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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棠喝光香槟,把空杯递给冯卓,趁着他替自己拿甜点的间隙,照了照身侧的装饰镜。这条星空蓝的吊带长裙单看略老气,上身巨显白,连她的脚趾都被层层叠叠的软纱衬得高贵了起来。

    镜中的美貌和不断献殷勤的冯卓令阮棠生出了极大的优越感,她的气场刚刚升至两米八,在镜子的边缘瞥见冯熠的身影,立刻腰斩到了一米之下。

    冯熠仿佛也在注视着她,两人在镜中对视了片刻,阮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孔雀一秒变鹌鹑。她犹豫了一瞬,决定假装没看到冯熠,不过去讨他的嫌。

    和喜不喜欢无关,面对求而不得的人,总是会羞怯气短没自信,因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人否定过,一看到就会自卑。大概冯卓也是这样,哪怕综合条件优于她,在她面前还是会不自觉的狗腿。

    冯卓走回来把点心盘递到阮棠手中,问“六叔也来了,我过去跟他打招呼,你要不要一起”

    阮棠想也不想便说“不了。”

    阮棠假装看不到冯熠,纯粹是不想碍冯总的眼、不敢讨冯总的嫌,这一举动却被冯卓解读为了她还在意六叔,被冯熠解读为了她刻意在冯卓面前避嫌。

    冯卓态度敷衍地和冯熠打招呼时,冯熠后知后觉地发现大侄子对自己的态度远差于对老五老七,想明白是因为阮棠,本就心情不佳的他寻了个理由,板着脸训了冯卓一顿。

    冯卓挨完训,一回头却发现阮棠不见了,正想去找她,又遇上几年不见的老同学过来打招呼。

    圈中知道阮棠和冯卓谈过恋爱的不多,看到冯小少爷寸步不离地跟在阮棠身后大献殷勤,和阮棠熟悉、不熟悉的名媛们个个惊奇,状似无意地过来打探。

    阮棠不晓得冯卓现在是否单身,生怕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小三”,正要撇清关系,竟看到冯熠朝这边走了过来。

    趁身边的赵小姐李小姐笑盈盈地和冯熠打招呼,阮棠不着痕迹地挽住经过的刘小姐,假装没留意到冯六少,哪知她刚夸了一句刘小姐的包包漂亮,冯熠清清冷冷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阮棠。”

    阮棠的背后僵了僵,同时疑心自己在做梦如果她没记错,冯熠几乎没怎么叫过她的名字。她松开刘小姐的胳膊,回过头朝冯熠嫣然一笑“欸”

    冯熠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片刻“过来聊聊。”

    在三个伸长了脖子围观八卦的女人的注视下,阮棠跟在冯熠身后走到了僻静处。冯熠站定后,双手抄在口袋里,打量了阮棠片刻,见她垂着头看鞋尖,一副乖巧软糯的模样,简直疑心前天晚上是自己喝多了做梦那个趾高气昂地把冯卓忽悠得团团转的是她吗

    在冯熠的印象里,阮棠虽然缠人,但很听他的话,看出他不耐烦了,会乖乖收敛,隔天再来软磨硬泡,从没有咄咄逼人、强词夺理过。

    迟迟等不到冯熠说话,阮棠有些摸不着头脑,仰起头问“冯熠哥,你找我有事吗”

    “前天一口一个六叔叫得那么亲,今天装不认识”

    “”这人有病么她跑到他跟前蹦跶他嫌烦,装隐形人他也不乐意阮棠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碍着人家一根手指就能送他们全家喝西北风,只能继续装乖。

    阮棠此时此刻的模样,与冯熠印象里的没差,他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问“你移情别恋的对象,就是冯卓”

    “”

    这话若是别人问,阮棠一定立刻否认,可冯熠问就不同了。

    瞎子都看得出冯卓在追她,如今沣和是冯熠掌管,冯卓帮她家求情,推迟还七千万的事情冯熠一定知情,她否认的话,岂不是有为了哄人家大侄子帮忙欺骗感情的嫌疑

    多说多错,阮棠便只笑不说话。

    冯熠权当她默认了,冷着脸望着阮棠不说话。阮棠被他看得心慌慌,正愁想不到理由跑路,冯卓找了过来。

    冯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着问“聊什么呢”

    阮棠从没觉得冯卓如此顺眼过,为了避免和冯熠继续对视,她不着痕迹地往一旁让了让,站到了冯卓身侧“没聊什么。”

    想和冯熠攀交情的人多,片刻工夫,就有两个人围了过来,趁着冯熠跟人寒暄,阮棠向冯卓使了个眼色,冯卓立刻冲六叔比了个“先走”的手势,带着阮棠去了别处。

    阮棠往冯卓身侧躲,以及离开时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惹得冯熠满心烦躁,以至于周一早晨,助理把阮家送来的还款补充协议送到他手边时,他没签。

    隔了半个钟头,吴江就打了电话过来。

    “冯总,阮总推迟还款的事儿,您的意思是”

    “三个月太久,给他半个月,利息就不用算了。”

    合同上约定上上周的周一还款,那么,明天就到半个月了。

    吴江和阮玮业私交不错,有心帮他,却不敢问冯熠为什么出尔反尔,只好婉转提醒道“周年庆那天,冯卓找大冯总替阮总求情,他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冯熠意外了一秒,说“如果我爸问起来,你就和他说是我的意思。”

    一走出冯熠的办公室,吴江就给阮玮业打了通电话。阮玮业为人宽厚仗义,朋友多,这次他遇上困难,有几个愿意出手相救的,如果这七千万能迟付三个月,应该能周转开。可冯家要是较真,不锈钢厂强制停了产,没了进账,资金链断掉就真完了。

    吴江本不想惹麻烦,和阮玮业通过电话后,一时心软,还是趁着向冯熠爸爸汇报别的事的时候,提了一句。

    冯维舟虽然意外,但手中事情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立刻找儿子,到了快下班时遇到冯熠,才想起来问“不锈钢厂那七千万,我都答应冯卓了,你为什么不签字”

    这两年合作方更愿意找年轻精干懂变通的冯熠谈生意,人都不愿意服老,冯维舟为儿子骄傲之余,也有些吃味儿。

    冯熠清楚这一点,所以小事上头,哪怕他不赞同,也会按父亲的意思来,以示尊重。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地说“规矩不能坏。今天答应了冯卓,明天别人来求情就不好不理,如果这七千万不是真的付不出,而是下面的人勾结,借口迟付,挪用到别处,或者收了好处,帮忙故意拖延呢”

    不等父亲说话,冯熠又说“今天开晨会,赵经理汇报的时候,我觉得原料的运输路线不对,随口问了一句,本来没在意,突然看到表叔拿胳膊碰赵经理开完会,我叫了几个人分别到办公室,细细问过才知道,表叔那边的原料最近都是从越南进的,比他报上来的韩国货的价格每吨便宜二十,表叔用这二十的差价,半个月贪了四百万。”

    “我找了他那边化验室的负责人,问出他调过去的这两年,进的原料就没合格过,化验室被他压着、不敢声张,只能闭着眼填数据。原料质量差,就得往里面加昂贵的辅助材料,生产成本特别高表叔负责的那个厂为什么一直不赚钱,这就算找到原因了。用越南货这事儿他一个人做不成,相关的人都要调走。”

    冯维舟沉默了片刻,说“水至清则无鱼,每天大把的现金从手中进出,换谁都禁不住诱惑,捞点零星的好处不要紧,他做得这么过头,吃相太难看了,该给他敲敲警钟。不过,他跟着我打拼了四十年,马上退休了,面子总要留一些,调他去管后勤,别撕破脸。”

    隔了半晌,冯熠才“嗯”了一声。

    挥别父亲、坐进车里后,冯熠摘下眼镜,松开领扣,仍觉得烦躁。

    沣和虽是他爷爷创建的,却在他父亲手里做到如今的规模。冯家家大业大,集团里亲戚一大堆,盘根错节,多养几个闲人倒没什么,让人头疼的是表叔这种不甘心闲着的。

    下面的人都知道老冯总重亲情,被“皇亲国戚”欺压得再狠也敢怒不敢言,冯熠讲规矩不讲人情,所以遇到事情,他们更愿意向他请示。

    这三年来,冯熠一直想给那几个闲不住的立立规矩,这次人证物证俱在,机会正好,然而父亲永远把他们护在身后。

    他名义上只是副总,父亲发了话,这件事只能重拿轻放,粉饰过去。

    冯熠心情不佳,不想回家,正巧陆浔约他喝酒,便去了他的别墅。

    冯熠到的时候,冯拓和他的发小梁宴都已经在了,陆家和梁家的生意如今也放给了小辈做,年轻人不愿意跟老一辈人谈合作,因为生意的缘故,冯熠和陆浔、梁宴渐渐熟识了起来。

    三个人都高冷寡言,唯一的大闲人冯拓反而成了每次聚会时最不可或缺的没有冯拓在中间黏合,三人之间只会有利益,不会有如今的交情。

    看到陆浔,冯熠立刻想到了他妹妹的好闺蜜阮棠,他今天的烦躁有一半与她有关,阮家此时此刻应该炸了锅,在他的预想中,阮棠会第一时间去问冯卓,冯卓会立刻跑来找他闹

    然而,并没有。

    喝掉杯中的酒,冯熠问陆浔“昨天好像听人说,明晚你妹妹妹夫请答谢酒,在哪个酒店”

    “我怎么知道。”陆浔是非婚生子,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收了钱,把他丢给有钱没儿子的父亲,因此性子冷淡、六亲不认。

    什么事情过头了都不好,冯家的家庭气氛就是太和睦,其乐融融的同时,冯熠也要受亲情绑架,倒有些羡慕陆浔。

    冯熠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你帮我问问你妹妹。”

    听到这句,冯拓一脸意外“你要去他们只请四桌,去的都是关系近、订婚宴时帮了忙的,你去是想找谁”

    冯熠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解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