到证据,景恒的内部邮箱,公司人员,这些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看了一眼萧翊。
萧翊也正皱着眉看着她。
那样子就好像是,他也是站在初栀那边的。
赵玫心里的火儿突然就窜了起来。
她脖颈伸长,微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白天鹅,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什么邮件”
初栀舔了舔嘴唇,又眨了眨眼,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中午的时候陆嘉珩给她的东西,推到她面前。
赵玫垂头。
雪白的信封带着一定的厚度,金色的蜡封,看起来十分骚包。
赵玫没动。
初栀好奇地伸着脖子,等着她拆开。
陆嘉珩给她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导致初栀现在也非常好奇。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赵玫拆,她像是提前有预感到,或者惧怕着什么似的,好半天,才拆开,抽出里面的的东西。
是照片。
男女纠结缠绕在一起,做着无比亲密无间暧昧至极的事情的照片。
赵玫只胡乱扫了两眼,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唰地站起来,瞪着她。
初栀茫然的抬起头来,她和他们之间隔着桌子,她甚至都没看到照片上的内容是什么。
坐在她旁边的萧翊显然也看到了,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缓慢的回过神来。
他愣愣的抬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赵玫张了张嘴“萧翊”
萧翊看了她半晌,突然垂头,然后笑了“恭喜你,愿望达成了。”
他平静的看着她“你不是一直想找个有钱人吗”
赵玫眼睛红了,抬手去拉他“萧翊你听我”
萧翊猛地站起来,甩开她往外走。
初栀以为赵玫会追上去的。
但是她没有。
她就坐在那里,视线看起来空茫茫的,好半天才聚焦,重新转回到她的脸上。
她刚刚的盛气凌人全然不复存在,看起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声音极低,颤抖又紧绷“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初栀都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她摇了摇头,重复了一遍“我只是来确定一下,邮件是不是你发出去的。”
“是。”
她回答的太利落了,初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啊”
“是我,我找了认识的人要了邮箱,”她嘴唇泛白,“一个是事实,一个是已经过去很久的“事实”,我说谎了吗我只不过是让大家都知道了这两件事情而已,从第一封邮件发出去到现在过了三天,你的金主老爷有任何行动没有他解释了吗维护你了”赵玫双手死死地按住桌面上那一沓照片,俯身靠近,突然笑了,“小姑娘,别再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了,这个世界上哪有真爱啊,你真以为那些有钱人是真心喜欢你的他只是想睡你。”
她看起来像是魔怔了,残忍又幸灾乐祸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初栀和她对视,原本还很平静的样子,随着她的话,表情一点一点,开始出现波动。
赵玫露出了一个得逞的表情。
初栀像是受到了什么冒犯,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她,发火发的很没有威慑力“你道歉。”
赵玫慢悠悠地挑起眉,灰败的表情终于变得鲜活了起来“道歉你应该感谢我,我现在是在”
下一秒,一杯混着冰块的蔓越莓果汁全数泼在她脸上。
赵玫尖叫一声。
她身上穿着的白色套装全部被染上淡淡的红,精致的头发上挂着薄荷叶和蔓越莓果肉,果汁哗啦啦地往下淌,顺着下巴尖滑进脖颈领口,有些滴答滴答地滴下桌面。
她条件反射地闭着眼,表情空白了好几秒,完全没反应过来。
初栀也没反应过来,她回神的时候,手里是空的玻璃杯。
赵玫睁开眼来,表情狰狞地“初”
她看起来像是要来打她一样,初栀反应极快,立马飞速又将她面前的那杯热咖啡直接抽过来,俯身抬手,轻飘飘再次一泼。
小河流水哗啦啦啦。
又是一声淋漓尽致的女高音尖叫。
面前的女人身上混合着蔓越莓的清香和咖啡的醇浓,精致的大卷儿湿哒哒的,脑袋上顶着薄荷叶还有一堆蔓越莓覆盆子果果肉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胸口领口的位置甚至还卡了两块冰块儿。
服务员已经赶过来了,初栀像只灵活的小白兔,提起包包直接闪出卡座,躲在桌边服务员身后,小下巴一扬,趾高气昂对着赵玫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以奥运会女子一百米跑的速度飞速逃离了现场。
会议室。
管理层人走的差不多,陆嘉珩靠坐在椅子里,看着面前的男人,有点走神。
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窗,云层很厚,下午的日光被稀释的稀薄,挣扎着投向室内。
陆泓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什么事。”
陆嘉珩勾起唇角“怎么看起来这么累,最近没睡好吗”
陆泓声微微讶异,抬起眼来“嗯,最近有点忙。”
“忙着给你的小情人邮箱账号”
上一秒虚伪的父子情谊的涟漪被打破。
陆泓声面色一冷“你在说什么”
陆嘉珩凉凉看着他“你如果不知道,可以去问问你的小情人,”他顿了顿,拖腔拖调地“哦”了一声,“不过,你知道我说的是你的哪个小情人吧”
“我还真不知道,但是你的,我倒是知道了,”陆泓声面露讥讽,“那个实习生叫什么来着,初栀吗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在哪见过她,不就是我儿子的手机里。”
陆嘉珩唇角垂了垂,没情绪的看着他。
陆泓声像是终于察觉到自己捏了他七寸,笑了一下,三分得意三分嘲弄“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没想到就是这种听说以前在别的公司还犯过事儿的,人品好像不太行啊,你就准备带这样的儿媳妇回家来”
这样反而挺好的。
不再像之前那样玩亲情游戏,不再让人抱有任何一点卑微的期望。这样,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我感谢你让我降生于世,也感谢你将情感掐死在襁褓之中的手。
陆嘉珩耷拉着唇角,垂下眼,无声笑了“这个月月底,你会得到确切的消息,你高价拍来的那块地废了,经济开发重点区域在东南,”
他没什么表情的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淡,声音很平,像是在念报告“你现在应该已经听到一点风声了,所以最近也在打听江南那边的情况,但是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就算你找城建和住建局那边的领导吃再多次饭也没用,你手里没什么钱了,而且,那块地现在已经有名字了,凑巧,这块地跟你也同姓,可惜不是你的。”
陆泓声面色终于变了。
“而你那个影视公司无非也就那几张牌,最一线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乔露她有什么臭毛病你不是不知道吧”
陆嘉珩手里的文件往桌上一丢,“啪”一声轻响,他散漫地靠进椅子里,张着腿,整个人瘫成一张饼,“总经理做了四五年都没能让你眼界宽个哪怕一厘米,老爷子不放弃你放弃谁爹不亲儿不认,你说说看,活了四五十年活成你这个样子,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陆泓声咬紧牙关“这些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做的,算计自己的亲生父亲,你觉得自己比我好到哪儿去”
陆嘉珩虚着眼,懒洋洋歪了歪头“我什么都没做,有一句话叫自食恶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侥幸,你造下的孽,就算当时不还,以后的日子里它们也会一点一点找上门来让你偿还清楚。”
初栀从咖啡店出来,踩着小高跟一路疯狂神庙逃亡,一直跑出了两条街才气喘吁吁地拦了辆车。
在车上初栀接到邓女士的电话,初父工作刚结束,又给自己放了个假,七八月份日子正好,夫妻俩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去了,顺便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初栀沉默了一下“你们现在在哪里呀”
“在家啊就等你呢”在一片机场航班广播的声音中,邓女士这般快乐的说道。
初栀“”
她坐在出租车后排,一路不停地回头,生怕赵玫跟在她后面企图报复,搞得出租车司机看起来也很紧张,大概以为她是什么人不可貌相的正在逃避追捕的犯罪分子。
车子一到地方,初栀给了钱下车,司机就迫不及待地绝尘而去了。
初栀站在原地,揉了揉跑得酸痛的脚,上楼。
想了想,按了陆嘉珩的楼层数。
电梯门开,她走到他家门口,先按了门铃,等了一会儿没人,才翻出钥匙来开门。
结果钥匙刚入锁,门被人从里面开了。
初栀眨巴着眼“你在家呀”
“嗯”陆嘉珩垂眼,“事情解决好了”
初栀含糊道“算是吧”
陆嘉珩就笑“什么叫算是吧这个还有算是这种说法的”
她抽了拖鞋踩上进屋,一边往客厅走,整个人累垮了,直接瘫进柔软的沙发里,屁股一扭,抬脚,横过来躺“就是,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处理方式到底对不对。”
“有什么不知道的。”陆嘉珩轻笑了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眉眼低垂,抬起手来,微凉的掌心覆在她胸口。
夏天的衣服薄,掌心和上衣的料子紧密贴合,甚至能够感受到布料底下内衣轮廓。
初栀僵住了,空气沉寂三秒。
陆嘉珩长腿舒展着坐在沙发旁边,手覆在她胸口,捏着那块儿,一动不动,神情慵懒,一开口,声音也淡淡的,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这里舒服了吗”
初栀“”
初栀脸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扑腾着坐起身来,一把将他推开。
陆嘉珩人本来就只坐了个沙发边儿,而且没怎么用力,就虚虚那么倚靠着,初栀这么一下力道没控制住,又猝不及防,陆嘉珩被她猛地推下了沙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长绒地毯柔软,摔下去没什么声音,只是后面就是茶几,肉体撞到硬物的一声闷响,“嘭”的一下,茶几都跟着晃了晃。
陆嘉珩疼得眉心皱起,“嘶”的一声。
初栀也吓了一跳,一溜烟儿蹿下地,跪坐在他面前,慌慌张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陆嘉珩皱着眉抬头,弓背缓了一会儿“你是想谋杀亲夫”
初栀皱巴着小脸儿“谁让你一上来就耍流氓呀”
陆嘉珩呵出一声,扬眉“我是问你,这样子处理了以后,心里舒服了吗”
初栀“”
他手撑着地面侧了个身,慢吞吞地伸直了背,一条腿微曲,手臂搭在膝盖上,凑近了看她,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点沙哑的磁性“这位小朋友现在怎么就这么盼着我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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