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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误会(一)
    “爷,您不必等了,奴婢方才听底下丫头说宋大小姐正与卢公子在一处说话呢”喜鹊上前蹲了蹲身道。

    “卢公子”周劭的食指搭在青瓷杯上,抽陀螺似的让手中的杯子转了起来。

    这卢春生他记得,当初宋老太太的寿宴上锦秋与他相谈甚欢,难道说后头两人还有交情

    “爷,圣旨虽还未下,却也是迟早的事儿,宋大小姐半只脚跨入王府的门了,还与旁的男子”喜鹊瞄了周劭一眼,见他面色不虞,忙掐住了话头,嗫嚅道“奴婢这是替王爷您着想,若是您觉着奴婢多嘴奴婢便不说了。”

    “你在本王跟前不必拘谨,只是你品评她的行事作风,便僭越了,说话还是要留神些,”周劭搁下茶盏,淡淡道。喜鹊是他乳母之女,他十分看重,若是旁人,他才懒得提点,直接就打发到厨下做杂役了。

    “是,奴婢再不敢了”喜鹊垂头望着青砖地,面上火辣辣的。

    上回王爷从儋州回来便因她说了锦秋几句冲她摔了帕子,如今又说她这是僭越,这话就重了。喜鹊心里明白,当初周劭再宠自己,再将她当小姐似的养着,打心眼里还是将她当作丫鬟,如今真正的主子要过来了,她可不就得给人让路了么

    听闻锦秋与卢春生在一处说话,周劭虽有些吃味儿,但想着锦秋不日便要嫁予自己了,她与卢春生说几句话难道还能被他抢去不成如此一想心里舒坦了些,这便站起身,背着手,信步往主院去看未来岳父去了。

    然而主院的丫鬟却不知宋运去了何处,其实方才周劭上府里来,婢子们便四处去寻宋运禀报此事,寻了几处没寻着,便又去寻李氏,却也没寻着。

    周劭此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这一大家子人都哪儿去了,将他堂堂广平王晾在一旁,他还就不信这个邪,偏要在府里等。

    于是周劭便领着喜鹊守德在宋府院子里瞎逛,走着走着便走到清秋院。

    他们过了月门,一片深深草色,可没及脚踝。周劭继续往里走,目光所及皆是绿,紫藤缠绕着粗壮的树干蜿蜒而上,女贞树枝头郁郁葱葱仿若撑开的罗伞,在青草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这儿草木繁茂不像修剪过的,似乎是个荒废的院子。

    周劭愈加好奇,越走越深,终于望见远处一个攒尖凉亭,亭子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墨色常服的宋运与李氏,二人相对而坐。

    周劭于是于是抬手示意喜鹊与守德原地等候,他则继续往凉亭处去,原本预备光明正大地上前拜见,走近了却见宋运突然站起身,说了好些话,周劭立着听了几句,只零星听见“锦秋”二字。

    他心下好奇,便轻手轻脚地靠过去,草丛与青砖地不一样,踏上去悄没声息的。

    “这不是锦秋她娘上吊的地方么老爷向来不许妾身涉足,今儿怎的带妾身过来了”李氏语带讽刺。

    “秀莲,你我也算过了大半辈子了,两个女儿眼看都要嫁出去,这个家到底还得你管,先前把钥匙给锦秋,那也不过是气你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宋运笑得和气。

    李氏别开眼,不言语。她心下明了,这也就是锦秋要嫁出去了,若是没嫁出去,这府中中馈还真轮不到她来掌管她又调转目光,觑着宋运,先前她怕他,是因心里有他,这一个月他剥夺了她的管家权,让她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她就想明白了,这么些年他都没正眼看过自己一眼,今后也不会,如此,她还盼什么呢什么也不盼了,今后就抓好自己的那点子权力,再不想着他了

    “老爷既然还信得过妾身,妾身作为主母,自然得重新挑起这份担子,只是有一点,大丫头的嫁妆至少得扣下一半,不然府里的根基动摇了,也没什么可管的了,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就只有喝西北风去了”李氏手帕子抵着鼻尖,侧对着宋运。

    宋运面色骤然阴沉,双唇抿成一线,正要驳斥。可想起今儿自己是来求她的,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含笑着对她道“这事儿我会与锦秋商量,现下还有另一件要紧事要劳烦你。”

    “什么事儿啊”

    宋运张了张嘴,有难言之隐似的,叹了一声才道“先前你不是与我说,锦秋与她表哥二人,二人唉,我先前让她来请教请教你,她大约放不下颜面不敢来,现如今要嫁给王爷,赐婚的圣旨又要下来了,她的婚事便是大事儿了,你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二人的新婚之夜她能骗过王爷”

    如五雷轰顶,周劭的脑子里什么也不剩了,他望了望天,又望了望亭子里的人,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只有一句话在耳畔回荡着“二人新婚之夜,骗过王爷。”

    这话什么意思周劭想自欺欺人也欺不成了。原来他心尖尖上的人,连吻到忘情处都克制着自己不敢再碰她一根手指头的人,他未来的妻子,未来孩子的母亲,竟然已与赵臻有了夫妻之实

    那时二人还未议亲啊这就在一处了兴许是在更久之前,他们便在一处了毕竟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啊,不然她一个闺阁女儿家,何必亲自到儋州,冒着生命危险寻人,得知他死后甚至卧床不起,恨不得随了他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那他周劭算什么呢在她心里他算什么呢一个可有可无的候补,没有他,还会有旁人

    周劭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去的,他头晕目眩,双腿好像也不是他的,只是在麻木地迈着步子。

    正拌嘴的喜鹊和守德听见一阵脚步声,望过去,便见周劭双拳紧握,浑身绷直着跟战场上要杀人的将士似的朝这儿走来。二人骇得脸色大变,快走着迎上前去,走近了却发觉周劭面色惨白,咬牙切齿,齿缝里漏出两个字赵臻。

    “爷,您怎么了您怎么了”喜鹊去拉周劭紧绷着的手臂,却坚硬得跟树桩子似的压根拉不动,守德吓得跪倒在地,喊着“爷您息怒,您息怒”

    然而周劭却好似没看见二人,仍直直往前走。

    “爷,爷”守德忙又站起身子,跟上去,不住求着“爷您别吓奴才,您别吓奴才呀您怎的了,是谁惹着您了,奴才这就将这人逮过来,砍他的脑袋,爷爷”

    周劭的目光却突然盯上了道旁一株双手合抱才能抱住的女贞树,他走过去,挥动握得咯吱作响的拳头便往这树干上砸

    嘭

    褐色的树皮上四道血印子,女贞树轻晃,枝头的树叶窸窸窣窣响,零星的几片飘落下来。

    喜鹊和守德双眼发直,看傻了,直到周劭又挥了一拳,树皮上的血印子更深了。

    守德骤然反应过来,他被唬得面上血色褪尽,双手猛地抱住周劭的右手臂,大喊“爷,爷求求您了,您别这样,你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呀”

    喜鹊已吓哭了,眼泪哗啦哗啦掉,一双手去抚他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看着他手上吧嗒吧嗒掉的血,哇的哭出了声来,大喊着“爷,您要打就打奴婢罢,您别作践自己的身子,您打奴婢罢”

    周劭却是手一挥,甩脱两人,继续往前走。二人又哭又喊,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打过了那两下,又走了好一段周劭才清醒了些。拳头上火辣辣的痛意袭来,他抬起自己的右手一看,那指节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还有两块皮被勾起来,就那么吊着,鲜血顺着他的指间缓缓流下,流了一地。

    手上痛了,心里才不那么痛。

    “爷,爷,您看那儿,那儿有个石墩,您先坐会儿,奴才给您包扎包扎,您先歇会儿啊”守德指着前头池塘边的一张石案,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喜鹊也求,一面求一面道“爷,您珍重着您自个儿,犯不着为了个人这样动怒,您说,谁惹着您了,奴婢去将这人抓来,给您炖汤喝”喜鹊说着,通红的眼中闪现一丝狠意。

    周劭左右瞧了一眼两个忠仆,瞧着他们那痛哭流涕的模样,心里头也不落忍,到底往那石墩处去了。

    他撩了袍子坐下来,将鲜血淋漓的右手放在石案上。喜鹊立即掏出自己的帕子来,叠成两叠,轻轻覆在他手背上,立即那月白色的帕子便被浸透了,染了鲜红一片。

    “不成,奴才这便去禀报宋大人,让他找大夫来”守德抹了抹泪,预备要走。

    “不必找大夫,将宋大小姐叫来,本王要见她”

    “爷”

    “快去”周劭手一甩,那已经被彻底染红的帕子便飘了出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

    “王爷,您别乱动,”喜鹊见这帕子飘落在地,急得又要扯衣摆子来包扎。

    “你也走罢,本王想一人待一会儿,”周劭垂着眼睑,一脸疲态。

    “王爷”喜鹊望着他。

    周劭掀开眼皮子瞧了喜鹊一眼,目光深沉,喜鹊骇得不敢言语,慌忙站起身随着守德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