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云拍拍顾永良的肩膀, 笑道“你想去吗”

    “我想去试试。”顾永良的回答毫不犹豫, 他侧身偏让一人, 继续说道，“爹，我明年都十六岁了，可以自己回家的。”

    顾青云沉吟不语，事实上，他有考虑过让小石头回去参加乡试, 十六岁已经算是成人，成亲早一点的话现在都可以做父亲了，只是如果明年小石头回乡，他是不会让方仁霄和连氏跟着回去的, 毕竟他们都六十几岁的老人了, 不好再来回奔波。

    只是顾永良从来没有自己单独出过这么远的门, 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问过你陈桥表叔吗他明年是否回乡科考”顾青云微微低头, 鼻端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

    这是他们常吃的王记烧鸡味。

    “我听表叔的意思，他还在犹豫, 机会难得, 他想在这里再学习三年，又想回家。”顾永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爹, 我看表叔是囊中羞涩才想着回家的。”

    顾青云点点头，先让方行去买烧鸡这才答道“你表叔自尊心强, 不想接受咱们家太多帮助，你平时和他相处注意一点就行。”

    话说自从陈桥到京城后，除了先前报名那段时间住在他们家外，其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国子监住，只有逢年过节才来家里，然后每次来家里都会买一些小礼物送给小鱼儿和小丫，顾青云说了几次他才不再买东西。

    其实顾青云也明白陈桥的想法，只不过上次他到过陈家知道舅家并不富裕，从湘省到这里就算是蹭车也花费较多，他再破费的话自己会不好意思，想资助他嘛，他又不肯。最后没办法，想到国子监的课余时间还是比较多的，就给他找了个钱多点的私塾去坐堂，算是让他自食其力。

    “爹，我明白怎么做。”顾永良眨眨眼，又问道，“爹，您还没说到底同不同意我回乡呢”语气还流露出一丝撒娇的味道。

    “看情况，如果你能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通过我的考核，我就说服你太外公他们让你回乡。”顾青云不为所动，提出一个要求。

    “好，我肯定能通过考核的。”顾永良腰挺得更直直了，很是自信。

    顾青云微微一笑。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顾青云针对顾永良的薄弱环节开始给他加强训练。算学、杂文、律法、经义等方面都没有多大问题，这些还可以在国子监学习，但策论这种知识就需要更多的训练了。

    顾青云每旬休息一天，凡是休息日总会出一道策论题考他，在规定的时间内让顾永良上交答案，然后他再批改。

    八月二十日，又是一个休沐日，顾青云早早起来和简薇一起去给方仁霄和连氏请安后，就端坐在堂屋等着孩子们来见他们，还一边看书。

    不出意外，顾景还是第一个到达的，她如今自己一个人住在右厢房，顾永良兄弟早就到前院居住了。

    “小丫，吃过早饭了吗”顾青云问她，一般情况下，他比其他人起得更早，所以早膳用得更早，有时一家人就没在一起吃。

    至于方仁霄和连氏，想要过来一起吃的话就会早早递话过来，到时大家再一起吃便是了。

    顾景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红润，笑道“爹爹，娘亲，我吃过了，吃了两碗小米粥。”

    简薇满意一笑，把顾景搂在怀里揉搓一会儿，两人说起了小话。

    “你哥哥们呢”简薇问她。

    “我听说大哥还在睡，二哥在拉弓射箭。”顾景浓密的睫毛扑闪一下，眼里闪着狡黠。

    “我早就说过不许小石头晚上出去，你看，这都辰时了还不起来，肯定是昨晚上喝了点酒，被外公知道了肯定又说你宠坏他。”简薇一听，眉头皱起，忍不住把矛头指向顾青云。她一向是不同意儿子这么小就喝酒的。

    宠坏他天地良心，到底是谁比较宠他老是把帽子往自己头上扣，不过算了，谁让他是自己的长辈呢，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青云漫不经心地翻阅着一本孔繁忠新出的书籍，笑道“小石头又不是十岁，他都十五岁了，和以前皇家书院的同窗出去玩又什么要紧堵不如通，有三元和方行在旁边跟着，你还不放心况且他又没喝多少，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让他喝就行，让他自己注意，咱们又不能跟在他身后一辈子看管着。”昨晚是是顾永良的好朋友要回老家的饯行宴，这种场合，半大的小子没有大人在一旁约束，肯定会喝酒的，他同意儿子出去时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年少轻狂，自己偷喝一下酒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不经常喝就行。难不成现在不让他自己去交际，去喝酒，等他入仕后又指望他一下子能和其他同僚上官下级相处得好，千杯不醉平时不锻炼哪能指望关键时刻做得好

    “算了，我说不过你。”简薇有些困惑，不知为何夫君最近倒是对小石头的管教放松了些。

    顾青云似乎知道她的困惑，朝她眨眨眼，笑道“晚上我再跟你详说。”

    简薇看到他的动作，不知为何想起了昨晚，脸顿时一热，随即又自嘲，这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像刚成亲那阵被女儿看到了可不好。

    “来，小丫，你帮爹爹磨墨，爹爹想写点东西。”顾青云转而对顾景示意。

    顾景一听，颇为兴奋地点点头。

    等顾青云看完几页书，凝神思考一会后，这边顾景把墨磨好了。

    顾青云提笔在白纸上写下百字左右的策论题，笑道“你帮我带给你大哥，让他今天晚膳之前把这道题做出。”他现在算是教两个学生，每次给小石头的题目都会给陈桥一份，然后再让小石头把陈桥的答案带回来改。

    主要是陈桥是他的表哥，如果是表弟的话，顾青云就可以把他拉到自己前面直接点评了，答不好的话还可以训斥或惩罚一下。现在既然是表兄弟关系，顾青云只能通过这种间接的方式来做。

    有时候顾青云觉得，如果自己是表哥的话，陈桥估计在他面前更放得开吧，不会像现在这么拘束。

    “好。”顾景郑重点头。如果是在讲究一点的人家，八岁的顾景不该和十五岁的大哥有更亲密的接触，只顾家不大讲究这些，反正简薇管家严格，家里不该传的消息传不到外面去。

    再者，如今民风开放，亲兄妹之间不会像前朝那么严格。开明一点的家长都想让自家的孩子关系再密切点，尤其是家中女儿和儿子之间的关系，以后女儿出嫁了，和兄弟关系好的话，肯定是不同的，更有底气，这是人之之常情。

    这时，顾永辰从门口大步走进来了，只见他鬓角微湿，脸上带着红晕，看得出是刚运动完毕，洗了澡过来的。

    “爹，娘，我还没用早膳，我想吃蒸饺，要三笼，今天不想喝粥。”刚一进门，行礼后他就马上嚷道。

    简薇顿时笑了起来，赶紧说道“放心，娘早就让厨房准备了。”接着又关切地问起他的衣食住行。相比常见面的顾永良和顾景，如今身为皇家书院住宿生的顾永辰显然更得简薇关心。

    三笼一旁的顾青云挑剔地看了看他的身材，见他的身材适中，终于恢复到一般人水平，就不再说什么。

    “这是什么”顾永辰眼尖地看到桌面上正在等待晾干的题目，忙走过来看了下，眼睛顿时一亮，朝顾青云叫道，“爹，这是策论题，我也想做。”

    顾青云犹豫了一会，小鱼儿现在还没学到这个内容，不过算了，让他试试也好，就点头道“小丫，你帮爹爹抄一份给你二哥。”

    顾景点点头，挽起衣袖，拿起一支小点的毛笔就开始抄起来。

    对于三个孩子写字方面的要求，顾青云都是严格对待，孩子们都是从四岁就开始描红，等手骨长大一点看开始正式练习写字。三人中，即使是顾景写的字都不错，尤其是她能沉得住心练习，比同龄人要好得多。顾永辰要不是有顾景在后面追赶，以他如今还跳脱的性子，肯定写得没现在好看。

    “你大哥起床了”顾青云问他。

    顾永辰犹豫了一瞬，随即摇头道“大哥昨晚上太累了，今天早晨起不来，爹，他是不是不舒服啊下个月我同窗生辰，我能不能也晚点回来”

    “你不行，要早去早回。”顾青云挑挑眉，否决了。

    于是，等顾永辰吃完饭后，一天的早晨算是告一段落，顾青云和简薇才各自去做自己的事。

    八月二十五日，和顾永辰一样，今天是顾景去参加皇家女子书院考试的日子。

    一大早的，简薇和方仁霄夫妇早就起来了，但为让顾景多睡一会，就没叫醒她，硬生生地在堂屋里等着。

    顾青云不好请假，还是照常去户部上值。在在教新来的黎主事怎么做报表时，大概是顾青云的表现和之前不同，黎主事察觉到了。

    “大人，您是不是有事有事您先忙，下官慢慢琢磨。”

    顾青云低头看他，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满怀关切地看着自己，就摇摇头道“无事，继续讲。”他忙把心思收回来，不再担忧顾景的考试问题，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到这边来。

    以后云南司指望郝主事卖力干活是不可能的事了，他算是官场的老油子，一门心思就想去走关系升官，本职工作得过且过。幸好他们这里来了黎主事，他和当初的自己一样，算是官场的新丁，干活很卖力，所以顾青云才那么耐心地教他做工作，归根结底，这都是为了自己。

    等中午用膳时，顾青云见到顾三元，赶紧问他“小丫是否考完试了”

    “我从家里出来时阿婶他们还未回来，估摸着还在考，我听说这次有很多人家去报名考试。”顾三元把手中三层的鸡翅木食盒放在桌子上，再把饭菜拿出来，催促道，“叔，小丫肯定能考过的，您先吃饭，省得饭菜凉了。”

    顾青云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有些担忧，毕竟这是小丫第一次去参加考试，她不像小石头和小鱼儿，两人从小到大就被他考考考，早就习惯考试的氛围了。

    相对于男孩，皇家女子书院的考核更看中家庭背景，不一定以能力取胜。顾青云想到所需考核的内容包括礼仪、识字、特长、谈吐等方面，弹性太大。

    唉，难怪老人常说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

    顾青云再次觉得自己的职位太低了，可让他汲汲营营去追求这个又不符合他的性格。事实上，现在这个职位上的勾心斗角就已经够他厌烦了，自己还只是个副职呢。

    晚上回家后，听着顾景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描述考试的情形，顾青云又见小家伙脸上并无焦虑的神色，心下微松。

    简薇也不知道是否能上，不过他们为了不破坏顾景的好心情就没有讨论这些事，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

    不过话说回来，顾青云发现自己的女儿很喜欢考试的氛围，听她的描述是考前等待的时候很紧张，等入场后就不紧张了。

    这种考试型选手顾青云默然。

    着急等待几天后，顾家终于收到通知，顾景的考试过了

    全家顿时大喜，大大庆祝了一番。

    之后，顾景就开始正式上学，方仁霄和连氏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有空时总会去接送她上下学。而他们有空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时间继续不紧不慢地流逝，顾青云抓紧时间训练小石头，相当于让他在家上补习提高班，他和方仁霄一起出马，不断出题让他做，题型各种各样的都有，让他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简薇和连氏看他瘦了，心疼得厉害，天天给他炖补品，吃得小石头嗷嗷叫，鼻血都差点流出来了，让方仁霄骂了一顿这才消停下来。

    除此之外，顾青云每两个月还会让小石头请假回来，再模拟考场的环境让他自己在一个号房里待上九天做题，自己煮东西吃。

    谢长亭有次来找顾青云时就发现这一幕，大吃一惊，直呼他狠心，这是亲爹吗

    顾青云暗暗翻翻白眼，怒道“不是亲爹的话，我还会放几条蛇或者几只蟑螂和老鼠进去陪他一起睡。”

    “原来你们考试这么可怕”谢长亭是知道科考辛苦，但他不走这条路，周围的狐朋狗友或者亲朋好友也是如此，就不大关注这方面的内容，所以这还真是第一次直面科考的难度。

    “难怪你们这些文官这么难缠，心眼子又多，特别是那么御史，动不动就找咱们这些人开刀，都是为了政绩，想往上爬啊。”谢长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都是在科考中精神出了问题，这是在报复我们呢。”

    顾青云没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知道最近他的好友被谭子礼参了一本，如今那家人正忙得焦头烂额。

    “这句话你敢说出去试试”顾青云斜睨了他一眼。

    谢长亭顿时不敢再说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春天，三月份春暖花开之际，顾永良要离开京城回乡待考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这次回乡有陈桥陪伴，他跟着顾永良吃了几个月的小灶后，自觉学问大涨，就有些蠢蠢欲动，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一起回乡参加科考。

    对此，顾青云当然很高兴，就算他们只有一段路是相同的，陈桥还是能帮忙照料一下儿子的。

    这是小石头第一次独自出远门，顾青云一向主张找各种各样的机会锻炼孩子们，可这么远的路程还真让他暗暗担心。

    这坑爹的交通时间和方式

    这天休沐日，顾青云在家一个上午都得面对简薇又在念叨小石头“现在到哪了，吃得好不好”的问题，烦闷之下，就邀请她出去给佛祖上一炷香。

    简薇却拒绝了，颇为郁闷地说道“外婆这个月已经去过好几次了，我也跟着去，不好去得太频繁，免得佛祖怪罪。”

    顾青云顿时想笑起来，又心有戚戚，最后他还是带着顾三元走出家门，准备去教堂。

    再次向汤姆神父请教完自己的疑惑后，顾青云笑道“我已学习几年，你认为我拉丁语的水平如何”

    听到他的赞扬后，顾青云再次请求“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学西班牙语或法语怎么样”心里颇为高兴，毕竟他上辈子都没察觉出自己有学习语言的天赋，没想到在古代倒是实现了，只觉得越学越想学。

    还有，他准备着手翻译测量学了。

    “当然可以，顾，你的耐性和学习能力让我惊讶，我和我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你，只是你看，我们都来夏朝这么久了，教堂还不能发展起来，顾，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汤姆神父很是期待地看着他。

    顾青云一囧，这外来的宗教想在本土传教单单是他们的教义就不符合本土人的思想，这让他怎么说才好而这些问题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去改。

    再说了，本土的人最信的还是自己的祖宗，神佛可以不拜，祖宗是一定要记得的。

    等他把实际的问题说完后，看着汤姆神父沮丧的神情，顾青云轻轻一叹。

    事实上，神父他们在走上层路线，可要不是他们在算学、天文和水利方面比夏朝先进一些，顾青云敢保证没有多少夏朝官员会来找他。

    等顾青云从教堂离开后，又一群气质卓然的人到来，其中一个看着顾青云的背影，问道“神父，这个人是谁他经常来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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