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女人天生对“孤独”这种东西有强烈惧怕,为了赶跑它,她们结成盟友,不仅分享快乐,还要分担愁苦伤痛。友情往往就是这样来得简单,相互交换两个小秘密,就当成是最最贴心的好知己好姐妹。不像男人,男人们对朋友的定义永远是界限分明,哪些私密领土不容侵犯,绝不轻易出口。男人与男人们之间的友谊是一起笑,而女人与女人之间友谊,则是一起哭。
徐万琴常常拉着顾峥听她哭
她说“顾峥,你知道么我有多羡慕他心里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清楚她究竟是谁,也不想了解,他和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我这辈子,从来就没认过输,该属于我的东西,怎么着也得争取回来我就不信,我怎么也比不过他心里的那个女人”
顾峥想笑得就连这昂扬的斗志、和不服输的勇气也是和她当年如出一辙。
“他有一次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把衣服外裳给脱下来,猛地向我一扔,然后大盆大盆的让我给他洗,还打着酒嗝,口气轻飘飘含着鄙夷说,以前,那个女人如何如何对他好,不嫌他,如何如何给他洗洗补补可怜当时的我啊,也是真贱他那个样子,我明明该摔下盆子掉头就走,但是,偏偏看着就是心疼他,对那女人又是嫉妒,又是一肚子的酸气”
“我想不,那女人能做到的,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顾峥喝了点果酒,她不能喝其他白酒,但几杯果酒下去,也是醉了。“你这是活该”
她媚眼如丝,小脸酡红,迷迷蒙蒙地用手指着徐万琴“你这还真是叫犯贱”
她感慨似地又说了一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丧失了理智、被情情爱爱冲昏头脑的女人,哪一个又没犯过两回贱呢”
徐万琴也指着她笑了“怎么你也犯过”她眼眸霎时亮了,“给我说说你的事你又是如何犯的贱,嗯”
顾峥鼻子有些酸涩涩的,她长吁了一口气。“我现在看着你,总觉得你就像我的一面镜子,我本来把什么都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即使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和我同住一屋檐下,甚至他抱着我同骑一匹马是的,我什么都忘了”
“可你呐,现在这么突然将我一照,过去的事,就什么都照出来了”
潋滟的烛光,闪烁出十字架,照得酒楼包厢里两个女人虚虚笼笼的。顾峥没有告诉徐万琴的过去诸多真相,只简简单单说了一番。告诉对方,曾经,她也跟她现在这幅模样,迷恋上一男人,先是为着男人那美色,后来又如何被彻底动了心、魂不守舍,种种等等。又说,做尽了一切下贱事
徐万琴一下奇了。“你难道不是那什么侯府公子养的外室”
终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误会一场。
聊着聊着,从下午聊到日落黄昏,也不知聊了好大一车,徐万琴对她道“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那种风尘巷口里出没的女子,是人家侯门贵族养在外面的外室,现在,才总算知道你是多么不容易啊独自带着个孩子,支撑着一个铺子,从千金小姐沦落到市井,从以前像我这样娇滴滴十指不沾阳春水、到文君当垆,还活得这么潇潇洒洒,能这么直挺挺站着,风吹不倒,雨浇不坏是我的话,早就想报复一番了”
“总之,我是不会这么委屈甘心的”
报复顾峥感到好笑,报复什么呢她又报复谁
徐万琴又问“那么你恨吗恨那个男人吗恨你前夫吗”
顾峥叹了口气,摇头“不我不恨他”
“路既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就跪着爬着都要继续前行人生没有回头路,只有向前看”
“再说,我恨什么呢恨自己一心一意、却得不到相同的回馈可是,从开始一直主动单相思的就是我啊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没有错,他人品好,又有才学,还有责任心,有忧国奉公的情怀他一直都是好男人他是君子是大丈夫有自尊有铮铮傲骨我当初眼力见还是不错的”
“他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那婚,也是我爹逼着他才成的”
“我以前也怀疑过,究竟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呢爱情,它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东西,你要去真跟它讲理呀,那就是不爱情了,是拿着秤杆子、去掰金两的交换买卖了”
“付出多的一方,总是要输的,我敢牺牲就敢去心碎,既然,我当初有敢去追逐他的勇气,那么就该有抽刀断水的底气”
“所以,我不后悔,也不恨谁,人生如果走错了方向,停下来,就是种进步了”
“现在,我既停下来了,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徐万琴点点头,“哎,你也是真心大可是,人这一生,大多的愤怒与绝望,还不都是从不甘心来的”
“就比如,我就不甘心,我堂堂一国公府的名门闺秀,以前,连太子都瞧不上,而现在,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如此低三下气,我不服气太不服气了”
顾峥张嘴欲言,她喝得迷糊,没听清她什么国公府千金、太子妃之类,只是真想劝劝这姑娘,及时止损吧,别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了,然而想想,又算了。
路,得靠她自己去走,最后是成是败,也是自己顿悟了才走得通,这个时候,她无论说什么、眼下这位姑娘怕是都听不进去
最后,两个人便碰起杯来。
杯子碰着杯子,两个女人笑嘻嘻、醉嘘嘘地眼儿对眼儿,额头对额头。
徐万琴问“那你现在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是你铺子生意还有什么打算没有”
顾峥说不错,希望自己以后将来会越来越有钱,衣食无忧,再给女儿找个老实可靠的后爹,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就好了。
徐万琴便道“好,那我祝你梦想成真也祝你尽快给女儿找到个老实可靠的后爹”
顾峥也说谢谢那我也祝你早日将你未婚夫拿下赶走他心里面的那女人
又说你两个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备份厚礼,到时候,别不通知我哟
徐万琴笑得更是欢喜无比,说那是自然的,如果真要成亲,能将那男人搞定拿下,一定忘不掉她这个贴心好姐妹的
顾峥评价周牧禹是真君子,是大丈夫,有铮铮铁骨,有毁家纾难的爱国情怀也确实如此。
时下国力衰微,积贫积弱,连年的战乱致使整个国家早就千疮百孔。曾经,他在书院寒窗苦读渴望出人头地,以报效朝廷。然而,早就腐朽不堪的朝廷,阶层已经永久固化,寒门子弟想要建功立业,难如登天。为此,他压抑过,仿徨过,愤怒过
顾峥也实在能理解在宣城受敌军入侵时,当时他为着整个宣城的百姓、是何等躬蹈矢石、壮士解腕的秉性气节。
总之,顾峥印象里的周牧禹,除了对男女情爱方面,让她吃尽了苦头,其他,都是优秀出色的。
可是,真的会是如此吗
顾峥怕是永远不知,这个忧国忧民的男人,背地里,却有种对权势、极度疯狂的膜拜和迷恋。
初春阳光照进灰旧的木窗格子,一封密函,拿在男人手里轻轻拆开,周牧禹坐在窗前书桌上,现在,他这间四合院的老旧厢房陈设简单,仅仅一张长条木桌,两三把椅子,一个衣柜,外加两三盆兰花,真的就没有其他多余摆设了
宫里人怕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皇帝现如今极度重视的、从民间认回来的七皇子殿下,他就住在这样简陋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地方,何其低调,何其小隐避世。
没有任何人看得出,这是一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男人;
也没有人看得出,这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男人,早在三年前,承受皇帝陛下赐予“晋王殿下”四个字权利尊荣,他就在敲锣密鼓,暗中布局。短短三年功夫,已经有爪牙谋事投其门下。
她母亲周氏常对他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周牧禹何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他拿着密函出着神太子和刘王越斗越狠了,太子又出了叉子,老皇帝不停摇头叹息;
刘王也出了叉子,老皇帝常常气得在寝宫摔东西砸椅子
男人的嘴角浅浅勾着一抹笑。
要的就是这样效果,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需要的是时间
需要的,是一个给予所有朝堂众人淡泊避世的印象
他收了密函,忽然,又开始出起神来。飘远的思绪,把他带回到若干年前
“表姐夫,你都听见了我表姐正在偷偷抹眼泪哭呢”
“哎,她总是这样,宁愿自个儿苦着,也不愿让你看见一丝一毫的介怀、不开心”
“我跟你说,她就是这种傻女人,就算,有人当着你面,用刀子去捅她的心窝,她还是会告诉你说,她不疼,因为怕你面子上不好过”
他是顾家的上门赘婿,自古赘婿无地位,被人称作吃白食,没骨头的软饭男。
当时的小娇妻顾峥很体贴,很是照顾他颜面,每每亲戚朋友要聚餐一起搞宴请,各种人际交情来往,总是帮他能避的就避。当然,女人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堪过意不去。他总是说,没关系,别人怎么说,自己不在意所以,各种需要承受的风言风语、诋毁鄙夷轻视,这是自然常有发生的事。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女人不会在意这些,然而,有好几次,还是听她偷偷地在厢房里抹泪、偷偷地心酸叹气。
“真是讨厌死我那些亲戚了我相公是赘婿又如何,吃了他们家的饭吗穿了他们家的衣吗凭什么这样说他”
他就站在厢房门外听她叹气,听她掉泪,闭着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在心里发下重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会给她无限风光,让所有瞧不起她的那些人,统统拜倒在她的红裙下。
她的表妹徐茜梅,和她好得蜜里调油,处处维护着她或许,真心诚意为着妻子想的,就只有这个表妹了
徐茜梅时常对他说“所以,你要更加努力用功是不是你要对得起她你好好挣个功名吧将来出人头地了,也不枉为表姐对你痴心一片,如此这般的付出啊”
他浅抿着薄唇,没有吭声,可是,心里的重誓,心里的宏愿,一次次在他脑子里回荡着,闪烁着是他要出人头地,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做人上人,要革带官袍,做朝堂肱骨
他,要对得起她的付出
今日阳光和暖,小院中的桃树海棠已经纷纷冒出了花骨朵,几只剪尾飞燕在房梁下栖息盘旋,好似筑窠。
周牧禹将密函收好,点开火折子,刚烧完,整整袖子,正准备出门,她老娘忽迎面进他房间,把手一拍“唉哟你说你这媳妇,傻不傻,老娘简直都不想说她了”
“这成天见的,刚接来一小妖精还嫌不够热闹,居然又,又”
周牧禹疑惑,便问娘怎么了。
周氏道“你出去看看,你快去看看”
周牧禹刚要出去,周氏又像惊觉了什么。“不行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这还了得”
“”
小小的四合院中,春风清扫。原来,今日三个女人竟聚拢在一起了,那徐万琴常常和顾峥走动来往,一亲昵起来,便说要去她所住的地方看看,顺便给女儿苗苗和顾老太爷买点见面礼送去,又说想品尝她亲自酿的青梅酒。就这样,顾峥带着徐万琴进了这四合院,并且,有她不说,她表妹徐茜梅也在。
三个女人一台戏,东来十八扯地、总之想到哪里什么都能聊出来。
周牧禹脚步一下顿住,全身瞬间僵硬了。
院子里,紫藤花架底下。
顾峥对徐万琴说“徐姑娘,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会感化他的”
“哎,说起来,你人漂亮,又这么美丽,哪个男人见了你都会倾心,可是比我强多了,不像当初我”
“若是我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你既然当我是好姐妹,好姐妹之间,岂有不两肋插刀的道理”
徐万琴羞涩一笑“借你吉言”然后她就开始感叹“你放心吧,我说过,只要我徐万琴看上的人,他就一定逃不过我手掌心”
顾峥嘴角扭两扭,便道“那你加油祝你马到成功,有情人终成眷属”
“”
周牧禹心咚地一下。
仿佛被放进蒸笼地正蒸着的螃蟹,爪子紧挠,又如肚子吃了海蛎壳,堵得难受
周氏还在旁边道“你说这、这气不气人哎呀,老娘要气得中风了不行,牧禹,你不能出去,出去了你就露馅啦”
原来,母子两现在的脑回路不一样,周氏看出来了,这徐万琴和顾峥,看着像是没有弄清对方的真实身份,只表面姐妹客套。
周牧禹想的却是,她果然绝情狠心
果然
她这是要把他往其他女人跟前推,并且,笑得好没心没肺,热络络地帮人保媒拉纤
周牧禹想走出去,她老娘周氏立即道“你要干什么哎呀不能出去等那位徐小姐走了你才可以出去你一出去,你就露馅了不是”
“牧禹听见没你到底听见没”
周牧禹哪里听得见,眼看正要气冲冲出去,他老娘周氏见机,说声唉哟你看那儿,趁机把他往房间门一推,干脆拿着锁给锁上门。
周牧禹额头青筋剧跳,眼眸血红,“娘,你在干什么你干嘛锁我”
他拳头紧握猛拍着房间门。周氏不理他,反正,不能出去,本来这儿子追媳妇如此艰难,要是让那顾峥知道,还有个妖精缠着自家儿子,那更是不好办了就这样,母子两,一个在房间外眯着眼、藏着身,盯着院子监察,一个却在里面咆哮吼叫,让放出去。
周牧禹忽然停止拍门的动作。
他感到失笑,报应
原来,这才叫报应
犹如哑巴被扎了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周牧禹想起,以前,两个人在书院里读书,明明,他对那个女孩儿的感情溢于言表,却只能藏于胸中,隐忍而不出。
所以,最后他要把她气走,给她推去别人的怀中
他知道那曲院长的女儿也在思慕他,对他有心思,故而,他就是不避嫌,每每、尤其是只要顾峥在场,他偏要在她跟前和那曲小姐眉来眼去,调笑风声
她越是哭得难过伤心,他越是坚定地认为,他一切对她的“刻意伤害”,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选择
他与她之间的差距太大太大,用他父亲的话说,怕是一匹上好的缎子都给她扯不起,一无建功立业,二无身份荣誉权势地位财富,他拿什么来保证她的幸福与未来呢
现在,他总算给得起了,也将给得起了,还极有可能是天下间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至尊至极荣耀,可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