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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秘密
    沈知弦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觉得,晏瑾身上全是小秘密。

    他可以很肯定, 自他穿书以后, 从没在晏瑾身上设过禁制,而在之前原身的记忆里, 他也不记得有这么个禁制的存在。

    沈知弦沉默着,一个荒谬的想法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来他和晏瑾, 也许并不是那么几年前拜师才认识的。

    在更久更久以前, 在那些含糊不清的记忆里, 他们不, 也许该说是原身,就已经和晏瑾认识了, 或许还成有过什么交集。

    沈知弦觉得心里一窒,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他无法抑制地又要想起晏瑾曾提过的“很好的人”。

    沈知弦不是一个喜欢沉溺过往的人,也不喜欢追根究底别人的过去, 所以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太纠结晏瑾身上的旧事, 晏瑾以前过的日子已经很难过啦, 以后就对他好一些, 让他开开心心的嘛。

    可是现在,沈知弦觉得心里有一根小刺在偷偷冒头, 扎得他有点难受。

    沈知弦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吃醋了, 在刚和晏瑾正式确定关系之后的不久,他终于是尝到了醋的味道,酸溜溜的,里头还泡着几颗大柠檬的那种。

    因为方才严深自爆的缘故, 周围萦绕着一股魔物独有的腥臭味,闻久了令人作呕。沈知弦略略收回视线,故作轻松道“这儿太臭了,我们换个地方。”

    晏瑾小声应了声好。

    两人也没有特意找路,就随意地挑了个方向走,走了一会儿,走到一处矮矮的小山坡上。

    沈知弦干脆就在最高处盘膝席地而坐“就这儿吧。”

    今夜天色不错,月色明净,星辰闪烁,矮矮的小山坡下有一小丛看着像是满天星的小花儿,在微风中摇晃着。

    晏瑾在沈知弦身边坐下,默不作声。

    沈知弦道“其实我在清云宗的时候就想在崖边这么坐着。”他轻轻笑了笑,坦然道“可惜我看着那不见底的悬崖心里慌,也不敢叫你瞧见,怕失了师尊的威严。”

    晏瑾抿了抿唇。其实这几年里,作为唯一能随意出入沈知弦所居之处的弟子,他早就习惯沈知弦各种随意懒散的模样了,甚至初醒时不修边幅的样子也看过不少,对于沈知弦来说,威严这种东西,早就

    他没敢将这实话说出来,只道“师尊若是想,以后”

    以后回了清云宗我再陪你。

    他倏地顿住,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心里有些涩然和忐忑。

    以后还会有以后吗

    见晏瑾连岁见都不叫了,仿佛叫这个名字是要怕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沈知弦眨了眨眼,只当是没听出来晏瑾的不安,若无其事地接上下一句“好呀。以后陪我。”

    晏瑾眼底微微发亮,背脊忍不住挺直了一点。

    沈知弦微微低头,看着那从小花,轻声问“在来清云宗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空气中一片可怕的寂静,半晌后晏瑾艰难开口“是。”

    他顿了一顿,偏头看沈知弦“师尊不记得了,是吗”

    虽是问句,但他语气很笃定,沈知弦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还要做出镇定的神色,淡淡道“大概是心疾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记得。”

    就算是记得,那也是原身也不是他沈知弦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等等

    沈知弦骤然想起来一件事,原身当年出去历练时,是用的“岁见”的名字,而晏瑾当年似乎也曾认识一个叫“岁见”的人

    既然晏瑾说他们俩以前曾见过,难不成,晏瑾认识的岁见,就是原身

    各种念头转来转去,乱七八糟的。沈知弦示意晏瑾继续往下说。

    晏瑾定了定神,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年纪小,长得瘦弱,时常受人欺负”

    晏瑾是在一个小村庄里出生的,他的童年时期,实在是过得很煎熬的,自他有记忆起,他便是受万人唾弃的存在,懵懂的小晏瑾从别人嫌恶的话语中,隐约知道了自己受嫌弃的原因。

    他一生下来,便是父母双亡。母亲是难产而死,父亲是去打水时失足滑落湖中淹死,后来不知是谁给他批了个命,说他是天生命里带煞,是要克死身边所有人,带来许多祸事的。

    再后来,他就被赶出了村子,四处颠簸流离。因着营养不良,他长得太瘦小,去到哪儿都是被欺负的份,直到后来,他被历练路过的岁见救下带着一起走。

    他讲得轻描淡写,略过了许多事情,但沈知弦多少都能猜到他当年的艰辛,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后来路过一个镇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百姓们都很仇视我,当时的师尊没有法子,只能带着我离开。再后来,我们就走散了。”

    他止了话头,思绪不可抑制地飘远。

    那个镇子里有两个小孩打架,打得狠了,其中一个胖胖壮壮的不小心把另一个推倒了,那小孩头磕在路边小台阶边边上,登时头破血流哇哇大哭。

    他们在小巷角落里,是个死胡同,没谁路过,推倒人的那小孩儿一看满地血,登时慌了,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回神,等那哭声都弱了,才慌慌张张地跑出找大人。

    等大人们来到的时候,那摔倒的小孩儿已经是出气多过进气,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来了,送去医馆了不过一刻钟,就一命呜呼。

    他爹娘又气又急,连声问是谁干的,那推人的小孩儿不敢承认,结结巴巴嗫嚅了一会,忽然一指医馆对面一家小面铺里正吃着面条的另一个小孩儿“是他是他们俩打架”

    莫名被扣了个锅的小晏瑾茫然地咽下一口面条,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就看见那小孩儿直直指着他,一口咬定“就是他他是外边来的小孩是他害死了大宏”

    大宏就是那死掉的小孩儿。

    众人目光一瞬间都汇聚在了小晏瑾身上,充满敌意。

    这个小镇是个很小很偏僻的小镇,各家各户各自在镇子外圈着一块地,自给自足,很少出远门,平时也很少外来人路过,过于封闭的环境让镇子里的人都比较蒙昧,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会十分排外。

    此时听着自己镇里的小孩这般信誓旦旦的指认,又看着晏瑾很面生,这群百姓们也不分辨什么,就围拢过来,虎视眈眈的。

    大宏他爹是个彪形大汉,一撸袖子就要过来抓小晏瑾。

    岁见脸色微沉,筷子一转,灵巧地隔开男人的手,将他震得退后几步“只凭他一言之词,如何就认定是我们的过错”

    那小孩儿见大家似乎都信了他,眼珠子一转,随即又大声嚷嚷“他们是一伙的一伙的是他们一块儿打死了大宏”

    后来的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管岁见怎么辩驳,这群百姓们都充耳不闻,一口咬死就是他们害死了大宏,大宏他娘一边哭一边喊“天杀的我们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儿啊一直过得好好的,都是你们这些外来人召来的祸一来就出事”

    乱哄哄的一群人朝两人挤过来,岁见到后来干脆也放弃辩驳了,一言不发护着小晏瑾往外走。

    他们不说话,众人也不肯放过他们,有人抓起路旁不知谁隔着的扁担就朝两人挥去,有人抓着石块就朝两人扔,岁见不好向普通人动手,将小晏瑾护在怀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小镇里脱身。

    小晏瑾被岁见牢牢护在怀里,一点儿伤都没受着,倒是听见了几声扁担打在岁见身上的声音,他拽紧了岁见的衣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不能自己保护自己。

    也不能保护自己看重的人。

    一根刺就此在心底埋下,在血肉里生根,时不时就要扎得他钻心的疼。

    这事儿就仿佛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他们一路都很不顺畅,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有的还挺棘手。

    好几次岁见为了护着小晏瑾,差点儿受伤。

    小晏瑾想起曾经听村里人说过自己是天生命里带煞的话,沉默了。

    他不愿意承认这是他的命数,但又不可否认,他如今,就是岁见的拖累。

    小晏瑾内心痛苦而饱受煎熬,岁见对他越好,他就越难受,直到后来,又经历了那些事

    “阿瑾阿瑾”

    沈知弦轻柔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拽出来,晏瑾乍然回神,涩然地应了一声“师尊。”

    沈知弦的话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这些事我真的记不得了。”

    就算是还记得,那也是原身的事,与他全无关系。对晏瑾好的是原身,晏瑾惦念的也是原身,他只是一个因不明原因误闯入这个世界的局外人,占据了这具身体,顶替了这许多身份。

    他不应该瞒着晏瑾的,可这些话难以启齿,无从开口。

    晏瑾低声道“没有关系,我记得就好。”

    沈知弦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两人坐了许久,也说了许多话。

    虽然沈知弦是感觉谜团越说越多。他仍未能得知晏瑾那禁制是怎么来的,他问过,晏瑾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这禁制,晏瑾也是刚知道不久。

    沈知弦隐晦地问“假如我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你会后悔吗”

    晏瑾凝视着他,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

    沈知弦心情复杂。

    他突然很想什么都不管也不顾了,他想立刻找到不死城,找到溯魂草,融合鲛鳞,将心疾彻底医治好,看能不能恢复以前的记忆,好知道当初的原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叫晏瑾念念不忘如此之久。

    晏瑾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自昨夜之后就不再叫岁见了,只一口一个师尊,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坚定起来“师尊,我们先去不死城好不好。”

    听着是个商量的疑问句,可由晏瑾说出来却带着一点儿强势“师尊的心疾不能拖太久。”

    “严深背后八成有人,除了宋茗,我觉得他可能还勾结了什么魔物你还记得当初试剑大会上,严深找来的那个陷害你的魔修吗还有这次,严深肯定是遇着什么了”

    “师尊。”晏瑾打断他的话,凝视着他。

    沈知弦试图与他分析“可我觉得你这事儿也不好拖太久”

    在现代世界里,网络上,沈知弦看过太多太多流言猛于虎的典型案例了,一句假话,由无数人传播出去,就成了“真话”,到最后,也不会有人再在意真相是什么,只会人云亦云跟风随众。

    他虽然想迫切地知道真相,但也不想让晏瑾落得这个下场,严深已经顶着晏瑾的脸惹了好几个小宗门了,虽然这些小宗门单个看起来不足为题,但一个又一个地聚起来

    “严深已死,无人再作乱,可暂缓一缓。”

    “那些小宗门找不着我们,必定会去清云宗。宋茗搞出来这番大动作,借你来逼我出现,怕是打定主意要撕破脸皮,也不知他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想来想去,宋茗和晏瑾应当是没有什么利益直接相关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宋茗发现沈知弦不见后,不好直接发追令找人,只能借晏瑾的由头,来逼沈知弦出现。

    “宋宗主行事胆小。”晏瑾直接道,“他在明,师尊在暗,师尊不出现,他不会做出什么来就算要回去清云宗,师尊也得把心疾解决了才万无一失。”

    沈知弦“”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知弦没法再反驳,最终两人强行达成共识,暂且放下琼玉门等一应事情,先去找不死城。

    沈知弦猜的没错,琼玉门死了人,又百寻不得罪魁祸首之后,立刻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众人往清云宗而去,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之前的小飞鱼坐骑早已经寿终正寝了,两人到了一座新城镇后重新买了个新坐骑。

    这城镇不大,坐骑种类也不多,除了仙鹤,就只有灵猫和飞马。

    沈知弦盯着毛绒绒的灵猫,想起段沅曾说过灵猫的毛毛很好揉,一心动,就拍板了“我要灵猫。”

    晏瑾选了飞马。

    贫困生晏瑾依旧是囊中羞涩,沈知弦付了钱,顺手把小钱袋塞晏瑾怀里“出门在外,不带点儿零用钱不行呀。”

    两人骑上各自坐骑,重新上路。之前画皮妖曾不太确定地提过一句,说不死城似乎是在北边,他们便打算一路往北去。

    他们离开后不久,那卖坐骑的店里便迎来了一个跑得满头大汗的秃脑袋大和尚。

    大和尚一手捏着半只馒头,哼哧哼哧地直喘气,一手拍在柜台上,深吸了一口气“你有、咳咳,有没有见着一个,大概是,长这模样的嗯,还有另一个,是这样这样的”

    他一顿比划,“有没有见着这两个人”

    老板被他比划得晕头转向,半晌才反应过来,迟疑着道“方才好像是有两个和你描述挺像的人,买了坐骑走了。”

    “买了什么坐骑他们走多久了”

    这回老板答得很快“一只猫,一匹马,走大半个时辰啰。”

    秃脑袋大和尚登时苦了脸,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灵猫飞马我这得跑断腿才能追上啊行吧,谢了。”

    老板殷切推荐“是要追人的伐要不你也买个坐骑嘛”

    大和尚随手将剩下的半只馒头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含糊不清地叹口气“和尚穷,没有钱啊只买得起几只馒头啰”

    他长唉短叹地走出去,左右张望了一会,在一处点心铺子里买了许多馒头。

    新鲜的大馒头散发着无穷诱惑,秃和尚看着这堆成小山似的馒头,咽了咽口水,手拈起来一只,似乎很想咬一口。

    但是他忍住了,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很忧愁地叹口气,将馒头放下,手脚利落地全部打包起来,背着就往外跑。

    却说沈知弦和晏瑾两人,开启了赶路模式。据说不死城外有一片月白色的忘归花,找着忘归花了,不死城就不会远。

    两人目力极佳,一路飞,一路仔细地观察着附近。

    不过飞了两日,沈知弦就软磨硬泡地与晏瑾换了坐骑。

    灵猫的绒毛揉起来很舒服但是,它也太容易掉毛了吧

    沈知弦一坐上灵猫就忍不住揉它,一揉它就疯狂掉毛,一掉毛沈知弦就想打喷嚏。

    于是两天之后,沈知弦在晏瑾将要跨上飞马的时候,拽住了他的袖子,诚恳道“阿瑾,你还没有坐过灵猫罢很好玩的,不如我们换坐骑来试一试。”

    晏瑾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与他换了个位,翻身坐上了灵猫背上。

    沈知弦满意地上了飞马,揉了揉飞马的脑袋很好,不掉毛。

    他愉快地招呼着飞马飞起来,一边偏头看晏瑾。

    毛绒绒的灵猫看起来萌乎乎的,坐着个面容冷峻没有表情的晏瑾,看起来还挺有趣。

    他使劲儿憋住不要当着晏瑾的面笑出来,将头转回去,忍笑道“走吧。”

    换了坐骑的沈知弦这一日心情都很愉快,放眼望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这一飞,就飞到了傍晚,夜色悄悄降临。

    沈知弦正打算说找个地方歇一歇呢,一转眼却被不远处一大片月白色的花儿吸引住了目光。

    “阿瑾。”他拍了拍飞马,示意它慢下来,一双眼紧紧地望着那片月白花丛“你看看那边长着的像不像杨州成那只小画眉鸟手腕上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阔爱们的地雷衔禅、007、江垣垣、eft、处教吹箫、一口吞个柚子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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