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的寻问无不在点子上。
何友生眼里露出了抹惊异。他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姜言在直面生死的问题上,竟能如此冷静睿智。
对着姜言不免又多打量了一番。
“听你爸说,你没被找回姜府之前,是在青坪镇大青山上的慈念庵出家,对吗”
这没什么好瞒的,姜言肯定的点点头,“是。”
“大青山上近有你们慈念庵,远有青云寨,是吧”
姜言直视着他的双眼,“何伯伯有话但说无防。”
“行那伯伯就不跟打弯子了。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问问,慈念庵离青云寨那么近,你对寨子里的巫医了解多少”
姜言当真在他面前认真回想了一番,说实话原身的记忆及暗阁的资料里,还真记了些东西。只不过,却是不亦说出口的,那迁连着奚家大房
轻轻摇摇头,“我自幼身子不好,一年里大半时间都是待在屋子里养身子,能听到的消息,知道的东西有限。不过,我听了秋师太提过一嘴,说青云寨好似有名医术不错的赤脚大夫。”
“你连那巫医的姓名都不知道”这点何友生是不信的。
还真不知,姬图这个名,她还是从暗阁的资料里知道的。
别看现在姬图出名于两军,但实际上,人休实验没暴出来之前,他只是缩在山匪里的无名小卒,外面谁知道他是谁啊。
“他很有名吗”姜言一脸莫名,满脸天真道“在青坪镇大家只知道了秋师太是前清御医的后人,医术超凡,还真没听说过青云寨的这位巫医的名头。”
何友生有些讶然,不觉将目光投向了姜怀庆。
姜怀庆轻咳一声,“你见了你姐的腿,就没想着打听一番。”
“我”姜言的眸子闪过抹黯然,“我知道时,已是在青坪镇回春城的火车上,大姐她对有关她腿的问题极是反感,我跟其他人又不是太熟从哪问起”
姜言眨了眨眼睛,似想到了什么,“我从没见过那巫医,他抓姐姐,因何要我来换”
何友生
姜怀庆
姜伟勋长长的冷笑一声,“还问什么,看姜老爷与何伯伯的反应,你还猜不出来,必然是那姜篱为了自保,将你出卖给了那巫医。”
“啊”姜言惊得瞪大了眼,“大姐因何要害我”
“姜伟勋”姜怀庆恼怒道“你现在连爸都不叫了吗”
“啧,恼羞成怒,转移话题。呵呵,你这算是什么父亲在眼里我和妹妹加一起,怕也没有一个姜篱的份量重吧。”
何友生发生了什么刚刚姜言不是已经答应与姜篱互换吗,怎么转眼间,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姜言有什么不明白。没错,她是答应了,可谁叫你们明明都要拿我顶缸,临行前还要想法设个圈套,安个罪名给我呢。既立又婊,哪有那么好的事。
“少爷误会老爷和小篱了。”
话落,李氏扶着小蝉的手,身姿款款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口里问着,姜怀庆站起来忙迎了上去,将人揽在了怀里。
姜言还是第一次见姜怀庆与李氏相处,说实话,在她眼里这两人没有半点作为长辈的体统。
这是当面打他们兄妹的脸呢,眼见姜伟勋气得放在膝上的手直抖。
姜言站起来,走到门槛前,一脚踢过去,木片飞扬。又踢了两脚,将门槛的洞扩大到轮椅可行的大小,姜言拽住轮椅的把手,推到姜伟勋面前,架起他坐上轮椅就往外走。
一切发生不过两息,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姜言推着姜伟勋已走到了院中。
姜怀庆一见,怒不可遏“姜言你给我站住”同时,他松开李氏,“刷”的一声拔下了腰间的枪,飞快的上膛瞄准了姜言的后背,“你敢在往前一步,就别怪我手中的枪不认人。”
“姜老头你敢”回眸一眼,姜伟勋目眦欲裂,“你敢开枪,我跟你恩断义绝”
“霍土”姜言冲着门房高声一喝,霍灵均的身影飞快的蹿了过来,两手往背后一掏,握着双枪的手分别指向了何友生与姜怀庆。
“老爷小心”李氏惊呼着挡在姜怀庆面前,拔枪就朝姜言的头部射了过去,子弹拖着长长的曳光,飞行在空中。
霍灵均迎着子弹的规迹跟着射出一枪,两颗子弹在空中相撞,双双落在地上。
李氏不甘心,当下又扣动了板机
霍灵均眉头一拧,跟着“砰砰”射出了两枪,一枪打在李氏拿枪的手腕上,一枪射向下一颗飞来的子弹。
枪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李氏似才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腕,尖叫了起来。
“你你”姜怀庆点着姜言,在姜言淡淡的目光里,不自在的缩了下,咬牙怒吼道“还不让他将枪放下。”
姜言没理他,只将目光放在了听到动静,跑来的一众警卫上。
“咔嚓咔嚓”一阵枪支上瞠声响过,三人顶着枪被人包围了。
“我的手杀了他,老爷帮我杀了他”姜篱出事后,累积的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李氏全部爆发了。这个“他”既有霍灵均,亦有姜伟勋,姜言,“你不舍得,他们都对你动枪了,老爷还指望着他们帮你养老不成”
“老爷不可那是少爷啊,是姜家唯一的根”姜伯哆嗦着跑来,老泪横条,“不为别,您就想想百年之后,你见了老太爷如何跟他老人家交待”
何友生放下茶盏,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走到了门前,“姜言,你很聪明,做事也够果断,这般的行事手段,说实话伯伯很是欣赏。但是你年龄必竟还是小了些,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姜篱被掳时,确实嚷出了你的名字,但我想若不是那巫医姬图,早就对你有了窥视之心。你认为,他会立即便生出放弃半成品的姜篱,而就你吗”
“哦”姜言这一声拖的长长的,“我竟不知自己何时这么有名了,一个喝了十三年苦汁汁的病秧子,值得人惦记至此。”
李氏在姜怀庆怀里横冲直撞的嚎叫咒骂着“姜言,你个小贱人,你长居慈念庵,那一屋子的老的少的尼姑,我就不信,不遭同一山头的匪徒惦记,怕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吧说不定,说不定,我儿就是被你们连手害的我杀了你,杀了你”
姜伟勋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看着不作为的姜怀庆,心似寒冰,“呸你个臭娘们,别自己思想龌龊,看什么都是脏的”
“姜伟勋”姜怀庆紧紧的抱着跳脚发疯的李氏,咬牙切齿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四六不分的玩意儿”
“姜老爷是在说我是外人,”姜言笑着歪了歪头,“不是你姜家的女儿,是吗”
姜怀庆紧扣在李氏腰上的双手紧了紧,“我没这么说。”
“那你骂大哥四六不分是什么意思”姜言依然在笑,眼里的光却是极冷。她这层身份其是他想认就认,他不想认就翻脸的。
姜怀庆眼里的厉气让他的脸瞬间扭曲了下“姜言,你的教养呢谁教你的这么跟爸爸说话的”
“父慈子孝,父不慈子我自幼留落在庵堂,回家一月,我与你在一个桌上只吃过一顿饭,前后见过”姜言扬了扬手,“一个把掌的数,享受你给予的亲情实在有限,你能否帮我解答一下,你对我的慈在哪而父不慈子又应该如何”
“你你”姜怀庆的余光扫过儿子认同的脸,只觉得一颗心被伤的千苍百孔这不就是他要的吗可为何,真的来临了,他这么难过,就像鱼儿离了水,连空气都是窒息的。
姜言看着他抱着李氏躬起的背,目光平静无波,种下什么因总会结出什么果。
“何伯伯不准备让他们退开吗”她不介意撕破脸,只有过想到来此的目的,怕只能妥协。
“如果我说不呢言言,你带的这位霍先生,确实有几把刷子,可你算一下围在你们周围的人,他能带着你们闯出去吗你信不信,只要他胆敢在动一下,我让人将他射成筛子。”
“所以呢”
“所以,别想着反抗,你们逃不掉的,”何友生一招手,吩咐道“押他们去监狱。”
“何伯伯你这是非法囚禁。”姜伟勋一甩胳膊,“别碰我,滚开。”
姜言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深深的扫了何友生、姜怀庆、李氏等人一眼,对围上来的警卫道“我们跟你们走,别动手动脚的。”说着将腕上的小弩、腰里的手枪、小腿上的匕首都交了过去。
霍灵均、姜伟勋亦然。
那警卫看向何友生。
何友生挥了下手,“将手拷给霍先生带上,伟勋和言言就不必了。”
走进羊城监狱,三人都心情复杂,一月前春城监狱发生的一幕幕,均在脑中闪过。
一穿过前院,姜言和霍灵均、姜伟勋就被分开了。
姜言进了女监,另两人进了男监。
羊城的女监跟春城不同,春城那是一个个牢房修在同一个大库房里,透过铁栅门,能看到对面与隔壁。而这里,则是一个个小屋。
打开铁门,姜言被人从后面一推,踉跄了几步,脚下一软,差点踩到人。
还没等站稳,便被一股恶臭熏得差点吐了。
屏息了会,她才慢慢的呼出一口气,一点一点的让自己去适应。
良久,透过后墙的小铁窗,姜言看了下脚下,不大的屋里横七竖八的卧了五个人,个个骨瘦如材,衣衫褴褛。
姜言挪着脚,避开地上的恭桶,小心的移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依着墙坐了下来,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展开精神力,寻到了霍灵均、姜伟勋两人。
见两人无碍,住的地方比她还干净,遂放了心。
打开精神印记,把整个监狱在脑中勾建了起来。
等一房一屋一人一枪等等,一一展现在脑中,姜言做到心上有数时,已是两个小时候后。
她抹了把头上的汗,调息了会儿。
收了功法,姜言揉了揉饿得难受的胃部,推了推身旁的女人,“哎,请问咱这什么时候有饭”
姜言用的是前世的官话,与京腔极像,那女人不答反问,“你是京市人”
“不是。”姜言语调一转,口音里一股子的北方味,“春城来的。”
“春城”女人楞了下,“那你怎么”
“春城解放那天,我爹带着姨娘、大姐还有我娘的嫁妆就不见。我找了好久,还是一位伯伯看我可怜,就帮我买了火车票,让我过来了。”
“你叫什么”
“姜言。”
“姜言”女人重复了下,脑中飞快的搜寻了一遍,认识的人中还真没有姓姜的,“你怎么进这来的是没找到你爹吗”
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姜言扫了眼另四位支起的耳朵,也没有什么不耐,她现在就是一个天真不知世事险恶的小姑娘,“找到了,伯伯给我爹发了电报,从海市转渡轮,船到的那天,我爹就让管家接了我回了他住的地方。哪想到,我大姐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被抓了,姨娘就说让我来换,我就来了。”
“姨娘”家中的小妾吧,女人的脑中立即闪过一套家庭伦理剧。
“嗯。大姐的娘,她说只要我替大姐进来,就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
昏暗的屋子里,女人看着姜言一双清澈天真的眸子,无言的抬手揉了揉她头上的发,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硬邦邦的窝头,塞进姜言手里,“吃吧。狱中一天两顿饭,早九点,晚五点,离晚上的饭还早呢。”
姜言迟疑了下,伸手接过,用手去掰,口里喃喃道“我吃一口就行,剩下的你还留着。”
掰了几下,姜言放弃了,还给对方道“我掰不开,还是不吃了。”
“没事,你吃吧。”女人将姜言的手往回推了下,“全吃了。”
还不等姜言再拒绝,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那”姜言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那我吃了。晚上,我把我的饭让给你些。”
女人一笑,没说什么。等到晚上,姜言才明白她笑里的含义。
窝头又涩又硬,也不干净。这么个环境,姜言也讲究不起来。她啃了几口,连个皮都没啃下。
没办法,只得慢慢的含在嘴里,等泡软了再咬下吞进肚里。
“很难吃。”
“还好。”姜言一笑,“我娘去的早,姨娘不喜欢我,经常不给我留饭能有块窝头,已经不错了。”
女人扫了下她的身形,又回忆了下她进来时的身高,“你多大了”
“17。”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不知道监狱是个什么地方吗是你娘留的东西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