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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交锋
    锦秋回府时,府中已摆过午饭了。她这便带着人到了平日用饭的大堂里,又吩咐了底下人去备饭。

    “吴郎中,劳您先在这厅里坐会儿,用过饭我再带您去瞧我父亲,”锦秋做了个请的手势,站在旁边的红螺则立即下去沏茶了。

    “若是令尊现下方便,倒是可以先看过,再来用饭不迟,”吴郎中站起身来。他是个忙前忙后忙惯了的人,在熬药时便一定要去晒药草,一点儿功夫也不肯浪费的。

    锦秋略有歉意,却也觉着这样比干在这儿等着更好,于是说了几句抱歉的话,便引着人往汀兰院去了。

    走着走着她就习惯性从袖子里扯出一方帕子。

    她定睛一瞧,眉心一跳,可了不得自己那方帕子是竹青色绣梨花的,而这一方却是墨蓝色绣麒麟的,分明就是男子的手帕,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赶忙将这帕子重新塞进袖子里,佯作从容地往前走,就连身边行过的婢子们向她蹲身行礼她今日都没做回应。

    难道是方才自己接了那人的帕子,擦了脸后没留意就塞进袖子里了

    难得出一回府门,怎么就能遇见这样糟心的人这样糟心的事儿呢锦秋想着,一定得将这帕子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能叫人看见了,夜里再在房里点个火折子,烧了去。

    而另一头,去传饭的丫鬟将锦秋请来郎中的事儿告知了李氏,她在朱李氏住的厢房里当场就拍起桌子来,恨道“那丫头这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好像老爷病了我不会请大夫似的,用得着她献殷勤她要是心里有她爹,这么些日子至于连个面都不露,还得我着人去请才来好人都叫她做了,我们呀,都是黑心肝的恶人”

    坐在床沿上的朱李氏冷笑一声,道“姐姐,方才我说的事儿你又忘了现下生气也无用,得去拦着呀”

    李氏双手一拍,“对呀,早上老爷才被她气着了,说以后她的婚事再也不管了,现下可不能让她再在老爷跟前晃悠,哄得他回心转意,”说罢她便拉上朱李氏一同往主院大门口去拦人了。

    锦秋领着吴郎中过来时,正好见着李氏和她身后那二十多个家丁,心下疑惑。

    “母亲,”她蹲身行礼。

    “哟,锦秋,你身后这背着个药箱的泥腿子是干什么的”李氏明知故问。

    吴郎中拱手的手势才做了一半,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话才好。

    “母亲,这是吴郎中,乌衣巷最有名的吴郎中”她的声音比平日大了许多,似在给吴郎中挽回颜面。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李氏那倨傲又尖酸的眼神一斜,就将人看得先矮了三分去。

    “郎中我见过,每日给你爹诊治的韩大夫,就是前宫里的太医,来时从来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像这样,连个罩衣都没有,医箱还不知是用了多少年的破箱子的赤脚郎中,我还真是头一回见,锦秋你莫不是被人家骗了”李氏走上来站在锦秋面前,她的个头不如锦秋高,但那脸上的神气却简直要高到天上去。

    “不是什么人都能给老爷瞧病的,你以后少结交这些个”李氏朝后望了望手足无措的吴郎中,笑道“郎,中。”

    吴郎中确实是个赤脚郎中,医术那都是自小从他祖父那儿学过来的。他看了许多医书,又走访各处遍尝百草才有了今日的名头,但那名头到底是邻里给他封的,跟真正给皇亲国戚看过诊的人比,他自认比不了,所以一听方才提到的太医,他立时就萌生了三分退意。

    “小姐,令尊的病,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吴郎中朝锦秋拱手,一张赔笑着的老脸已经红透了。

    “走什么郎中您是内行,别叫外行人给吓住了”锦秋面色淡淡,说话的声音也适中,但不知为何就是让吴郎中觉着心里安定。

    “那些个衣裳呀,医箱呀,不过是外头套的壳罢了,你瞧瞧我这府里的人一个个都套着多光鲜的壳呀可这心里脑袋里装的什么烂草污泥的都有,关键时刻不顶事儿,又有什么用呢”锦秋嘴角浮起一抹笑,绕过脸色铁青的李氏,微躬着身子朝吴郎中做了个请的手势。

    锦秋这样抬举他,他要是再不进去那就是不识抬举了,于是吴郎中朝李氏拱了拱手,便随着锦秋过去了。

    可是走到门前,那十几个挡在门口的家丁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该不该将听从李氏的吩咐将锦秋叉回去。

    朱李氏一直站着旁边,听着锦秋这样怼自己的姐姐,脸拉得老长。她站出来伸手拦在锦秋面前,道“今儿早晨你去向你爹请过安后,他便又气得吐血,说再不想见你,你若是真有孝心,便少去给你爹添堵”

    锦秋听到这儿,心头一痛,微垂下眼帘。今早她确实是过分了些,但是现在大夫都请过来了,气归气,总不能不瞧病啊

    锦秋重又抬起头来,望着那姨娘,朝她蹲了个安,道“姨娘,您是不是觉着我没给您请安您心里不高兴才故意为难我那我现在给您请了安了您可得放我进去了吧”

    “呵,”朱李氏冷笑一声,眼睛望着天,阴阳怪气道“你请的安,我这做姨娘的可不敢领受啊”

    “有什么不敢的您一个姓李的都有脸来管我们姓宋的家事了,您说说您还有什么不敢的呢”

    “你”她面上一红,指着锦秋,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锦秋瞥了她一眼,便领着人径自就往大门口去。那为首的家丁见李氏落败下来,再加上锦秋实在蛮横,终究是让出了路来。

    李氏一手按着额角,长吁短叹的也没再管她了。毕竟若是真闹起来,里头的人听见了,待会儿又是一阵好数落了。

    李氏走过去,对那气得嘴都歪了的妹妹道“你可还好吧”

    “这样泼辣的姑娘家,我平生也是头一回见”朱李氏指着已经走到里间的锦秋,咬牙切齿道“怎会有这样的女儿家,也不知道惜着自个儿的名声,这样嚣张跋扈的,看今后哪家还敢要她”

    李氏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凡是个女孩儿,都得为今后的前程着想,得罪母亲还指望能为她觅着什么好夫婿现在看来,这锦秋就是个只顾眼前不管以后的主儿,对觅郎君这样的事儿也不上心,要不怎会十九了还不愁嫁呢

    对此,锦秋的想法便是,世间男儿都不是什么好的,否则父亲怎会休了母亲还将她逼死当然,表哥除外。所以啊,今后若是这家里待不下去了,便寻个庙观,剃了头做姑子去。

    现下,锦秋已将吴郎中领到了父亲榻前。

    宋运此时正拿着一本书在那儿看,见着锦秋带着个郎中进来,挣扎着就要起身,同时吩咐外头的婢子“看茶”

    “不必不必,”吴郎中立即就上前来止住了他,而后将医箱放下,两人好一阵客套。

    锦秋却是自始至终没敢往父亲那儿看,想起方才那姨娘说他早上被自己气得吐血,心里的愧疚便一阵一阵翻涌上来。

    她的眼睛四处望着,就看见了那桌上搁着的一碗满满的汤药,就是今儿早晨她送来的。想想自己也真是不孝,害父亲气得连药都喝不下了。

    “那我便先去外头等,”锦秋没好意思再待下去,立即出了内室。

    药味没有了,夹杂着一丝桂花香的气息在外室里微微浮动,里头父亲沙哑的声音传来,还有更多的,沉积经年的往事也翻涌上来。那些刻意忘却的父亲的好,再一次一点一点渗透了她的心,又从眼睛里挤了出来,她立即从袖间抽出那方墨蓝色的帕子拭泪。

    她想着,若是此次父亲病好了,便不再与他置气了。毕竟,他已经老了。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吴郎中终于掀帘子出来了,他的面色较进去时要凝重些。

    锦秋忙走近,关切问道“吴郎中,我父亲他可是有什么”

    吴郎中摆了摆手,道“也不是,只是比我想的要严重些,若是再不好好调理,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不过你也不必忧心,只消按着我说的法子好好养上一年,就好了。”

    “是,是”锦秋连连称是,说话间已行至案旁,立即拿了笔墨过来给他写方子。他一边写一边叮嘱道“以前的方子不要吃了,吃这个,”吴郎中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又叮嘱了几句。

    锦秋诶了一声,将那方子拿来一看,只见写了黄芪、白术、杏仁、桔梗等几味药材。

    “您受累了,快快到前厅用饭去罢”锦秋面带喜色,将人引出了院子。

    然而锦秋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因得知父亲的病还能医,太过忘形,出门时手里仍攥着那墨蓝色的手帕,正巧就被李氏瞧见了,待人一走,那两姊妹闲话就说上了。

    掌灯时分,锦秋在自己房里点上火折子,正待要烧那手帕时,忽闻外头几声尖细的人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