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君钦是后半夜才回来的。
他回来时浑身湿透, 手中的雨伞也不翼而飞,雨水顺着脖颈淌进衣服里,带起一片绵密冰冷的刺痛, 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
他手都还发抖,哆哆嗦嗦地拿起钥匙开门时,以为池见薇已经睡了,所以动作尽量轻地开门,没想到刚推开门进去,就发现池见薇桌上的灯还开着。
这么晚了, 池见薇还没睡吗
兰君钦脚步一顿,进屋时顺手带上门,走进才发现, 池见薇只是把桌上的灯打开了,但是人已经躺在床上睡了。
这灯是专门给他留的吗
兰君钦心中怀疑,但却并无确实的证据证明,当再度打了个寒颤之后, 他察觉到体温的极剧降低,犹豫了几瞬, 到底还是抛开心底那些猜测, 进浴室洗了澡。
洗完澡躺在床上之后,兰君钦惨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忆起几个小时之前见到谢栀白的情形。
谢栀白看见他时似乎很惊讶, 但又有些惶恐, 被问起当初为什么会突然辞职、一走了之时也十分语焉不详,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兰君钦并没有窥探旁人隐私的习惯, 但对于谢栀白,他已经无形中起了依赖,突然失去之后, 除了满腹的无措和慌张之后,心中唯一剩下的,只有愤怒。
愤怒于谢栀白为什么要不留一句话地一走了之,愤怒于如今两两相见,谢栀白依旧连一个敷衍的借口都不施舍于他。
他只想是想从谢栀白那里得到一个理由而已,有这么难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兰君钦缓缓陷入了沉睡。
梦里的兰君钦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钻被子里,他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颤,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兰君钦兰君钦你没事吧”
不知过了多久,兰君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余光里,他能看见一个粉毛兔子正趴在他床边,用手去探他的额头,紧接着发出了一声惊叫
“我草不是,这么烫”
池见薇今早起来的时候也有些头昏眼花,嗓子发痛,下床的时候差点没栽倒在地。
他本来想让兰君钦今早帮他向老师请个假,但没想到兰君钦和死了一样躺在床上不动也不理他,池见薇一气之下,便走过来推他,却没想到兰君钦竟然也发烧了。
“你发烧了,怎么办”池见薇看着眯着眼睛还在发抖的兰君钦,忽然福至心灵道
“你是不是冷啊”
他赶紧从自己的床上搬来被子,盖在兰君钦的身上,兰君钦才勉强不抖了。
“你这病的太严重了,我得先给老师打电话给你请个假。”池见薇自己嗓子都哑的快不能出声了,但是第一反应还是替兰君钦处理学习上的事情,说完又道
“你还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挂水好不好”
兰君钦发烧烧的意识全无,盯着粉毛兔子,眼前却不知为何出现了谢栀白的脸。
谢栀白谢栀白
到底是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看着兰君钦张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模样,池见薇还以为兰君钦有什么话想说,忙凑过去,凝神细耳去听兰君钦艰难吐出的字句
“谢栀白”
“”池见薇呆住“谢栀白谢栀白是谁”
“小老师”兰君钦烧的眼睛里高光都没有了,迷糊中又、把池见薇当成了谢栀白,忽然伸出手,用力抓住池见微的手腕
“别走”
“嘶,疼”池见薇没想到兰君钦生病了力气还是这么大,被抓的感觉手腕骨都要裂了,生理性的眼泪迅速溢满眼眶,半晌压都压不下去
“我不走,我不走行了吧。”
“”兰君钦闻言,盯着池见薇看了一会儿,忽而又惊醒
“你不是谢栀白”
“谢栀白呢他在哪里”兰君钦一边说着,一边就想起身找谢栀白的踪影,但无奈高烧烧的太严重,他甚至还没起身,就再度因为体力不支,同昏眼花地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还在喃喃叫谢栀白的名字
“我要给他打电话,我要找他,我要亲耳听见他当初为什么要走”
“你,你别起来了,我帮你问我帮你找”看着兰君钦那副找不到人就不死心的模样,池见薇用力抽出被兰君钦攥紧的手,擦掉眼泪,哆哆嗦嗦地摸出兰君钦的手机,用指纹解了锁。
兰君钦的通讯录里很简单,没几个人,池见薇几乎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谢栀白的名字。
池见薇知道兰君钦昨晚就是去见这个人了,但池见薇担心兰君钦找不到人又要带病下床,所以几乎没有犹豫就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长久地没有人接,池见薇不死心,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第四次的时候,电话那头才被人接起
“喂”
“喂,谢栀白吗”池见薇嗓子哑的都快冒火了,头也很疼,几乎要组织不出语言“我,我是兰君钦的舍友,他现在很想见你一面,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不断传来窸窸窣窣和杂乱的脚步声,像是谢栀白在慌乱跑动,连呼吸声都十分急促,不知是不是在躲着什么人
“我,我在京大梧桐路嘟”
他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几秒钟之后,电话就被人挂断了。
“”池见薇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通讯页面,懵了一瞬,正想骂些什么,一旁的兰君钦听见谢栀白的声音,又开始躁动了,低声道
“谢栀白”
“”池见薇听见兰君钦,一瞬间门指尖用力握紧手机,力道大的几乎要泛白,许久,眼眶通红。
他用力把兰君钦按回去,在兰君钦又想挣扎着费力想要起来地时候,池见薇终于忍无可忍,瞬间门爆发,大吼道
“兰君钦,你生病了”
他用力抓着兰君钦的肩膀,嗓子痛的冒烟,但还是不断提高声音,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却不如他声音来的狠厉,断线的泪珠从眼眶里掉出来,滴到兰君钦脸上
“你就算喜欢他,也得养好身体才能去找他爱别人之前,要先爱自己你明不明白”
“”不知道是被池见薇的声音吼懵了,还是被池见薇的眼泪烫懵了,兰君钦躺在床上,直直地抬眼看着身上的池见薇,半晌乖乖地没再动,也没再挣扎了。
“”见兰君钦安静下来了,池见薇缓了一口气,忍着脑袋快要炸裂般的头疼,捂着脑袋下床,艰难地翻箱倒柜,找出几块面包,还有为数不多的两粒布洛芬和感冒灵颗粒。
他把面包捏软捏碎给兰君钦吃,随即泡开感冒灵,把布洛芬给兰君钦一股脑喂了下去。
兰君钦吃完药之后似乎药效上来了,有点困意,但还是没睡,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池见薇。
池见薇自己都烧的嘴皮干裂发白,头重脚轻,但看着兰君钦的模样,想了想,还是道
“我去帮你找谢栀白,把他带过来见你。”
他说“这样可以睡了吗”
“”兰君钦终于把眼睛闭上了。
池见薇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出了一身汗,又是热又是冷,原地坐着歇了一会儿之后,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才艰难地起来穿衣服。
京大梧桐路离这里不远,出去几百米就能打车,十多分钟就能到。
池见薇出来的太急都忘了带围巾,脸上被冬天的寒风吹着,犹如冷刀一寸一寸刮去皮肉。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化掉的雪地里走,整个人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倒下,一边走一边扶着树,才能勉强保持直立。
“京大梧桐路京大梧桐路”
池见薇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防止自己走着走着把这个地址忘了,但没走一会儿肺里进了冷风,又弯腰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他里面套的还是睡衣,低头时风顺着宽大的睡衣边缘漏进去,冰的池见薇一个激灵。
原地休息了十几秒之后,池见薇又蒙着头往前走,由于他现在基本已经处于神志不清地状态,还没走几步,就不慎撞到了面前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一撞把本来就高烧别缘的池见薇撞得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捂着额头,抬起脸,发现有一个形容俊秀的男人正弯腰关心地看着他,而男人身边则站着一个雌雄莫辨的长发男人,看着他,同样是一脸担忧。
池见薇“”
要不是那长发男人有喉结,光看脸,池见薇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男的。
“对不起,我没看到”池见薇后脑勺那块突突的疼,盯着兰鸢山那张过分熟悉的脸愣了好久,但许久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艰难开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事,”兰鸢山看他一眼“你看上去比较有事。”
面前这个娃娃脸的少年脸都快冻青了,身上却又很烫,嗓子还很哑,明显就是发烧了
“你没事吧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不去医院。”池见薇接着兰鸢山扶他的力道站稳,随即缓缓松开兰鸢山的手,重复道
“我要去京大梧桐路我要去京大梧桐路”
兰鸢山和谢宛对视一眼,同时下了一个结论
这孩子烧傻了。
“你从这里面出来你也是冬令营的学生吗你老师呢”兰鸢山说“你还是先去看医生吧,等会儿都烧成傻子了。”
言罢,兰鸢山就想找门口的保安帮忙把池见薇带进去,但没想到池见薇打死不进去,抱着兰鸢山的手不放,声音在发抖,不住摇头
“叔叔,我不去看医生,我要去京大梧桐路我答应别人了我不能失约”
“”对方还是个孩子,兰鸢山又不可能手臂抡圆了把对方甩出去,为难地看着像见了救星一样抱着他不放的池见薇,半晌,才敷衍道
“行行行,我送你去京大梧桐路,你先松开我,我老婆还在这。”
“真的”池见薇一愣,用力呼出一口气,瞬间门冒起的白雾将他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都遮掩的有些模糊,用着快要报废的干哑嗓音,无声吐出几个字
“谢谢你叔叔”
他的身体失去支撑,又陡然松了一口气,言罢,便在兰鸢山惊讶的眼神中,双腿一软,双膝跪倒在地,随即一头栽进了地里。
“”谢宛刚好站在池见薇面前,愣了一下,被迫接受了这个大礼的他心想难道这就是京城人吗,连感谢的方式都如此的不同凡响,扭头看兰鸢山
“只是送他去京大梧桐路而已,有必要用这种感谢方式吗”
“傻老婆,”兰鸢山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池见薇,半晌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孩子其实是烧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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